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山縫不同於開闊地帶,山風不是不想灌進來,而是進不到深處、下不到底部,只在高處盤旋。雖然看不到具體狀況,趙忠也不是沒到過類似地方。眼前山道雖然比真正‘一線天’要寬敞些,但正因爲暴風雪可以無遮無攔落下,那才更危險。
如果幾人是在暴風雪過後再通過相同路段,那還不算什麼,畢竟積雪太厚,底部也會有些微凝結,但這種狀況絕不會出現在暴風雪開始階段。
“撲,嚕嚕嚕,嚕嚕。。”
當吉普車再度撞在雪底山石上時,厚實的積雪已經無法讓吉普車騰空而起。
從車窗往外看去,積雪已經漫到車門邊緣,距離將車輪淹沒,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吉普車是否能在車輪淹沒狀況下行使,別說貝瑪不知道,趙忠、鬆巴都沒有經驗。他們都不是固定的吉普車駕駛員,也沒人會在這種狀況下冒險行車。
但只要略微想像一下,誰都不願面對這種艱難。
“趙忠,有把握嗎?”
“……把握?沒路我們也得開出路來。”
彷彿是在抱怨一樣,當貝瑪帶著擔心語氣詢問起來時,趙忠毫不掩藏心中微微煩躁。只要是人,心中都會有脾氣。這不是針對貝瑪,而是針對眼前的複雜多變狀況。趙忠從來不認爲自己是個鐵漢,他也不想做個沒有感情的鐵漢。不管賽場外,還是賽場內。
沒想到趙忠語氣中會帶有抱怨,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也是雪山向導們一向遵循的格言,但貝瑪還是有些吃驚,轉臉望向了後座上的鬆巴。
“趙忠,冷靜點,深呼吸。將心情放輕鬆,這樣你堅持不了多久。”
將拳頭在趙忠肩後捶了一下,鬆巴可不會傻得去安慰他什麼。現在去安慰趙忠,誰都知道沒效果,反而還會打擊他的自信。自己只能幫他分析一下狀況,看他自己能不能明白。
深呼吸?雖然沒覺得事情有多嚴重,趙忠還是將手上駕駛動作穩定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吸完一口氣,趙忠不是感覺舒服了,而是覺得更有些煩悶。左右看看,隨即明白原因。稍稍放慢車速,伸手將車窗搖開不足一指縫隙。隨著絲絲冷風灌入,這才覺得心情舒爽起來。
“什麼啊!原來趙忠你越氧了。”
看到趙忠動作,一旁貝瑪嬉笑出聲。或許不是什麼人都能如自己一樣‘苦中作樂’,但她剛纔可是真有些替趙忠擔心。現在明白趙忠只是因爲在高原上長時間駕駛造成缺氧,她還是忍不住樂了起來。
擺擺頭,趙忠隨即恢復了吉普車的高速行駛,嘴中卻沒有認輸,也不認爲將這當成自己心情煩躁的藉口有什麼不好。
“……這樣的谷底,氧氣本來就少,何況我們車窗還關了這麼久,通通風也沒有壞處。”
或許開始時,吉普車的車門、車窗縫隙中還會有少許空氣漏進來,但在經過一段雪地行駛後,各種縫隙難免會被冰雪堵塞。再加上發動機倒灌進來的廢氣,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的司機,自然會感到一些不適。
如果可以補充一些水分,情況可能會好些。但鬆巴也知道幾人並沒有這個條件,只能寄望趙忠堅持下去了。
“隆隆。撲隆隆。。”
不去考慮兩旁高高的山壁狀況,從前面的加速開始,趙忠就注意到山壁間的通道大概只有六~七米寬,不但足夠吉普車在其中穿行,事實上道路狀況還相當良好。大概這也是考慮到騾馬行走方便,曾經有過仔細清理。
因爲雪地下隱藏的石塊數量不多,可以給吉普車用來借力騰躍,擺脫積雪糾纏、阻塞的方法也開始減少。彷彿是在推動著積雪前進,兩旁雪面都在車輪壓迫下,滾滾後退。
幸好現在積雪還不多,而且還很鬆軟,只是阻住了面積較小的車輪,沒能阻住面積更大的車身,這也是趙忠唯一感到慶幸的地方。
“趙忠,小心點,前面可能有個上坡路段。”
“……上坡?在這種地方?”
“那是以前山道上崩塌的碎石積累而成,步行和騾馬通過都沒有問題。”
鬆巴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甚至懷疑是否有對此進行說明的必要。畢竟以他的經驗來說,那不是個難於通行的路段,以趙忠的技術,好像也不必擔心這點。這隻能說是個提醒,提醒趙忠到時不要驚慌失措。
不過鬆巴的話到了趙忠耳中卻完全變了一個味,不是因爲鬆巴向自己隱瞞路況,而是即便路況相同,在不同環境下,也有可能造成駕駛難度的天地之別。
“是嗎?那坡度有多少?坡底狀況如何?你估計無風狀況下,積雪會有多深。”
“……停,停車。”
或許趙忠的疑問更像自言自語,可不但鬆巴怔了怔,立即驚呼出聲,貝瑪身上也是哆嗦了一下。
如果附近還是山風呼嘯地帶,再怎麼陡峭山坡,坡下都不可能積雪太多。可這裡畢竟是在山谷底部,近似於無風地帶。隨著山坡上的積雪滑落,很難想像坡下到底會積蓄多深積雪。
如果吉普車爬不上前面雪坡,如果吉普車因此困在這裡,貝瑪簡直不敢想像幾人下場。現在退回去?他們又能退到什麼地方去。
風大是一種災難,無風也是一種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