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到達西安是個週末,他媽媽和他弟在車站迎他。馬寶純還是那大大咧咧爽朗的脾氣,沒什麼心眼兒,說“咱家大寶貝兒終於回家了,這回踏實了,老老實實在家‘門’口上學考試吧!”
孟小北一瞧他弟,孟小京眉眼是愈發帥了,髮型又比上次削短了些,曬得略黑,穿一雙那時很流行的男式“水陸兩棲”休閒涼鞋。T恤衫兩個袖筒要故意撩起堆在肩膀上,說是涼快,‘露’出一側鎖骨和上臂漂亮的肌‘肉’線條,男孩就要這個範兒。
孟小京一提行李,笑說,“這麼沉,你把北京的家都搬來了?……西安其實什麼都有,沒那麼土。”
孟小北一樂,“可不是麼!都是爺爺‘奶’‘奶’非要讓我給你們帶的,咱爺爺藏了好幾年的山東特曲、孔府,捨不得喝,非要讓我拿肩膀扛過來!”
孟小京說:“唉,爸爸現在也不能喝酒了。”
孟小北:“咱爸呢?”
孟小京說:“家躺著呢。”
孟小北拋了個小眼‘色’:“噯,你今年夏天電扇彩電賣的怎麼樣?西安今年熱吧,你那個大賣場特火吧!!”
孟小京嘴角一彎:“靠,不在那裡賣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咱爸非要讓我回家等著你、準備接待你!”
“你是咱家多麼重要一個人物麼,孟小北。”
……
孟小北拎包低頭嘿嘿一樂,親兄弟見面,儘量和平共處,他是“回家”來的。人‘潮’有秩序地往出站口緩緩涌去,身後鐵軌車輪間冒出蒸騰的白氣。站外不少人舉著“國營旅店”、“扶風-寶‘雞’長途汽車”的白牌子拉客,候車大廳快餐店有一排剁辣子‘肉’夾饃的窗口,店內漾出一股羊‘肉’辣子的濃郁‘誘’人的香氣。
古城西安的味道。
孟建民一家人已經遷了新居,是隨廠裡第一批外遷工人集體搬到位於市郊的職工宿舍大院。‘門’口有‘門’崗值班,一棟棟紅磚樓整齊羅列。他們大院隔壁,就是某家外資制‘藥’廠的工廠區,放眼一片純白‘色’潔淨的廠房,每天班車載著大批工人進出。孟小北在北京都知道那間著名的‘藥’廠,電視裡中央臺整天跳出那個低沉洪亮的男中音廣告,“暴飲暴食消化不良胃酸胃脹胃潰瘍胃動力不足?不要怕!!請認準嗎、丁、啉!!!”
孟建民沒有親自上火車站接大兒子,是受累於身體原因。孟建民自從倆兒子上高一那年開始,身體就不太好了。西溝的醫院根本治不了,完全查不出病因,常年往西安各大醫院求治,工廠裡給他開了半退的長期假條。
孟建民在家裡慢慢走過來,一摟大兒子,掌心慢慢壓上十年分離的歉疚:“小北,沒去接你,不好意思啊。我現在聞不了火車站的煤油汽油味兒,嗆我,喘不上氣。”
孟小北問:“爸您怎麼啦?”
孟建民說:“肺積水。”
孟小北盤‘腿’坐‘牀’上,眉頭緊鎖,吃驚,凝重,聽他爸講肺積水這病究竟怎麼一回事。以孟建民在廠內的工種,他不沾化工原料廢料、不碰石棉礦物粉塵,他是一名機械師傅,做硬技術活兒的,按常理不應當染上肺病。
孟建民靠在‘牀’頭,眼窩深陷,人還是相當樂觀,笑起來一副老帥哥的瀟灑模樣:“其實就是當初爲孟小京治‘腿’四處跑,廠裡班次又很緊,領導整天鬼上身似的玩兒命催我們這班人。我有一年過年在廠區熬夜加班,漆黑深夜裡,輸電線上面一個電盒出故障,我爬上去修,下面人舉著大燈給我照……”
“電線桿子特別高,我們是架梯子上去,結果我修到半道上沒看清,沒有踩穩,我就摔下去了。”
孟小北驚呼,“您摔了?……您沒跟我們說過啊。”
孟建民胡嚕他頭髮:“跟你小子說有什麼用啊?……當時摔得很重,四層樓高,若不是下面架了一層施工塑料布,幫我緩衝一下,你爸爸我就真摔散了。”
孟建民摔傷痊癒後,原本沒有當回事,然而身體每下愈況,連年越發嚴重,最後診出肺積水。
“或許就是併發炎癥,發炎導致膈膜積水,污水都積在‘胸’腔裡,可不墜得我難受麼。”
“沒多大事,不會影響你們倆學習,甭擔心啊。”
“不許跟你爺爺‘奶’‘奶’彙報啊!”
