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蒼白,頭腦嗡嗡作響,眼前的事竟是自己所為!
“姐姐!”柔嫣的一聲驚呼,竟讓榮逸軒神色一痛。
她愣愣的伸手,榮逸軒卻抬手一把將她推開,咬牙道:“本王未曾在戰場上受傷,卻傷在你手里!”
“王爺!”身后的士兵紛紛涌入。
“哈哈哈,你沒想到吧,這蘇若蕓是本王子的棋子!”索泰大笑,猛地拉起嚇呆的柔嫣,向后一個縱身落上床榻,不知按了什么機關,那臥榻便整個翻了起來,側頭露出了仰天長嘯的狼頭圖案。
待那床榻重新翻落,哪還有兩人的身影?
沖上前的士兵有的揮劍架上了若蕓的脖子,有的扶起榮逸軒,其余的則是奔到床前查看。
一人探了探,便沖榮逸軒匯報到:“報告副帥!底下是暗河!”
榮逸軒一咬牙,目光冰冷,扭頭對她怒喝:“你竟然是索泰的人?!”說完,另一手握劍便要揮下。
若蕓同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觸及他沒有溫度的雙目,心也跟著涼透,閉目任由那把劍劃出凌冽的風。
傷了他,她已經自責不已,她是他救的,就讓他將她的命拿回去。
他的暴怒赫然在她閉目受死的一瞬間消去大半。
劍在離她半寸的地方停住,榮逸軒咬牙,大吼一聲將劍擲在地上。
他竟無法殺了她!
她欣喜的張開眼,卻見他看她的眼里飽含了懷疑和痛恨,不由得渾身一個瑟縮,腹中劇痛,吐出口黑色的血來。
匕首并不深,榮逸軒信手拔去忙點了幾個穴道,扭頭見她如此,心中一震,本想伸手扶她,可她方才得意的笑容卻讓他硬生生收手。冷聲開口:“隨軍有軍醫,一會兒讓書言送你……”
說到一半,他負氣不再瞧她。
若蕓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動彈不得,聽見他如此冷漠的話語,單憑人言便不信她,虧她曾許他一個“信”字!
她呆了半晌,不由得嗤笑:“多謝榮王爺賜我不死……”說著,踉蹌的要爬起。
“該死……”榮逸軒自言自語,一咬牙便再次朝她伸出手。
他若不是顧她的緊。又怎會下意識便作她是奸細的判斷?他如今回神。才清醒了些:索泰之言不可信、她若要傷他先前早有機會。
可另一只戴著銀白臂甲的手撥開人群扶起了若蕓。另一只手在她后背連點幾下,一聲仿佛從地獄來的命令隨之傳來:“離王已死,速速大殿前集合!不得有誤!”
“于王爺……”榮逸軒按著傷處,咬牙切齒的蹦出這兩個字。
若蕓被他制了幾處穴道。清醒了些,定睛一看,扶住自己的不是那魔鬼一般的于王還有誰?
他身后,跟進兩個先前她見過的同樣戴著頭盔的副將。
雖覺得有點異樣,可方才榮逸軒的冷漠如錐子般扎進她的心里,讓她鈍痛的無暇他想。
士兵得令不敢怠慢,紛紛涌出。
“王爺!”門口傳來一聲驚呼,書言大驚失色的奔過來查看榮逸軒的傷勢,“王爺怎么受的傷?”
榮逸軒冷汗自額角淌下。抿緊嘴,半晌,只道:“索泰王子所刺……”說著,復又下令,“傳令下去!立刻去搜查大大小小的離國附近水道!切不可讓索泰和柔嫣逃了!”
若蕓恍惚中抬眸。榮逸軒卻移開目光不去看她。
“還是治傷要緊……”書言看著被血浸濕的鎧甲,本能的說道。
說話間,于王示意下,身后一個副將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手搭上若蕓的脈搏,放下,便對于王附耳幾句。
“陳將軍說,她中了失心散和斷腸草。”于王幽幽的開口。
榮逸軒下意識轉身,看向同樣看過來的若蕓,后者微微一滯,像他先前那樣移開目光。
“你說,離王死了?”榮逸軒悶聲問道,心煩意亂,他竟忘了她除了中毒,也是中了失心散的,只是方才變化突然,他竟未記起……
“自殺死了,都結束了。”于王身影動了下,竟然戲謔的笑道,“快回軍營吧,我要好好洗個澡。”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調皮,把若蕓嚇了一跳。
榮逸軒扯出一絲冷笑,譏諷道:“于百澤你這個瘋子,一結束就耍個性,本王不是程清肅,沒什么好耐心。”
若蕓像是被什么砸到一般,腦袋“嗡”的一聲響。
“什么?你說什么?”雖是問著榮逸軒,可她的目光卻無法從于王身上移開。
于王緩緩的摘下頭盔,一張白凈的臉帶著明媚的笑容,若不是那撲鼻的血腥味,那么重的脂粉氣她又怎么會聞不到?
