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泰頓時大驚,一個不留神便被劃傷了手臂、摔到地上。
“夠了,停手!”若蕓忙喝退暗衛,暗自松了口氣。
暗衛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的遁入人群,離國人見索泰受傷紛紛圍攏過來卻被制止,索泰兇狠的眼眸已然帶著震驚與柔和、直勾勾看看那喚他的人。
“王兄!”柔嫣見他們停手,忙上前扶他,扯下自己的罩帽,焦急的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道,“王兄,我是嫣兒!”
“嫣兒,你不是被天頤人擄去京城……”索泰說著,瞳孔猛地收縮。
柔嫣淚珠滾滾,連忙搖頭:“王兄你一定聽了讒言,嫣兒沒事,嫣兒只是出走迷了路,被姐姐救了,聽說王兄在這里,嫣兒就跟了來!王兄你不要再打仗了,王兄不要為了嫣兒打仗,王兄和西離子民的性命,比什么都寶貴啊!”她十分乖巧的將她經歷的種種隱瞞下來,只重于勸誡。
索泰聽到這里,方才從重見柔嫣的喜悅中回過神,當即咬牙冷道:“嫣兒你不懂!他們屠我族人、滅我國家,害我等淪亡,此仇不共戴天!”
“笑話,當初是離國先進犯,如今賊喊捉賊!”趙天忍不住罵道。
“這么說,索泰王子壓根沒有同本王合作的誠意。”榮逸軒適時的揭穿,負手直立,冷哼道,“不過,你當真以為你能贏得過本王的人馬?”
若蕓見默默的走到索泰邊上,俯下身道:“索泰王子,若能不費一兵一卒復國,你愿意否?”
“什么?!”索泰大驚,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若蕓瞥眼四周幾人的驚訝,旋即對索泰點頭:“西離復國,索泰王子可繼王位。”
顧尹昭這時不緊不慢的走出,拿出一本文書來展開給他看:“答應我的條件,這復國文書便生效。”
索泰緩緩的看去。雖昏暗讀不真切,那鮮紅的御印卻分毫不假。
短暫的騷亂很快平息,面對顧尹昭開出的優厚條件和柔嫣的勸說,索泰默默的撤去前來突襲的人手。轉而坐下詳談。
大帳的燈火燃了一夜,若蕓卻早早的在遠離大帳的住處歇下。
一連幾日安然照常,軍中偶有竊竊私語卻大都不知發生何事,皆沉浸在王妃有孕、主子有后的喜訊中,而大帳中卻爭議如荼,時而爭吵不休。
顧尹昭倒并不急著規勸,拋出條件選項便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靜候,橫豎換了位皇帝江山還是姓榮,顧家可不受波及,這讓同來的傅將軍焦慮異常。時而抱著手臂來回的踱步,卻偏偏插不上嘴。
趙天騎虎難下仍主張趁機揮軍入京,蕭太后親寡獨身多年只盼著息事寧人,索泰則在一旁察言觀色,是不是插不幾句嘴。最后的決定權似乎都握在榮逸軒手里。可他不急著下結論,倒是時常巡視操練,偶爾去到空場,一呆便是小半日。
若蕓握著韁繩渾身緊繃的坐在馬上,十分木訥的挪動的手臂,生怕多動一下自己便不能控制跑馬。
教她的師傅是當日開門相向的那位小將,只不過她雖衣著簡樸。軍中多了女子走動也是件大事,何況她曾在西征軍中露臉,這位姓郭的小將摸不透她到底是何人物,只得言語提點,完全不敢上前手把手。
幸好她學的專注,幾日下來雖不能熟練駕馭。但全神貫注的學習之下倒能騎馬小跑繞圈,但真的駕馭自如還遠遠不夠,尤其這幾日從暗衛口中聽了些消息,她便越發消沉著急,進步也未見長。
馬匹轉了幾圈便再不愿走。若蕓無奈的下來歇息,靠到一旁的欄桿上飲水,只見一長衫斯文人信步走來,開口卻是促狹的笑:“蘇姑娘這是騎馬還是求馬?我老遠就看到馬兒不愿走啊。”
“顧尹昭,若要說風涼話,不如露一手?”若蕓連剜他一眼都懶得,只大口喝著水,又拭了拭汗。
“蘇姑娘性急,慢慢學總是能會的。”顧尹昭十分識趣的下了臺階,走到她面前,用披風將自己又裹緊一些。
“若非顧大人性急,本可以好好的將人和物帶給王爺,用不著動那干戈。”若蕓心下悶悶,毫不嘴軟的苛責道。
“若非如此,榮王爺又豈能既快又好的體會皇上的意圖?”顧尹昭抱團示天,絲毫沒有悔意。
若蕓極不情愿的默認,瞅著顧尹昭說話時冒出的熱氣,呆了半晌,才輕聲道:“看著柔嫣公主,西離部族是一匹狼,難保不會出岔子。”
顧尹昭神色一凜,忙點頭道:“若是榮王爺能一邊倒,西離倒是不用擔心了。”他瞧著若蕓緊張的神色,退了一步,指了指悠閑小跑開去的馬兒示意道,“蘇姑娘不如想想如何盡快御馬,好早日馳騁千里?”