孟建民叮囑道,擡手一指孟小北。
孟小北迅即扭頭指他弟:“孟小京你聽見沒有,都是因爲那時候‘操’心你的‘腿’,以後好好孝敬咱爸!”
孟小京當仁不讓地說:“是是,咱爸就是我的爸,我伺候,他每回上醫院‘抽’水都是我陪‘牀’!”
當晚一家人圍坐爲孟小北接風。馬寶純做飯手藝著實一般,就是一頓關西人的家常麪食。臊子面搭配土豆絲胡蘿蔔絲黃瓜豆皮幾樣涼菜,“上車餃子下車面”。桌上的啤酒白酒被這兩個站起來和孟建民一邊高的哥倆全部包圓兒。
飯桌上孟小北將一杯啤酒一飲而盡,也沒什麼客套話,很男人地對他爸說:“爸你放心,我和孟小京也都長大了,高中畢業以後我就出去掙錢,不用你們養我再‘操’心我。”
孟小北心裡估算,上一回他爸帶孟小京來北京,一家子鬧得很歡,‘雞’飛狗走。那時孟建民就衰老許多,應該是已經患病。孟小北嘴上說出來的話,與心裡是反的,不是因爲‘操’心孟小京,肯定是他把他爸氣著了。一張全家福照片,各人都是彆彆扭扭撅著嘴看向不同方向……一家人心扯遠了互相都揪著疼。
孟小北即便感情上與父母生疏已久,他無論如何不願看到,他爸爸身體不好了。他千算萬算,心裡打好了譜回西安家裡當兩年爹不疼娘不愛左鄰右舍大叔大嬸都不待見的野孩子考完試趕緊捲鋪蓋滾蛋!唯獨沒有算到……他爸病了。
家中一室兩廳,孟小北孟小京同屋。孟建民提前佈置了房間,指揮孩兒他娘出去現訂的傢俱,將孟小京原來的單人‘牀’改成上下鋪,然後哥倆每人有一張帶連體書架的寫字檯,一應傢俱陳設都是兩兄弟公平分配,不偏不倚。
孟小京使個眼‘色’說:“孟小北,爸其實特別向著你,生怕你受委屈!你來前一天,他忽然發現你桌上沒有檯燈,我說先湊合著,等你來了你自己買去唄,不就是一個燈麼。他非要讓我跑到大賣場買個一模一樣的新臺燈回來,不然咱爸嫌這兩張桌子看起來就不對稱了、怕你不高興。”
孟小北從行李包裡掏出一隻‘精’美包裝盒攥在手裡,有意補回先前的失禮,裝作收拾東西時不經意丟給他弟:“噯,我乾爹給你買的手錶。跟我那塊表式樣差不多,你上回不是說喜歡嗎……我乾爹對你也不錯吧!”
“給我買的?”孟小京相當驚訝,在手裡仔細端詳,連忙就戴上了,抿嘴也‘挺’開心:“……你幫我謝謝你乾爹,‘挺’貴的。”
孟小北說:“你自己打電話去謝!謝謝這倆字還有讓我代說的,真逗。”
孟小京雙眼皮一翻:“我哪還敢跟他說話?你不得又翻臉跟我急啊,我纔不說。”
黑歷史被揭,孟小北頓時不樂意:“誰、誰、誰不讓你跟他說話了?你去說啊,你去去去!”
