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公主從前最喜歡那些顏色鮮亮的佩飾,雖然人冷了點,但卻格外喜歡打扮自己,就連頭發從前也是梳的一絲不亂,有時奴婢梳的不好,公主還常常訓斥奴婢呢。哪像現在似的,成天懶得不肯梳頭上妝,首飾能不戴就不戴,今兒要不是那幾位妃子要過來,您怕是都不知道自個兒長得什么樣了。”
茗衣抱怨了一通,惹得唐紹哈哈大笑起來,冷不防掐了一下茗衣的腰,茗衣癢的跳著躲開,唐紹來了精神,追著茗衣滿屋子跑,還不停地喊:“我叫你抱怨……”
茗衣累得實在跑不動了,扶著根柱子呼呼的喘著粗氣:“公主,您……您就饒了奴婢吧,等會兒要是那幾位來了,看到咱們這個樣子還了得。”
唐紹聞言突然坐回梳妝臺,繃緊了身子,裝的滿臉嚴肅:“來吧,有什么招數盡管使出來,看本公主如何招架。”
茗衣被她逗得哈哈直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奴婢架著公主上刑場呢。”
“好了好了,你快些來梳完吧,想來那幾個妖孽就快來了,你趕緊給我裝扮整齊,看我待會兒如何收了它們。”
茗衣又忍不住撲哧一笑,手上的動作卻麻利了許多,不一會兒,一個明艷清麗的人兒就出現在銅鏡中。
唐紹看得有些出神了,鏡中之人明眸皓齒,粉腮紅潤,淡雅脫俗,雖未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眉目間盡是說不出的風情。端坐于此,倒也顯得落落大方;舉手投足,自然帶了幾分高貴。
茗衣也夸道:“公主本就是個美人,這么稍微一打扮,只怕連天上的仙女看了都羨慕得緊,不肯下凡了。”
唐紹起身走向正殿:“也就你把自個兒的主子夸得像朵花似的,前邊可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只等那幾位娘娘過來了。”
“德妃娘娘到……”
“賢妃娘娘到……”
“宸妃娘娘到……”
今日的設宴本就只請了宮中品級較高的其他四妃來,這通傳完了也沒聽見淑妃的名號,唐紹暗自冷笑,這劉淑妃好大的架子,不過仗著自己是晉王府的舊人且膝下有一子,竟囂張至此么?
唐紹緩步走到上首坐定,三人都起來行禮,但見座上之人面帶微笑、表情柔和,與她們所聽聞的文軒公主的樣子大為不同。雖然只上了淡妝,卻更是恰到好處的顯出她那姣好的面容,三人不約而同在心中贊嘆:南唐文軒公主,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單是氣度雍容不說,那傾城的美貌就無人能及。
唐紹看著下邊端坐的三人,并無驕縱之態,看上去十分和氣,唐紹本以為今天一定會有一番唇槍舌戰,難道就要與這三人展開?再看看左側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座位,唐紹眼里含了幾分冷意,這劉淑妃,今兒定是要好好挫挫她的銳氣。
“幾位姐姐莫要多禮,你們都是從晉王時候就跟著陛下過來的人,伺候陛下的禮數自然也要比我周全許多,這宮里的日子以后還要仰仗著幾位姐姐呢。”
德妃起身道:“貴妃娘娘言重了,我四人品級皆在娘娘之后,這姐姐二字萬萬不敢當。”
“我雖為貴妃,但年紀較小,資歷也尚淺,為人處世難免不穩妥。幾位是晉王府的老人了,跟了陛下這些年,難道竟連幾聲姐姐都受不起?幾位姐姐若不嫌棄,便也叫我一聲妹妹吧。”
見唐紹如此說,德妃也不好再推辭,當下就叫了聲妹妹,賢妃與宸妃見唐紹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神色如常,便也隨著德妃叫了。唐紹命人端了早已準備好的茶點上來,幾個人邊吃邊聊,左右不過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那三位初時還很拘謹,后來與唐紹聊了幾句,甚為投機,話匣子便關不上了,直說的口干舌燥,唾沫橫飛。唐紹灌了幾口茶,暗嘆:不是都說宋代女性保守至極么,難不成全是騙人的?眼前這幾個人八卦起來還真不是吹的,簡直把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女性都比下去了。
屋內眾人正相談甚歡,宮門口卻突兀的響起一陣腳步聲,淑妃到了!只見一個身著大紅宮裝的人走了進來,頭戴雙股玉釵,耳墜浮雕紋金耳環,額上貼著金箔花子,這一身打扮,好不耀眼。
“幾位妹妹這是說什么有趣的呢,我從門外頭就聽見里面笑翻了天,這不就過來瞧瞧。”說著,一道凌厲的目光直擊唐紹。
唐紹哭笑不得,我說這位姐姐,你男人在崇德殿呢,要放電也搞錯對象了吧,我跟你無冤無仇的,真是……
心里這么想著,明面上的禮數卻不得不做周全。唐紹起身上前,徑直挽了劉淑妃的胳膊,劉淑妃卻并不買她的帳,冷哼一聲,一把甩開唐紹的胳膊:“哪里敢勞煩貴妃娘娘。”
旁邊坐著的那三位看得心中又驚又懸,卻只是搖頭笑笑,這劉氏先前在王府中囂張慣了,進了宮也無半點收斂,不過素來聽聞這文軒公主也不是等閑之輩,如今劉淑妃這樣驕橫,文軒公主豈能容她這般放肆!
