月影殿那已被填上土種上桃樹的荷塘,又被少主親手挖出了一個大坑,引入山泉,重新栽上了荷花。
我和暗夜想上去幫忙,卻被他硬生生呵斥住。無論渾身多累多臟,他都要親力親為。他說,要是寶寶知道這不是他親自栽種的,會傷心的,那樣,她就不會再回來了。
他在說這話時,眼神飄忽,似在回憶些什么,嘴角帶著淡淡寵溺的微笑。看到少主不分晝夜在荷塘忙碌,我心里溢滿濃濃哀傷,常常抱著暗夜哭起來。
想起兩年前看,少主為丫頭栽種這滿池蓮花時,是多么快樂的情景。如今,卻是讓人看起就想哭。
時間過得很快,又過去一年多,這種孤清與寂寞一直籠罩著少主。自丫頭走后,我沒見到少主真正開心過。
荷塘里又長出了層層疊疊的荷葉,開出了盞盞潔白純凈的蓮花。暗香浮動, 卻沒有那歡樂的身影。
看到少主深夜未眠,坐在荷塘邊上的垂柳下,神色飄然,表情時喜時悲。我知道,他又在思念丫頭。
微風掀起層層荷葉,清香幽然。盞盞白蓮襯著碧綠荷葉,搖曳生輝。我又想起了丫頭在夜色下,搖著小船穿梭在荷塘中,回眸對著少主調(diào)皮吐舌,生動可愛的畫面。
我輕輕嘆了口氣,拿了件披風走過去披在他身上:“少主,夜深露重,還是早些回屋歇息吧。”
少主依舊沉默不語,我只能駐足在他身邊。
過了許久,少主輕輕的聲音突然響起:“紅衛(wèi),你去跟她說,叫她回來吧。”聲音輕得,仿佛隨風飄散。
我怔了怔:“少主...”眼角突然泛酸。自小被訓(xùn)練成少主身邊的暗衛(wèi),鬼門關(guān)行走的人,經(jīng)歷過
多少生死攸關(guān),明槍暗箭的場面,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卻還是禁不住少主的輕輕一語,而全盤瓦解。
少主,我該恨你嗎?如若不是你如此狠心,我的丫頭怎會走得如此早?可畢竟你是主,我是仆,我又怎能恨你?你是我和暗夜一生一世效忠保護之人!
少主繼續(xù)說:“我知道,她現(xiàn)在還在生著我的氣。你去跟她說,我已經(jīng)親手幫她把蓮花都栽起來了。蓮花現(xiàn)在開得很茂盛了,你叫她回來看看,可好?”
他的話語還是如此輕。仿佛丫頭真的還活著,只是在和他鬧別扭。他輕言輕語,只為將她哄回他身邊。
“少主.......”我伸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抽泣出來。
“紅衛(wèi),你去跟她說,我再也不會打她,不會罵她,不會厲聲跟她說話,你讓她回來,可好?”
“少主,你這...又是何苦呢?”人已失去了,怎么還能回來。為什么不肯接受?難道就因為無力承受這一份痛苦,寧愿如此自欺欺人下去么?
“紅衛(wèi),你去跟她說,無論她要如何我都答應(yīng),只要她回來。你去跟她說,我再也不要和她玩這種游戲了,我認輸,讓她快點回來,可好...”
“少主”我哽咽著大聲打斷他的話:“小姐已經(jīng)死了...”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傷的丫頭那么深?如今終于知道痛了嗎?
少主轉(zhuǎn)過身,額上青筋凸起,大聲呵斥道:“為什么你們都說她死了?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她那么調(diào)皮,那么任性,她肯定在生我的氣。她氣我毀壞了荷塘,氣我任由小狐貍被人害死卻不為她作主,氣我拒絕了她,氣我成親了。你去跟她說,荷塘我已親手建起,小雪我時
刻幫她照顧著,她要怎樣都可以,只要她回來?”聲音漸漸帶著些哽咽。
“少主,小姐真的死了,死在你懷中的。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我決不會讓少主如此自欺下去。
啪的一聲,臉頰火辣辣的疼痛。
我抬起頭,看見少主清瘦蒼白的臉上神情痛苦,雙唇顫抖著,整張臉緊緊擰著,右手緊捂著胸口,像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被人從夢中拉到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想來是極其痛苦的。我不怪少主。失去這世上最愛之人,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才是最大的折磨。而我這一巴掌的同,若能喚醒少主,也算值得的。
這天過后,少主沒再失態(tài)過,恢復(fù)往日的淡定從容,只是眼神常常帶著冷漠。也從未在我們面前提起過丫頭。
山莊也沒有人再敢提起丫頭的名字。丫頭的名字和丫頭曾住過的小院,像已成為山莊的一個禁忌,沒人敢觸碰。
朝中局勢一波三折,廢太子的呼聲再次被掀起,二皇子再次成為朝中大臣爭相攀附的對象。
二皇子已和任無雙結(jié)親,只是任思衡如今仍舊保持中立。否則,兩皇上都無法抱住少主的太子之位了。
暗夜每次帶回的消息,都讓我愁眉緊鎖,忐忑難安。我們只能讓安插在朝中的大臣,暫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少主卻像不再理會任何俗事,只呆在云夕山。閑云山莊底下各個分支,都由我和暗夜打理。
沒有了那歡樂的聲音,山莊更加冷清與沉寂。
山莊的各院大門都不得關(guān)閉,無論夜晚。好似這樣,有一天,丫頭會回來一樣。
我真沒想到,真有一天,丫頭真的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