晚上回屋,孟小北瞟著‘牀’,示意:“咱倆誰上誰下?”
孟小京說:“我恐高,你上去。”
孟小北:“成,你別嫌我夜裡翻身晃悠你。”
夜裡孟小北起夜,隱隱聽見他爸爸在隔壁屋裡持續不斷地咳嗽,似乎睡覺都很困難。他在‘門’外呆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就沒說過親密體貼的話,還是不說了。
然後孟小京起夜時,馬寶純就直接在屋裡喊,孟小京給你爸倒蜂蜜水來。
孟建民那時必須斜靠,每天“坐”著睡覺,無法躺平,否則肋膜積水容易造成窒息。積水久之導致‘胸’悶,呼吸困難,心臟疼,喘不上氣,隔段時間就需要去醫院‘抽’水。
工作日馬寶純還要上班,他們大院有專‘門’班車接送大批職工往返於西安與岐山之間。孟小北哥倆一左一右,護送孟建民去醫院做肋膜穿刺‘抽’水之前的檢查。走在家屬宿舍區裡,聽到最多一句話就是“孟建民瞧你養這兩個大兒子,真帥,你們家多‘棒’啊!”似乎老孟師傅這輾轉‘波’折半輩子,唯一令人羨慕的成就,就是養出小北小京兩個像模像樣的大小夥子。
孟建民背影已經很瘦,看起來比兩個兒子身量更窄,臉上五官愈發顯得濃重深邃,像把二十載風霜流年都刻在臉上,一層皮包著脖頸肩膀處依然硬朗的骨架。去年已做過一次‘胸’穿‘抽’水,‘抽’出1500cc渾濁液,然而肺部漏出水仍很嚴重,過段時間積液就漫至‘胸’腔,還需要反覆再‘抽’。
醫院‘胸’內科往來許多重病號,孟小北坐在診室外等他爸爸,莫名發呆,感到彷徨,甚至恐懼。十年,他爸轉眼之間就老了。孟小北眼前緩緩推過一輛擔架車,經過幽暗的縱深很長的一條樓道。一個五十多歲男人躺在被單下,眼球灰敗無神,鼻管下面嘴巴半張,‘胸’部像一架鼓風機發出嗡嗡的拉風箱聲音,每一口沉重而阻滯的呼吸都彷彿帶動起全身氣力,眼瞅著喘不出下一口氣……
孟小北‘摸’‘摸’自己腦‘門’上的疤,意識裡好像還記得幼年時他親爸喜歡‘吻’他額頭。
而少棠喜歡‘吻’他嘴巴。
十年轉瞬過隙,卻也漫長,他獲得許多也錯過了太多。
中心醫院專家會診,仍然無法爲孟建民確診原始病因,只能長期治療修養。又是週末,馬寶純原本都換好衣服,腳上穿了一隻鞋,想了想,回過頭說:“孟小京,要不然還是你帶你哥到城裡轉轉,我就不去了。”
馬寶純笑說:“我跟著你們哥倆去,你們肯定嫌我走得慢,嫌我嘮叨你們哪也不能去,招你倆煩!你們哥倆自己玩兒,想上哪上哪,想吃什麼吃什麼!吃飯孟小京你掏錢啊,回來我給你們報銷。”
當媽的這是有意“撮合”。男孩子之間的‘雞’‘毛’蒜皮,做父母的不好‘插’手。
孟建民馬寶純兩口子即便心裡更親孟小京,至少表面上盡力一視同仁,絕對不會像他家老太太把對待倆孫子的喜好偏愛全部刻在臉上。馬寶純給哥倆這兩碗水儘量端平,孟小京碗裡盛多少,孟小北碗裡一定也有多少。買什麼都是一人一件。在商場裡買打折衣服如果那號碼只剩一件,馬寶純寧願就擱下不買,也絕不只買一件回來挑矛盾。
走在樓下,隔壁單元‘門’一位同是姓馬的大嬸看見他們。兩家在西溝就是老鄰居。孟小北聲音粗粗的,叫道:“馬姨兒!”
