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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身為江州世家豪門的程府占地不足一里長寬,在寸土寸金的水云都里卻已經(jīng)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宅子了。就在這不足一里方圓之內(nèi),也有兩條小河從外流入程府,居中匯于一處,才蜿蜒流了出去。

兩河交匯點的岸邊,涉水立著程府內(nèi)最精致華美的垂花吊樓——流花閣。流花閣高四丈,分三層,八面皆窗,站在頂層便能將半個水云都攬于眼底。

此時的流花閣窗戶大開,傳來宴宴人聲,正是程家祖老爺程昕乾設(shè)宴擺酒為季云瀚等人接風(fēng)洗塵。雖然這頓宴食來得突然,程家的廚房還是很給力地搬出了滿滿一桌的美味,也多虧程湘早有預(yù)見,在程昕乾沒出來之前便讓廚房開始準備。

最高層上只有六個人,六人圍坐在一方敦厚而精致的圓桌旁。程昕乾左手邊是一副當年那老頭子模樣的季云瀚,也把自己易容老了一些的黃琴自是坐在季云瀚另一邊;程湘說什么也要跟著多年沒見的黃琴,還拉著武馨蕓坐在自己身邊,于是程昕乾的嫡曾孫、程湘的幼弟程洛峰便坐在了祖爺爺和武馨蕓的中間。

程昕乾的嫡長孫、程家長房老爺程玥林是個癡情人。發(fā)妻關(guān)氏誕下第四子程洛峰后身體一直不好,沒到三年就病逝了,程玥林觸景傷人,一年里在家不超三日,整年在外奔波,忙著尋找各種稀奇的雕刻材料來麻痹自己。當時年已十六的大兒子程洛淵竟也不愿留在家里,而執(zhí)意跟在父親后面跑;二女兒程湄早年議了親,一出三年孝期就嫁了人。

姐姐出嫁,祖爺爺又沉醉于雕刻,于是年僅十三歲的程湘便擔起教養(yǎng)幼弟、看管家業(yè)的重任。

父兄皆長年在外,弟弟年幼,祖爺爺又是個不管事的,程湘便硬是不接受二房叔嫂給她說的幾門親事,有一次被逼急了就跑去對祖爺爺哭訴一番。程昕乾將二房叫來怒斥一頓,程湘這才得了些清凈。

一拖便拖到了四年前,程湘十八歲,本來以為自己再難拖下去了,卻傳來父親墜下山崖重傷身亡的消息。程洛淵自責不已,卻還堅持父親的遺業(yè),繼續(xù)在外奔波。如此一來,大房便只有當時年僅十一歲的程洛峰可繼承家業(yè)。程湘悲痛之余卻是松了一口氣,這樣她至少還能有三年時間讓程洛峰能真正當家。

出了三年孝期,程湘已經(jīng)升級為二十一歲的“大齡剩女”,卻還是對二房找來的親事挑刺揀骨,愣是沒接受一門。經(jīng)過近十年的經(jīng)營,程湘早就不是二房能輕易拿捏的小姑娘了,見她油鹽不進,二房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忍著。

程湘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多是用玩笑的口吻,武馨蕓卻知道其中的艱辛,黃琴也眼眶微紅,抓著她的手直心疼,還連聲答應(yīng)以后經(jīng)常來看她。

十三歲就要獨自面對宅斗、商斗的風(fēng)霜雪雨,若不是某個成熟的靈魂穿越的,程湘簡直就是個女超人!對比一下自己,武馨蕓簡直想鉆地里去:她今年也十三歲,還是個成年人穿越來的十三歲……武馨蕓盯著程湘姣好的側(cè)臉,一個念頭慢慢成形——如此人才可不能輕易錯過啊!

心下倏然一驚,武馨蕓扭頭看向另一邊,正對上程洛峰冒著寒氣的雙眸。臉上的笑僵住了,難道她算計的心思不小心露出來被發(fā)現(xiàn)了?這程洛峰不知道怎么的,從見面開始就一直沒給武馨蕓好臉色看,坐下的時候還特意把椅子移遠了,別別扭扭的。武馨蕓雖然已經(jīng)洗掉了臉上的易容,但現(xiàn)在還是男裝打扮,也還沒人告訴程洛峰她是女的,她可不會以為這小子是害羞了。

程洛峰說不定會是她計劃的強大阻力。但是,她武馨蕓的算計豈能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破壞掉?武馨蕓沖程洛峰展開了個無比燦爛的笑臉,成功看到他明顯愣了一下。

程昕乾見桌上的氣氛有些低落了,便開口笑道:“老季啊,你先前可是對你的徒弟們藏得緊,就算是我,你也只在他們出師后才肯告訴我是誰,今天怎么舍得把小徒弟帶來給我看了?”

