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當你踏上月臺
九月是一個收獲的季節,田野里到處是金燦燦的一片,不少大一新生拿著通知書興奮地踏上了開往大學的列車。列車不斷地加速,越來越快,車窗外的玉米和大豆不斷地后退,越來越模糊,他們由一個世界駛入另一個世界。
九月是一個離別的季節,不少即將步入大學的昔日同窗前來探望還在高四牢獄中煎熬的好友,順便用鼓勵的語言沉重的打擊一下繼續奮斗在高考前線的英雄好漢們。
九月是一個分手季節,不少在高中時形成的情侶們,面對著異地戀的嚴峻考驗,就像是那一條條列車,發往了不同的方向,越行越遠。
九月是一個傷感的季節,太多的失落染紅了楓葉,染黃了田野,染灰了這個季節。
夕陽的余暉慵懶的灑在香樟樹上,投下很長很長的影子,九月的陽光還是很溫柔的,恰似這個羞澀的季節。
今天天氣出奇的熱,已經臨近中秋了,太陽卻出奇的火辣辣的,和前幾天的秋高氣爽形成鮮明對比。石子的心情也出奇的煩,一點作業都做不下去,唯有用看書來安慰自己,欺騙自己說:我還在堅持學習。
汗水源源不斷地往下流,猶如源源不斷的試卷,除了呼吸,石子什么都不想做。
今天的午操由于天熱取消了,學校領導還算又善解人意的時候,但今天下午有體育課。不知道為什么,男同學們卻在籃球場上打得火熱,個個揮汗如雨,個個笑逐顏開,絕對沒有怨言。有時候就是這樣,如果是一件你特別喜歡的事,無論前方有多少坎坷,無論現實條件是多么的殘酷,你都會樂在其中。而當面對你不愿意甚至很討厭的事情時,即使給你再充分的條件,你也懶的去碰。這就是為什么同學們不愿呆在擁有電扇的清涼教室里動動手寫寫字,或者轉轉眼珠看看書,而非要在滾燙的水泥地上拍球的緣故。當你愛一樣東西是,他就是一切,當你討厭一樣東西是,他什么都不是。
香樟樹下,兩道人影正在默默相對。
“我走了”。
“好”。
“我會回來看你的”。
“嗯”。
“可以---”,“可以抱你一下嗎?”石子用越來越低的聲音說道,抬起一張緋紅的臉,一張緋紅的臉映入眼簾,晶瑩的貝齒輕輕地咬著淡紅的嘴唇,長長地睫毛像是撲落的蝴蝶,半遮著兩顆濕潤黑寶石,無限的羞澀在寶石的光暈中流轉。
沉默,然后是深深地擁抱……。。
暮云合,彩霞羞。
又是死一般寂靜的夜自習,涼涼的晚風從窗外吹來,石子的臉涼涼的,甚至頭發也是涼涼的,不過是石子感覺不到。石子怎么也靜不下心來學習,習慣性的走神讓他的思緒像一匹寶馬在豐田上奔馳,控制不住的那種。
不知道為什么,石子天生就有一種走神的天賦,這種天賦在石子的體內潛伏已久,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在高中的時候愈演愈烈,就像是類似于小兒麻痹癥的疾病在某個年齡階段突然爆發。“天賦”是石子后來對這種“能力”自負的稱呼,石子最初很討厭這種能力,因為這種能力讓他的成績慘不忍睹,讓他的身心飽受折磨,因此石子對他十分抵制,后來還是石子拗不過,就索性灑脫了,走神就走神吧,為什么非要強迫自己去克制呢?或許遏制會變成扼殺,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天賦,而不是一種缺點,自己有著別人無法媲美的超強的聯想力和想象力,或許一開始的糾結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石子討厭應試教育,討厭滔滔不絕的老師和喋喋不休的班主任,討厭漫無邊際的題海,討厭永無止境的考試,他骨子里對這些有一種本能的反抗。他不愿意屈服于別人安排的模式,他不愿意抹去自己的棱角,他不愿意在這個教育機器里把自己加工成千篇一律的商品。他覺得那樣很賤,很賤很賤,真的很賤。
有時候,石子很羨慕那些沉醉于“高山流水”,神游于武俠玄幻,盡情于“白日美夢”,忘我于東飆西侃的同學,石子羨慕他們的自由,嫉妒他們的灑脫,恨他們的與世無爭。石子知道,他們并沒有錯,怪只怪這個世界太殘酷,太無情,太冷血,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他們只是被逼的無辜的可憐的暫時的失敗者。石子突然想起了初中時風靡校園的那首《隱形的翅膀》,只是張韶涵的清澈而又激昂的嗓音此時變得有點像刀郎。
每一次,都在頹廢孤單中徘徊
每一次,就算不受傷也感覺很無奈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畸形的翅膀
帶我飛,墜落大洋
我終于看到排山倒海的浪花
救命的悲慘呼聲多凄涼
畸形的翅膀
讓夢破碎付黃粱
留一段空白給自己想象
。。。。。。
走神是煎熬的,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因為你不愿意這樣,但一旦你進入了境界,變得入了神,你就會感覺時間飛的好快,恍惚間下課鈴已經響了,課內一天,課外一年。看著別人都在奮筆疾書,掀過一張又一張演草紙,石子無法描述現在的心情,真的好痛苦,痛苦到狠狠打自己的臉竟然有一種快感。當心靈疼痛時,一切的皮外傷都顯得無不足道。現在的石子才明白為什么打仗時有些人會那么的勇敢,身中數彈或者身披數創還會勇往直前,奮力拼殺,因為他們心中充滿了仇恨。只有瘋狂的砍,瘋狂的射擊,才能撫慰他們心中的恨。甚至當刀片嵌進肌肉,擋子彈穿透胸膛,都不會有一絲痛苦,而且感覺很爽。
悲痛的邊緣是死亡,當石子無法從痛苦中自拔時,石子就想到了死亡。站在陽臺上,石子渴望地震的來襲;走在忙碌的大街上,石子渴望汽車結實的撞擊;吃著食堂里難咽的飯菜,石子渴望其中有一顆米粒或者豆芽含有致命的毒素。今天是一個凄慘的的日子,今天有一個叫藥家鑫的同學撞了人,還給人家捅了八刀。石子那個胡思亂想的腦袋突然冒出一個可笑的想法,要是被撞的是自己那該多好啊,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如果自己“有幸”被撞死,還鬧個舉國震驚,那自己是不是就重于泰山了,這樣自己這一輩子也算沒白活,總比在教室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強。
石子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埋頭學習。身后的莫夕顏正襟危坐,齊肩的頭發鋪滿皎白的脖頸,散發出淡淡的洗發露的芳香,或許這種芳香本身就屬于莫夕顏。莫夕顏是班里最勤奮的學生之一,也是成績最出色的學生,給石子一種可望不可即的感覺,她就像是一朵六月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每當看到她認真學習的時候,石子都會在心中暗暗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