唐紹只是一笑,便回到原處坐下:“看來淑妃姐姐是個腿腳利索的了,也難怪不用別人攙扶。”
劉淑妃是個沉不住氣的:“你這話什么意思?”
其余三人均是掩面輕笑,唐紹依舊笑著,卻暗中使出了一股狠勁兒,道:“沒什么意思,先前聽說姐姐病了,本想著去瞧瞧,今日一見到不知道姐姐究竟病沒病了。若是病了,姐姐自然來的要比其他幾位姐姐晚一些,倒也有情可原,姐姐今天這個樣子卻倒像是沒病一般,我還以為姐姐是因著腿上有傷,因此路上耽擱了,如今看來,姐姐的腿可是好了?”
“你……”劉淑妃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恨恨的坐下。
劉淑妃前幾日因私自對宮女處以極刑被陛下罰跪整整一天,差點就站不起來了,唐紹幾句話說的劉淑妃失大了面子卻又反駁不出,其他三位看著這位文軒公主果然不簡單,不僅治了劉淑妃,也替她們出了口氣,真是痛快。
席間,劉淑妃幾次意欲羞辱唐紹,都被唐紹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劉淑妃心中忿忿不平,宴會未結束她便先行離席了。
俗話說的好,瑞雪兆豐年,這不上元節的傍晚,極目望去,四下一片雪白,映襯著天邊燒紅的晚霞,更是絢麗奪目,美不勝收,夕陽將落之美,竟也這般恢弘壯麗。
“公主,國主現下不能入宮,便差人送了份賀禮來,說您一定喜歡,國主還說等過了年關清閑了些,一定把這個生辰好好地給您補上。”
唐紹迫不及待的從茗衣手中拿過賀禮,卻是一本書,翻開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李煜所作之詞并附帶了曲譜,下筆頗為認真,是李煜親筆,看來為了送這份賀禮,他也費了不少工夫。想來是怕唐紹在宮中無聊,弄來解解煩悶的吧。
“你讓人去回了六哥,就說這份賀禮紹兒確實喜歡的緊,如今天氣寒冷,還望六哥嫂子多保重身體,哪天得了空自會出宮去看看他們。”
雖說今天是上元,百姓們家家團圓,依舊洋溢著濃郁的新年喜氣,可宮里卻相對要冷清不少。皇帝依舊天未亮就早朝,整日沉浸于公務,妃嬪們仍是清早起來便開始梳妝打扮,濃妝艷抹,期待著皇帝陛下的寵幸。宮墻上還是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并未見有多少融化。只有那些新進宮的宮女們,十三四歲的年紀,一派天真,成日里嘰嘰喳喳,給這厚重的宮墻里添了幾分朝氣。
聽了窗外漸漸遠去的談笑聲,言語間全是對親人的思念,卻也帶著滿心的歡喜,而自己在那個世界呢?死了嗎?還是?自小父母離異,考高那年母親又突然去世,自己早已沒了可思念的親人。可尚琳,席軒——思及此處,唐紹臉頰依已然有兩行清淚滑落。她放下書,用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茗衣,我想家了,我突然好想回家……”
茗衣以為她是想起了以前在金陵的日子,便勸道:“公主,過去的畢竟都過去了,您應該過好當下的日子才是。奴婢知道您心里頭難過,想著金陵,可如今陛下待您這樣好,您就把這皇宮當成是您的家吧。”
唐紹搖搖頭:“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著了。”
“外面冷,公主再披上件衣服吧。”
“不用了。”
未等茗衣拿來披風,唐紹便踱了出去。厚厚的積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走了半晌,唐紹竟然迷了路,見前面屋子亮著燈,隱約有人在說話,便上前去打聽,誰知卻聽見男人一聲低吼,還有隨后而來的*連連。唐紹心道:這該死的世道,撞見什么不好,偏偏撞見這樣的事,還是趕快走吧。
剛走了沒兩步,一個不小心,唐紹被石頭絆倒,她下意識的驚呼出聲,又反應過來慌忙捂上嘴,正欲起身逃跑,卻晚了一步。
“誰!”屋內男子聞聲追出來,一個箭步擋在欲奪路而逃的唐紹跟前,許是夜深了看不清楚,那男子沉聲吼道:“你是誰?哪個宮的?”
這時,從里面跑出來一個宮女,神色慌張,猶疑地叫了一聲:“劉大人?”
“還不快滾。”那宮女被這個劉大人嚇得不輕,慌慌張張的跑了。
劉大人?莫不是劉淑妃的表弟,劉正?
正思忖間,唐紹只覺下巴被人捏的生疼,那個劉大人面帶笑容,一開口卻讓人不寒而栗:“你是哪個宮的,說出來本官就饒你不死!”
唐紹打掉他的手,冷笑道:“劉大人此時不在前邊伺候著,卻跑來這里私會宮女,若陛下得知此事,斷不會放過你。”
“我姐姐是當朝淑妃娘娘,大皇子是我外甥,你說陛下會不會放過我。”
果然,這么不知輕重,不識好歹,甚至愚蠢至極,哪有做了壞事還要先自報家門等著人去查的?
唐紹冷著臉,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又忽而收了笑,面含肅殺之氣,盯著劉正輕聲說:“劉大人若是想要淑妃安好,以后就安分些,像你今日這般在宮里橫行霸道,肆意妄為,遲早會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