季云瀚晃晃手指:“我可不是專門帶來給你看的,我們只是要在水云都住一段日子,順便找你討個隱蔽點的臨街房間借用一下。”

程昕乾瞪大了眼睛:“哦?還要長住?真是稀罕了。住在我的墨玉院里還不夠,要臨街的房間想干什么壞事呢?”

季云瀚白他一眼:“壞人才滿腦子壞事,所以我才不把我的寶貝徒弟們放在你眼前讓你教壞了。你這老頭一大把年紀了也沒點長進,我看看是不是得另外找地方住去。”

程昕乾聽罷錘桌大笑:“你說我壞人?是誰使暗招在武林大會上割斷黃老頭的褲腰帶讓他當眾出丑?是誰偷了桃娘子的桃源露釀還栽贓給陳瘋子?還有,是誰……嗚!”

季云瀚一把捂住程昕乾的嘴巴,惡狠狠地說:“你再說,再說就把你扔下河去!能不能不要每次見到我就搬出幾十年前那些陳芝麻爛谷子雞毛蒜皮的無謂小事來?在我徒兒面前破壞我的形象你簡直太卑鄙了!”

程昕乾扒開他的手:“你的形象還用我去破壞么?你徒兒早就知道你的本性了!”

季云瀚一轉(zhuǎn)頭,看到武馨蕓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悶笑著,老臉一紅,隨即端正了坐姿整理好衣襟:“咳咳,年輕人嘛,活潑點沒什么,也比某些為老不尊的人好多了。”

武馨蕓挑著眉站起來,有模有樣行了一禮:“徒兒謹遵師命,要趁年輕好好活潑活潑。”

這下連程洛峰也繃不住臉了。季云瀚咬牙切齒一番,最后也沒忍住笑出聲來。

“說起武林大會,”程昕乾抹了一把笑出來的眼淚,“明年就到日子了,你打算帶你這寶貝徒弟去比試一番不?”

武林大會三年一屆,從四月二十的祭天開始,直到五月初一的慶宴結(jié)束。

季云瀚撇撇嘴:“現(xiàn)在的武者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除了那幾個老不休,那些年輕人沒幾個能看的,蕓兒收拾他們還不跟摘菜似的,有什么好比的。”

習(xí)武很靠天賦,若是天賦不夠,一輩子也只能留在入門級別的兩儀級別,勤奮些也最多只能靠到四相的邊。自從三百年前出了個松平老祖,這全天下的天賦仿佛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剩下的也似慢慢用盡了一般,能突破達到四相之境的人越來越少,達到六方之境的已是萬中存一,能有八時之境的更是不知夠不夠兩只手數(shù)的。

武馨蕓知道的達到八時之境的人只有自己的師傅師娘兩個,因為兩人的真容都不過中年而已,但二人到底有沒有達到更高的境界,他們沒有告訴她。

武林衰微,武林大會原本是用來選拔武林盟主的,但是近一百年來,這武林盟主有沒有都無所謂了,便演變成武林高手排行榜的競技。

說武馨蕓能夠俯視現(xiàn)在的武林年輕一輩,倒也不是狂妄自大。三十歲以內(nèi)能像她那樣達到四時之境頂峰的人還真屈指可數(shù),而武馨蕓現(xiàn)在只有十三歲。要是武馨蕓上臺露臉了,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轟動,這是一心想要她保持低調(diào)的季云瀚和武家人都不想看到的。除非她自己強烈要求,否則季云瀚最多帶她去悄悄圍觀幾眼,斷不會讓她拋頭露面。

好在武馨蕓也不是愛出風(fēng)頭的人,當下附和道:“師傅說的是,我們最多去看看罷了。”

程昕乾看著武馨蕓,兩眼直冒精光:“這么厲害?不如和老頭子我切磋一二?”

武馨蕓被他盯得直冒冷汗。程昕乾今年已有八十七高齡了,看上去卻只有六十來歲,明顯有雄厚的內(nèi)力護體保養(yǎng)。他雖然不及八時之境,但也是六方之境的江湖老前輩,竟說要和她這個還沒出師的小丫頭切磋,真是……

“程爺爺是師傅的結(jié)拜兄弟,晚輩是萬萬不敢和您切磋的。若前輩有心,對晚輩指點一番就是了。”

季云瀚指著程昕乾笑道:“老程,你還當自己是當年混江湖的年輕人呢?對個十三歲的小孩子也好意思要切磋,這么多年了你這武癡的性子還沒磨光啊?”