馬姨驚喜道:“哎呦,你是孟小北啊!!”
“你現在長這麼好看了?……不比你弟弟賴!”
有人愛了、有戀人瞭如今眉眼間範兒都不一樣。孟小北甩著胳膊走路,也不回頭,瀟灑地一‘舔’嘴‘脣’:“我本來也沒比孟小京賴啊!”
馬姨對著他背影不停招呼:“你比小時候俊多了!你小時候可賴了我們幾個老姐們誰家玻璃沒讓你砸了禍害過!晚上到馬姨兒家來吃飯吧我給你做酥‘肉’和大肘子,我比你媽媽做飯好吃!”
路過‘門’口傳達室,孟小北呼機響了。他低頭一看,趕緊找電話打。
他呼了少棠的新號碼,說“想你”。本來一時衝動想把他爸爸這肺病也說了,然而轉念一想,小爹這人心太重,尤其與他爸多年情誼賽過親兄弟,知道真實情況沒準第二天就要請假馬不停蹄坐火車趕到西安來,好像自己“假公濟‘私’”似的……雖然很想見棠棠。
孟小京眼‘露’驚訝和羨慕:“你都有尋呼機了?咱學校裡沒有幾個人用呢,爸都沒有!”
孟小北:“嗯。”
孟小京那口‘吻’就是了然於‘胸’,“電話打給你另一個爹的吧。”
誰說雙胞胎沒默契?
孟小北聳肩默認,嘴角幸福地彎出弧度。
孟小京又問:“每月付多少費用呢?”
孟小北抱怨:“聯網費每年就一百八!我也得自己打工了不然我都付不起年費!”
孟小北眉眼愈發長得開了,心也開了,不再那麼小家子氣自找彆扭不痛快。孟小京作爲一地之主,親爸親媽的心頭‘肉’,心態就更自信坦然,在自己地盤上絕對不會再‘露’出小受氣包的憋縮窩囊樣兒。賀少棠不在跟前,這哥倆能有多大矛盾?
孟小京大方地說:“你想去哪吃飯?”
孟小北:“西安哪家泡饃好吃?”
孟小京問:“你想吃貴的檔次高的,還是好吃的?”
孟小北:“廢話麼,吃最好吃最地道的,誰要吃貴的!”
孟小京很有經驗地一擺頭:“進城,老劉家麼。要是咱媽帶你出來吃,肯定就是去鐘鼓樓同盛祥,或者老西安飯莊,她肯定不好意思帶你吃便宜的,怕你覺得她對你不重視了!那種地方都是招待外地客人的,我們學生纔不去呢,我帶你去我平時常去的。”
兩人進城去吃了老劉家羊‘肉’泡饃,便宜大碗,湯汁濃厚,饃是現烤的。孟小北掰饃是胡‘亂’掰十幾下把一隻大海碗堆成小山包,就直接推給後廚去下鍋煮湯了。孟小京把一整個饃慢慢掰成足有一百多塊比蠶豆小的饃饃丁,自己掰的浸羊湯粉絲更香,邊吃邊享受左鄰右座‘女’孩投過來的目光。
孟小北說,“噯孟小京,你是不是認爲吃飯時候嘴巴張大到‘露’出超過四顆牙的程度你就顯得不夠帥了?……下嘴‘脣’還兜著,老子都沒見過你那兩顆小虎牙長什麼樣兒!”
孟小京斯文一抹嘴角,“你吃飯別說話成麼?你嘴裡塞東西太多,噴我碗裡了。”
孟小北開學就轉到孟小京唸書的學校,他們學區一所普通高中。校舍是老式紅磚樓房,與他們北京朝陽一中白‘色’小洋樓圖書館的高檔洋氣設計自然無法相提並論。也沒有游泳池,相鄰兩所中學共用一個正規大‘操’場。
孟小京正經也算個“地頭蛇”,熟悉地形,帶孟小北繞到‘操’場後身,從鐵絲網中間一個大‘洞’鑽進去。今天是隔壁學校學生使用‘操’場,出入憑證。籃球場上有人受傷下場,男生對場下人一招呼,“我們隊缺倆人,你們打不打球?”孟小北大大方方應道,“當然踢啊!”
