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嘲的笑了下,擦干眼淚,拾掇好心情,沿著來時的路,信步走回丁府。此時天色剛暗,想必是丁府前院的酒席剛開始。還沒回到丁府,前院的嘈雜喧鬧聲,穿插著隱隱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隨風飄來。不用看也知道前院是怎樣的一種熱鬧場景。回到住處,見戲班的沒有一個人在,想來全到前面幫襯著了。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清閑。吃過趙大娘留給我的晚飯,又無所事事了。不想到前院去,現(xiàn)在睡覺又太早,想想,還是隨便走走,可以消消食。
我走出了屋子,襯著夜色,往西直行,走在一條隔開前院與后院的石子路上。我邊走邊欣賞著在夜色映襯下燈火闌珊的丁府,竟別有一番韻味。行至半個時辰,石子路方到盡頭。盡頭處, 竟是一座別致的小院。四周環(huán)境清幽,很有曲徑通幽之感。小院門口兩邊栽有許多細竹,約有兩人高,月光透過稀疏的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走近小院的大門,看到院門上的牌扁寫著“思罄園”三字。這處院子倒是與前院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處處透著寧靜清幽,完全隔絕了前面的喧囂。院門微敞,從里飄出陣陣熟悉的清香,如同當初在竹筏上聞到的白蓮的幽香一樣,淡雅而舒心,卻又帶著淡淡的哀傷。我不由被這座名叫“思罄園”的小院所吸引,想要深入去探尋,里面隱藏的,是怎樣的一個故事。我鬼使神差地推開門,緩步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色卻讓我有瞬間失神。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湖,湖里栽滿了白蓮。大片大片的荷葉鋪滿水面,與遠處墻角的陰影連成一片。微風拂過,蕩起層層綠色漣漪。粒粒水珠隨風在荷葉上打著滾,映襯著月光
,發(fā)出銀白色的晶瑩透亮。盞盞白蓮穿出荷葉,沐浴在月光下,給人一種白色圣潔的感覺,卻又哀傷而無力。
似乎曾經(jīng),我也擁有過如此一大片白蓮。似乎曾經(jīng),我也失去過這一大片白蓮。胸中忽然壓抑而沉重,濃重的悲傷如潮水般紛涌而至,我被淹沒在潮海中,不能呼吸。。
“誰?”一聲冰冷的聲音從我左側傳來,嚇得我一個激靈,把之前的傷春悲秋全部如數(shù)趕跑。那語氣中含著隱隱的怒氣,容不得你不回答。聽到這個聲音,我忽然涌現(xiàn)出一陣內疚感,卻又被極大驚慌所掩蓋。知道無處可逃,我只好硬著頭皮,僵硬地呆愣在原地,低垂著頭,不敢再動一下。想想我這也算是私闖民宅,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若想直接處死我這個無名小卒,簡直輕而易舉。腦子急速地運轉起來,想想有什么辦法能挽救的。可是憋了半天,卻沒一法子可行。
“我......”想要強自鎮(zhèn)定,石頭卻不聽使喚。腳步聲漸漸靠近我身邊,冰寒的氣息籠罩我身邊,不禁打了個冷顫,心緊張得砰砰直跳。
“你是誰,說。”命令的語氣,讓人不敢抗拒。
我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恐慌,低著頭轉過身,低眉順眼,緩緩說道:“我…我是丁府請來的…戲班子里的青河,因對丁府不熟,所以走錯了地方,請…請公子見諒。”我伏低身體,眼睛只敢往地上瞧。余光中,看到一席暗青色衣擺和一雙黑色的鞋尖。看這衣物的料子,非富即貴。到跑到此處來的,估摸是丁府的哪個少爺。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竟讓我心驚肉跳。這個冰冷的聲音,
不會就是......
正當胡思亂想之時,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抬起頭來!”冰寒的目光射得我頭皮發(fā)麻。
我身子僵硬,不敢動彈,卻本能地不想讓他看到我的面容。未等我想出回拒之法,一只手已伸到我面前扯落了臉上的面紗。我急忙把頭往右一偏。余光瞟到他的表情,似乎微微有些吃驚。想是看到我左臉丑陋的斑塊。快速地用袖子遮住臉,不想再承受他那冰冷的目光。頭仍舊往右偏著,卻有種想哭的沖動。
許久,沒有聽到回答,我額頭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微微轉過頭,抬眼正對上那人的目光,急忙低下頭。心頭卻如重錘敲打,轟轟作響。那張臉,如用刀尖精雕細琢一般,世上少有的俊朗,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冰冷,隨時能射出冰箭來。只覺得他面容熟悉異常,卻想不起哪里見過。若是平時看到如此俊美之人,我定會以一種欣賞的眼光去看待,但現(xiàn)在如此之情形,直感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隨時都可被凌遲。身上每塊肉像是扎滿了冰箭,渾身發(fā)冷。
“出去,以后不許再來這兒!”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忽然聽到沉沉的一句傳來。我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個毛孔,每個肌肉,都得到了大赦似的。
“是”我急忙朝他伏了伏身,面紗也不要,匆忙轉過而去。走到門口之時,我似是聽到一聲濃重哀傷的嘆息:“罄兒,這片荷塘,是我親手為你而栽,你可喜歡?對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會再讓別人進來,你別生氣,好么?”聽到這句話,滿腔的憂傷又涌來,心情又變得郁郁起來。回到住處,倒頭即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