可這味道……她似乎……
“丫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他竟摸了摸頭,抱歉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解釋……”
若蕓呆若木雞的看著他。
于王?
百澤?
于百澤!
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一個是揮金如土怕臟怕死的富家公子,這兩個人居然是一個人?!
她雖也猜過百澤的身份,可思來想去他頂多是個京中富商,再怎么猜他都是個輕功很差、怕臟怕累的大少爺,萬萬沒想到他叫百澤,而不是姓百名澤,他是于王,是四個異姓王之一的于王爺!
天吶!
“你們認識?”榮逸軒皺緊了眉,目光如炬。
看向她的眼神讓她心里再次痛了下,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接觸到他猜疑的目光,一時間心灰意冷。
若蕓勉強扯出絲笑,道:“是,我們早就認識,青梅竹馬……”
榮逸軒的臉色瞬間變得可怕,雙眸圓睜、色猙獰,雙拳緊握,一時間駭然而決絕讓她心中鈍痛不已。
百澤卻微微詫異后眉開眼笑,下一瞬忽然變得嚴肅,道:“還是請榮王爺速速離去。”
他看了眼殿堂,又補充:“整軍回朝。這皇宮埋了足夠的炸藥要塌了。”
剛說完,地面似地震般震動了下,傳來了隆隆的響聲。
于王的判斷再一次準確了,幸好大殿前空曠,早已集結的軍隊安然無恙的撤離。
據說,于王趕到時,離王已經瘋狂自盡。
最后有戰斗力的暗衛,大半在索泰夜襲京城時候便傷亡殆盡。
十幾年的血雨腥風化作一抔黃土,最后離王自盡而亡,是誰也沒有料到的結局。而個中玄機也已隨離國王宮坍塌而深埋。
打了勝仗。士兵自然興奮不已。可最后留在他們臉上的卻是戰中的倦意和濃濃的思鄉情。
離國亡了,于王派了信使第一時間回京稟報大捷。
一時間傳言紛起,說于王驍勇善戰、殺伐冷血,只用大半個春天便滅了離國。
也有說榮王爺親率將領突圍沙洲、軍功顯赫。如此文武兼備乃天頤之福。
大軍沒有停留便整軍開拔回國,只留了數名將領、官吏善后。
于王并未像傳說中那樣趕盡殺絕,只放了老百姓歸家,這令所有人都感到詫異。
榮逸軒硬是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整軍騎馬,目無表情的行在最前方,惹得書言幾乎患得患失的照應著。
于王卻是調來車子將她安置,一連幾日,除了零星的抵抗并未遇到更多阻礙。囂張的清平教也并未露面。
若蕓像是行尸走肉般窩在車子里,既不想出去,也不掀開車簾子看看曾經被一路劫持來的景色到底如何,只是整天整天的沉默著。
索泰和柔嫣喪父亡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榮逸軒與她之間的誤會也好、傷痕也罷。都如無法愈合的舊傷一般,每每痛起來都那么鮮明。
百澤戴上那頭盔,便是威懾一切的于王,讓她無法靠近。
她現在能明白了,他為何要連夜出京城、為何要去云州,為何忽然不見好幾天,又在深夜軍中出現,家財萬貫卻毫不在意,只因為他是于王。
他男扮女裝不過為了行事方便、消息靈通,軍中畢竟誰都不會為難軍妓,只是誰都不會想到這位細皮嫩肉的會是于王。故而清平教來襲也罷、敢讓榮逸軒獨自入沙洲也罷,他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哪怕連他從井里救出她也事出有因——如果不是異姓王,如何能僅憑家財就出現在皇宮?如果不是于王,怎么會同程王府交好?
他嬉笑著說自己輕功不佳,的確沒說不會領兵打仗。
他大雨滂沱帶她解救程清和,非但沒為難她,而恰恰護了她的安全,最后又將她撇在最安全的角落。
也正是那大雨,她沒有聞到他身上那熟悉的脂粉氣……
他一點都沒騙她,只隱瞞了些許。
一切的一切,只是她完全沒把這些聯系起來而已。
她如果是他,的確是沒法解釋的,故而會小心翼翼的問她“于王是怎樣的人”,聽到她說“膽識”便面露欣喜……
無論是老于王還是現在的百澤,都是珍惜生命的人,都是看破恩怨的人,而為何拿起刀劍征戰邊疆,這其中無畏的勇氣也好,不為人知的過去也好,都已無關緊要了。
百澤,其實依然還是那個百澤。
是她傻,傻到渾然不覺,傻到以為自己能做什么事。
而終究,什么都沒做。
榮逸軒,她有幸能看到他微笑的面具下、那冰冷的心墻下的真心,可世事變化至此,他這一路上,既不與她打照面,更別提說話。
她只覺得無邊無際的孤寂和失落,像是被什么掏空一般軟弱無力的隨著馬車上下顛簸。
百澤卻在這時下令用最快的速度趕路,務必要趕在四月回到京城。
她驚覺,如今已經是陽春了。
ps:
預感發這章會被打-?-……
是的,百澤就是于王,也是四個異姓王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