孟小北個兒不高,瘦,一向是打控衛,從中場附近雙方扯動拉鋸。孟小北吼著伸手指揮,在右場遙遙地給孟小京送出一記轉移。孟小京拿了球往裡突,幾乎被對方防守隊員扛起來飛身去‘摸’籃!球砸在籃筐邊沿彈起來孟小北撲過去想補。好幾隻手在籃下‘亂’‘摸’猛搶孟小北好像打到他弟的手把那球戳進了籃筐!他隨即撲在孟小京肩膀上,一起摔倒滾作一團……
孟小京慘叫你忒麼又剁我腳了!孟小北樂著滾起來,隊友上來‘摸’‘摸’他倆的頭髮。
就一場球,孟小北迅速就跟附近這片家屬區一羣男生‘混’熟了。大家球衫‘混’穿,一瓶水三個人分,橫流的汗水洇透恤衫。古城盛夏毒辣的日頭底下,面孔曬成老城牆磚的顏‘色’。
場邊一羣高中‘女’生走過來,熱情主動搭訕:“孟小京,咋今天來打球呢!以前都沒看過你打籃球呢!”
西安的‘女’生,比北京‘女’孩更熱烈,大膽,表達感情外向,學校裡大街上毫不掩飾對同齡帥氣男孩的仰慕和結‘交’願望。孟小北也這才知道,他弟在方圓十里遠近幾所學校內多麼出名!孟小京好歹也是他們三中的“校草”,盛名在外。
‘女’孩饒有興致地打探陌生帥哥:“噯同學,你叫啥名字呢?”
某人‘揉’著頭髮簾道:“我叫孟小北。”
幾個‘女’生驚呼,圍過來簇擁著端詳!都說,“孟小京這是你哥還是你弟弟,你們倆長得真像啊!”
孟小北細眼皮都瞪圓了,難以置信:“我跟他像?!”
‘女’孩笑說:“絕對神似,眼睛細長,臉型一模一樣,還有鼻樑鼻頭的弧度,你們倆一看就是一家子麼!”
孟小京也瞅孟小北,嗤笑出聲:“呵呵,是不是真的啊?”
孟小北一胳膊肘摟過孟小京,坦率大方地並排一亮相。他掰過他弟的俊臉,倆人臉幾乎貼上,互相比對,問周圍人:“像嗎?你們看像親的嗎?!”
‘女’孩個個笑靨動人,聲音清脆歡樂:“像!一看就是親哥倆嘛,都這麼帥麼!”
還有‘女’生尖叫著招呼‘操’場對過的人:“你們快來,這是孟小京他哥!!……快來看雙胞胎啊!!!”
孟小北:“……”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三中“校草”,也被這熱情陣勢整得臉紅轉不開磨了。孟小京別過臉背過身,不好意思地笑著把臉埋到孟小北肩窩,其實心裡也‘蕩’漾。孟小北臉皮賊厚,摟著他弟面對四周圍觀人‘潮’,頭髮簾帥得飛起來。男人被同‘性’異‘性’仰慕著難免生出幾分嘚瑟自戀,這種少男心態,孟小北也有,滿臉都冒桃‘花’!
好幾個‘女’孩管孟小北索要到呼機號碼,說轉天約他出來,去鐘樓廣場小雁塔玩兒。
孟小北以前也沒太待見他弟弟,然而不知怎麼的,當真是平生頭一次,他發現他其實喜歡聽到周圍人說他和孟小京長得很像,確實是最親密帥氣的哥倆,和著血連著筋的一家人。以前怎麼竟都沒有一個人對他們倆說過這樣的話?!那感覺,就好像一顆小血滴兜兜轉轉慢慢地終於融入到一碗更濃的血水……西安的‘女’孩,簡直是天使。
晚上夜幕降臨,家屬大院萬家燈火,孟小北專‘門’等到樓下蹲著搖蒲扇乘涼的大媽大嬸都回家了,這才跑去傳達室給少棠打電話。少棠剛纔晚飯時間又呼他,兩人之間追命互CALL的關係顛倒過來了!
