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陽並不意外,他將手插進褲兜裡,掏出煙來,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嘭嚓”一聲點著打火機,橙黃色的火光,掠過他眸底一閃而過的冷意。
“我慕安陽不做賠本的生意,你先幫我做一件事,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四少請說。”
繚繞的煙霧中,慕安陽瞇了瞇眼睛,嗓音又輕又冷,像幽幽吐過的蛇信子,“我要一個人的命。”
桑青在第二天才醒過來,一睜眼,她看見的是慕安陽俊美的臉。
“碰了幾下腦袋就能昏迷這麼久,顧小姐,你還真是嬌貴。”男人譏諷的嗓音還是那麼討厭。
桑青厭煩的閉上眼睛,嘶啞的聲音緩慢的問:“阿七呢?”昏迷前的那一幕,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可她不懼怕阿七,只是擔心他。
真是郎有情妹有意啊!慕安陽暗暗咬了咬牙:“管那麼多幹嘛!顧桑青,行啊,你可真是個惹禍精!知不知道這次你和阿七給我捅了多大的簍子!”
桑青躺在牀上,將腦袋扭到另一邊,“阿七呢?我要見阿七,有好多事要問他呢。”
“少他媽給我廢話!要什麼阿七?!沒有!你有什麼屁事要問?”
桑青依舊揹著身,一字一頓的道:“我總得知道,這場無妄之災,是誰指示的吧?”
房間裡忽然靜了下來。
桑青扭過頭,她剛醒,身體還很虛弱,可一雙水眸卻閃著銳利的光,“或者說,我該不該,能不能知道呢?”
慕安陽面無表情的看了她幾秒,撩起被子,嘩的蓋在她的腦袋上,“醫生讓你多休息,睡覺。”
桑青雖然全身都是傷,卻都不太嚴重,只有腦袋被診斷出了輕度腦震盪,她住不慣醫院,很想回家,可慕安陽不知抽了什麼瘋,硬是攔著她多住院觀察了幾天,才放她出院。
桑青回家那天,是個頂好的大晴天,陽光燦爛的簡直像置身於美國西海岸的沙灘邊,她吃過一頓大補特補的晚餐,坐在客廳看電視,手裡還捧著小珍特地爲她燉的銀耳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她無聊的播著電視,最後停在了新聞頻道,幾則廣告後,插播了一條突發的緊急新聞,“……陸氏掌門人陸何東,今晨在高速路上發生車禍,車子側翻滾落
山坡,全車2名乘客連同司機全部身亡,警方現場查探後,發現司機有吸毒史,車禍當時毒癮剛好發作……”
桑青手裡的湯勺掉在地上,嘩啦一聲摔碎了。
陸何東的葬禮,在三天之後舉行。
天空陰沉如墨,簌簌下起了小雨。
靈堂內,陸老先生的遺像懸掛正中,各方政商名流前來祭拜。
桑青不敢以慕家人的身份來,只好裝作陸之錚的同學,混在人羣裡,偷偷進來。
她看著陸老先生的遺像,因爲沒有上香的資格,只能輕輕鞠了一躬,然後便偷眼向兩邊瞧去,親屬區坐的是陸家的幾個大股東,答謝還禮的也是陸夫人。
最後,桑青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陸之錚。
他站在一顆巨大的盆栽後,一身純黑色西服,微低著頭,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從桑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過分蒼白的尖削下頜。
桑青向他走了過去,正好聽見盆栽後,兩個陸氏股東的對話。
“陸家這次真是要大變天了!二哥一死,只剩下陸之錚這麼個毛頭小子,怎麼接手陸氏?更何況,慕安陽那隻狐貍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我是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我手上只有2%的股權,明天我就賣了它,陸之錚沒錢,我就賣給慕安陽。”
“你跟慕四少談過了?他出價多少?哎你別走啊……我們去那邊說……”
兩個人說著便向旁邊走去,桑青站在原地,看著陸之錚,發現他的姿勢絲毫沒有改變,彷彿沒有聽見一樣。
陸家的局勢,她也略微聽過。
陸家雖然家大業大,卻人丁單薄,大部分還都是繁雜的旁系,擁有零碎的股權,超過一半的資產,都攥在陸何東的手裡,如今陸老先生一死,根正苗紅的太子爺,就只有陸之錚一個人,所以按照法律,財產都到了陸夫人和陸之錚的手裡。
桑青心裡很難受,覺得他真是可憐。
她走到陸之錚身邊,輕輕叫了一聲:“你還好嗎?”
陸之錚緩緩擡起頭。
桑青這才發現,他的眼神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那散亂茫然的目光停在桑青的臉上,像是好幾秒才分辨出她是誰,然後那僅存的脆弱驟然便消失不見了,他
戒備的、冰冷的、甚至帶著幾分恨意的看著她,“你來幹什麼?”
桑青一怔,“我……我很擔心你,想來看看你。”
陸之錚冷笑一聲:“顧桑青,收起你的假惺惺,真讓我噁心!”
“……什麼?”
陸之錚忽然湊近她,那張蒼白俊美的,還帶著幾分少年青澀的臉龐,和她近在咫尺,桑青的胸口砰砰的急跳著,聽著他一字一字的吐出恨意:“所有人都告訴我,這場車禍是個意外,都是那個司機的錯,跟任何人都無關,可我不相信,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桑青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可陸之錚並不放過她,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嘴脣貼在她的耳邊,冰冷急促的氣息像在說一個秘密,“回去告訴慕安陽,這份大禮,我收下了,讓他別高興的太快,除非他有本事把我也弄死,否則,這筆賬,我一定會讓他一萬倍的償還!”
顧桑青的心一路下沉,終於跌進了谷底。
她幾乎是逃出了靈堂。
阿七正在外面等候,看著她微紅的眼眶,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車門。
車子安靜的行駛在路上。
桑青看著車外疾馳而過的景象,忽然問:“是他做的嗎?”
阿七握著方向盤,平靜的轉了一個彎,“我不知道。”
回到家,桑青失魂落魄的上了樓,打開自己的房間,卻發現慕安陽正坐在她的書桌前。
桑青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想起陸之錚的態度,心裡翻涌著恨意,“你在我屋裡幹什麼?”
慕安陽轉過身,露出她攤在書桌上的日記本,破破爛爛,很是上了年頭。
是啊,用了整整十多年,怎麼能不破爛。
桑青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她快步衝過去,奪過日記本,啪的合上了,她不敢去看慕安陽的表情,只能低著頭尖聲質問:“你怎麼亂翻別人東西。”
“我看它攤在桌子上,還以爲你是故意讓我看的。裡面果然有不少罵我的話,不過比起這個,還有更讓我驚訝的。”慕安陽緩緩勾起一抹笑,語氣譏諷又惡毒,“雖然我很討厭陸之錚,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就憑你這種貨色,居然肖想了人家十年,還妄圖得到他,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夠不要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