程昕乾也知自己唐突了,摸著胡子呵呵笑起來。

旁邊傳來一聲冷哼,聲音不大卻躲不過一桌子習(xí)武之人的耳朵。武馨蕓眨眨眼睛,看向程洛峰,這小子難道是吃醋了?他老這么和自己對著干也不是個事兒,武馨蕓眼睛一轉(zhuǎn),笑道:“不如這樣,程小哥哥的武藝也是程爺爺親自教導(dǎo)的吧?我和程小哥哥稍微切磋一下好了。”

兩個為老不尊的老男人都拍手叫好,只有黃琴看了看武馨蕓,遞了個“別太過分”的眼神,武馨蕓眨眼表示收到。程湘注意到了她們兩人的互動,暗暗嘆了口氣,卻并不想攔著。

心急的程昕乾拍著桌子:“就在這里吧!你們站起來,腳不許動,只許用手過招,不準波及桌面上的飯菜。”

兩人起身,退離桌子小半步,身體稍側(cè),也大致正面相對了。兩人之間隔了大半臂的距離,蓄勢待發(fā)。看程洛峰倨傲的表情,知道他不想以大欺小,武馨蕓便嘴角含笑,率先輕飄飄地伸出了左手。見武馨蕓出招,程洛峰眼神一肅,亦左手迎上來。

武馨蕓的手,動作看似輕柔無力,進退攻防卻十分迅捷刁鉆,肘臂之間仿佛布下天羅地網(wǎng),讓程洛峰進攻無門。

程洛峰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對方的指掌間似有一股黏力,任他怎么運氣都甩不掉,不多時他便只剩下招架之力了。

過得二三十招,武馨蕓眼神一凝,攻勢陡然凌厲起來,一只手掌或削或刺或抓,逼得程洛峰愈加吃力。

程洛峰咬牙,還是不肯出右手,拼著被掌刀削中的風(fēng)險,雙指并劍直刺武馨蕓眉間。武馨蕓眼里劃過一絲贊賞,卻提腕格起程洛峰的手掌,手腕一轉(zhuǎn)便纏了上去,手臂如蛇一般將他的手臂絞得生痛,亦雙指并劍,直刺他心口。

程洛峰大驚,左臂被困,右手下意識伸出來阻擋,又過了三招才勉強逼開她的手,收回了左臂。左臂一陣麻痛,他知道她若是再加幾分力,他的手臂怕是會被絞斷了。他不敢再大意,當下全心應(yīng)對那只比他的小一號、卻勝過他雙手齊上的小手。

兩人三手的過招越來越迅捷,越來越猛烈,甚至漸漸有真氣溢出——顯然是程洛峰越來越著急,甚至忘了溢出的真氣足以掀翻桌上美味的菜肴。

程洛峰忘了,武馨蕓可沒忘。估摸著那些氣流差不多可以打翻她的飯碗時,她的右手動了。此時她左手抵御程洛峰雙手攻擊之余,還能抽空攻擊一下,讓程洛峰一番狼狽;右手翻飛,攬過溢向餐桌的數(shù)道真氣,導(dǎo)到一起便引出窗外去。

這導(dǎo)氣的一手讓程昕乾和程湘目瞪口呆,季云瀚捏著胡子笑瞇瞇地看著,黃琴也點頭笑道:“蕓兒的太極愈發(fā)純熟了。”

又扔了一個“真氣球”,武馨蕓左臂一振,猛地將程洛峰的雙臂彈開。還是雙指并劍,左手迅捷如電,點在他的心口。指尖下的心跳很急促,隨著胸膛的起伏,微微有濕潤的熱氣透出衣料。

收回手,武馨蕓笑道:“你很不錯。”可惜遇到了我。

程洛峰也知道她掩下的后半句,只后退一步,垂頭抱拳:“我輸了。”

“好,好,好!”程昕乾大力鼓掌,兩眼冒光盯著重新坐下的武馨蕓,“不愧是季云瀚的徒弟,如此不同凡響。”

武馨蕓只是笑笑,看了一眼有點沮喪的程洛峰:“程小哥哥的武功也是很好的,程爺爺有沒有打算帶他去武林大會看看呢?”

程洛峰天賦的確很不錯,才十六歲,卻也快摸到四時之境的邊了,除了像武馨蕓這樣的變態(tài),也能算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程昕乾摸摸胡子,盯著武馨蕓想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道:“也好,帶他出去見見世面,省得他老以為自己天下無敵。”

聞言,程洛峰喜上眉梢,沮喪一掃而空。程湘卻苦了臉,她還指望著弟弟能早日完全接手家業(yè)呢。辛辛苦苦拉扯了十年的弟弟,萬一出去混一趟江湖就像大哥那樣舍不得回來了,她找誰哭去?

看出了姐姐的擔憂,程洛峰安慰道:“放心吧三姐,峰兒知道習(xí)武只為了健身保家,不會本末倒置、丟下家業(yè)不管的。”

程湘這才拉著嘴角笑了笑。

武馨蕓被程昕乾盯得有點發(fā)毛,眼角瞄了瞄還在傻樂的程洛峰,決定先下手為強。她摸出隨身攜帶的寒玉笛,笑道:“突然想起來,我這根寒玉笛還是程爺爺親手做的呢,程爺爺還記得不?”

程昕乾定睛看了看,臉上有了驚色:“這是我做的!我記得當年是武家的一個小子帶著玉來找我。”再看向武馨蕓,眼中便帶了些審視:“這笛子在你手里,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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