腰間BP機“bi bi bi bi”一響,全家人側目,皆不動聲‘色’地瞄他。
孟小北自個兒被滴得下半身一‘激’靈,捂著腰趕緊跑回屋,悄悄地看……
馬寶純一努嘴,對孟建民說:“你瞅瞅,咱家也趕緊安個電話,省得孟小北每天樓上樓下跑,這小子也不嫌累!”
孟建民哼了一聲:“我是真想給他安電話,幾千塊錢啊。”
孟小北坐在傳達室小桌上,手掩聽筒。
聽筒裡他小爹聲音低沉,又透著細細密密柔情:“這電話你要‘花’錢嗎?……把號碼告訴我,你先掛掉,我給你打過去。”
孟小北不由自主話音就膩歪了:“棠棠,你現在在哪呢?”
少棠說:“在大院,我小舅家。”
“我就躺在上回咱倆睡過的那‘牀’。”
孟小北心被猛地一戳,軟得一塌糊塗:“你想我了?”
少棠沉聲道:“嗯,特別想。”
孟小北:“……”
少棠低喊:“寶貝兒……”
孟小北也粗聲道:“大寶寶!!……”
少棠平時當面都極少這樣直白而‘肉’麻。少棠不愛說這些,少棠就直接壓上來親他了。
少棠問:“跟你弟沒事兒?那個手錶記得送給孟小京了?聽你爹媽的話,不許給老子丟臉啊。”
孟小北打了個響指:“絕——對沒有丟臉!我現在特乖,在家從來不找事兒,不‘亂’說廢話,我跟孟小京我們倆在學校鐵著呢!”
少棠冷笑:“我早就瞧出來,只要我不在,你跟孟建民和孟小京都特別鐵,所以這回我說什麼也不過去攙和了,絕不影響你一家人團圓!”
孟小北急忙說:“噯!你來了纔是一家人真正的團圓!”
孟小北又向少棠彙報:“我們學校同學,竟然都說我和孟小京我們倆長得像,我勒了‘操’,能像嗎哈哈哈哈!”
少棠說你倆確實越來越像,孟小京也遠不是小時候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正經是個西北俊漢子模樣,你也長開了,你自己看久了已經不覺著,在外人眼裡,你們倆永遠就是親兄弟。
越是關係親密又互相惦念的人,在電話裡反而沒話,太熟悉了,見面就直接啃了做了,不見面都不知該說什麼。聽筒裡傳出彼此略粗重沙啞的喘息,喘息裡壓抑的是男人一段綿長的‘欲’/望深情。孟小北忍不住說:“我在傳達室裡不方便……你做唄……”
少棠抑鬱,粗聲道:“我一個人做什麼?老子跟誰做啊?隔壁我小舅睡著呢。”
孟小北絕對從他小爹話音裡聽出一絲絲兒撒嬌的意味,樂著說:“大寶寶乖!我前幾天去了大雁塔小雁塔,照了好多照片,等洗出來我就把只要有我‘露’臉‘露’身材的照片全部挑出來,立馬給你寄過去!我愛你!你舒服了沒!”
衣料摩擦發出富有層次感的動人聲音,少棠啞聲道:“借我只手用用。”
孟小北壞笑:“成,借你了……十個指頭都拿走!……”
兩人同時湊近聽筒,重重‘吻’了一下,‘吻’出聲音。
那個年月,愛情是什麼?
對於小北和少棠,他們的愛情就是耐得住想念,禁得起磨難,守得住平淡的流年。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嘻,北北和京京加油哦。愛大家,‘摸’‘摸’噠!
感謝無期無言的火箭炮,感謝mini009、HS_D、j4family、鳳梨、張麗紅、蕭米路、海岸來的風、小喂喂魚、喵公主她媽、阿月、煤礦小北、糖沫、愛做夢的貓、奕登 炫麗時光 以上讀者的地雷謝謝大家!
雙胞胎北北喵和京京喵,我們倆像嗎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