若蕓聞言一愣,轉身朝反方向看去,只見傅將軍得了空便在那枯瘦的樹下抱著兵器,頭發亂蓬胡子滿腮,像是看犯人那樣看著她,頓時有些喪氣道:“傅將軍厲害么?這里可有人攔的住他?”
“你要硬來?”顧尹昭又退開一步,琢磨著怎么提早規避。
“走一步算一步,若要隨心所欲,不付出點代價怎么成?”若蕓含糊的答著,越發煩悶起來。
見她再次走到馬鞍前、用手拍著馬脖子,顧尹昭微笑著退到最邊上,那站的很遠的郭將軍卻不上前,倒是朝著一處行禮。
“王爺可是又同趙將軍起了爭執?”入眼是銀鱗肩甲上紋著的飛鷹,若蕓嘆息一聲,翻身上馬,執韁輕扯。
馬兒似乎厭煩了她的嘗試,不僅沒有動,反而甩了甩頭,惹得馬鞍上的若蕓一陣緊張。
榮逸軒薄唇微勾,伸手扯過馬韁牽著馬緩步而行,忽然有些遺憾道:“京中雖固,到底皇兄被圍的事也傳了去,有人意圖帶人馬前往,卻同京畿駐軍起了沖突。聽聞楚大人為此勞累病得厲害,病情不容樂觀。應是撐不過這月。若不是消息太大,也不會這么快傳到這里。”
若蕓默然頷首,只覺得迎面之風冷徹,神色黯淡道:“京中雖有羽林衛。但到底不能對百姓動手,楚大人平日清閑,這京中一亂他便擔了最大的擔子,我也無計可施,眼下京中著實再也想不出接替的人手,朝堂不亂已是大幸。”
榮逸軒見她早已知曉,不禁若有所思,走了一會兒才問道:“異姓王何在?”
若蕓聽他終于問起異姓王,頓時心中一緊,雙眸劃過痛色:“實不相瞞。幾位王爺都離京而去,義兄雖在定州遇險,但近日穩住了局勢,取下定州后想必也不會再回京,榮家大權在握。王爺不必煩憂。”她說著便聲音愈輕,想起生死未卜的幾人便心下揪起。
“難怪會這般兇險,若異姓王在京也不會這等局面……”榮逸軒嘆息一聲,道,“本王始終不知,他們所求何物。”
若蕓見他這般頓時松了口氣,從前他只當異姓王是皇上的助力。眼下釋懷之下便未再敵視,當即苦笑道:“王爺或許不信,異姓王府從來都不是天頤的敵人。”
“父皇多年追尋的長生扶蘇,可是他們的所在?”榮逸軒說著,不等她答已然翻身上馬,手中韁繩一緊、力踏馬鐙。便載著若蕓呼嘯而出。
若蕓因他的話吃驚不小,卻只得僵著身子半伏在馬背上,大氣都不敢出。
榮逸軒策馬狂奔,穿過營地和雜亂的樹林到了一處高地,方才勒韁停馬。遠望著地平線上遙遙相對的益州外防御工事。
“王爺……你……”若蕓這才喘著氣小心翼翼的直起身,有些不敢確定道,“你知道多少?”
“傳聞總是有耳聞,但本王眼下并不想知道真假,亦真亦假此時說起又有何用?”榮逸軒并不想細說,深吸一口氣,聲音卻輕了幾分道,“你不愿留下,是想回皇兄身邊么?”
聽著他顫抖的尾音,若蕓嚇了一跳,忙搖了搖頭。
“那……”榮逸軒微微皺眉,瞧著她斗篷系帶處的白皙脖頸,目光忽而銳利,“你是想和異姓王一同走?”
若蕓臉色大變,未曾料想他猜測不假,頓時呆若木雞。
榮逸軒瞧著她的反應,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答復,繼而重重的嘆息:“皇兄不會放過你,他想要的東西總是想方設法得到。”
若蕓緊繃的身子隨著他的話語而漸漸放松,不得不承認榮逸軒說的十分在理,莫說天頤統一、朝堂齊心,就連讓曾溫文爾雅的胞弟煉就另一副心腸、讓疏遠有且有異心的太后悔過,他也辦到了,或許他的賭注太大、獨自撐著他想要的天地太過辛苦,但他到底辦到了,還將選擇權毫不留情的賜給榮逸軒。
她收拾了下紛亂的思緒,躊躇開口道:“我并非適合宮中,更非皇上良人,皇上什么都可以給,但給不了我想要的。”
“你要何物?”榮逸軒略帶不安的道。
若蕓沉吟片刻,有些落寞的道:“年少喜愛自由,笈笄后便期待能遇良人,如今桃李之年將近,方知所愿之物,原來不過全心相待和一句風雨無悔。”
榮逸軒凝神屏息,半晌都沒有說話,隔了許久才苦笑一聲,釋然一嘆:“本王原以為,將你接來靜觀其變是一切的契機。如此看來,從那時起本王便錯過了,而本王錯過的,又何止那個‘信’。”
“王爺……”若蕓一時語塞,心知他難過卻找不到任何話來安慰,只得怔怔的坐在馬上。
榮逸軒看著她黯然的側顏,極快的斂去滿心憂愁,淡笑道:“母后有話讓我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