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公主來了。”
唐紹睜開眼睛,清揚早已站在了她面前:“娘。”
“你來了,快坐下,近來在府中還好嗎?”
清揚點點頭,道:“還好,現下比以前涼快了些,也比從前吃的進東西去了,只是這孩子十分調皮,時常踢我。”
“那一定是個健健康康的男孩了。”
清揚紅了臉,點頭應聲。
“千金殿離這邊太遠,你就別過去了,就在儀寧宮住下吧,還住在你原來住的地方。走,娘帶你過去。”
耶律隆緒百無聊賴的待著,再過兩日就要回去了,可自己卻連琬兒一面都還沒有見過,打算要證實的事還沒有去做,他怎么能甘心?不能就這么白來一趟。他看著外面,天色尚早,不如去御花園走一趟,碰碰運氣。
清揚正在涼亭里賞魚,遠遠的看去湖面五彩斑斕的,煞是好看。耶律隆緒恰巧迎面而來,他誤把清揚當成了唐紹,于是快步走過去,道:“琬兒,果真是你,數月未見,你還好嗎,你可知道我……”耶律隆緒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清揚的肚子上:“你怎么,懷孕了?”
“你是誰?好奇怪,我認識你嗎?”清揚聽見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回頭一看,更加疑惑了,眼前之人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在胡言亂語些什么?他口中的琬兒又是誰?
“你不是琬兒?”耶律隆緒盯著清揚看了好久,方自言自語道:“太像了,你和她長得太像了。”
“我聽說從遼國來了使臣,你便是嗎?”清揚雖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可看他長得不像中原人,便也猜到了幾分。
“正是在下。請恕我冒昧,你是……”
“我是長安公主。”
原來如此,眼前這位姑娘竟是大宋皇帝唯一的嫡女,也就是皇后的女兒了,耶律隆緒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懷疑,琬兒一定就是宋國皇后。思及此處,他又試探著問:“你和你母后長得很像嗎?”
“當然了,我是我娘的女兒,自然和娘長得像了。聽你說話的口氣,你跟我娘之前就認識嗎?你剛才叫的琬兒是誰?”
“沒有,是我認錯人了。”
來接清揚回宮的唐紹剛踏上涼亭的臺階,猛然發現在涼亭中與清揚說話之人正是耶律隆緒,于是急忙轉身要走,可已經來不及了,清揚早已看見了她:“娘,你來了,剛才我和這位使臣還提到您了呢。”
唐紹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去,耶律隆緒轉身,二人四目相對,耶律隆緒的眼里隱約有些別的什么東西。唐紹卻并不躲避,馬上繞過他去扶清揚,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耶律隆緒卻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松開:“琬兒!”
唐紹用力掙扎他卻不肯有絲毫放松,這一切都被清揚看在眼里,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這位使臣認識娘,娘便是他口中的琬兒嗎?
唐紹定了定神,道:“你到底想怎樣?”
耶律隆緒拉過唐紹對著自己,苦笑道:“琬兒,真的是你,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是宋國的皇后。”
“對不起,我承認,之前是我騙了你,可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卻如此窮追不舍,意欲何為?”
“你誤會了,之前所有的事我都不怪你,也從沒想過要怪你,你那日的話讓我感觸很多,我只后悔沒能留住你。琬兒,我來只是想親眼看到你還活著,而且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至于非分之想斷不敢再有。”耶律隆緒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他依舊還喜歡著蕭琬,不,應該說是唐紹。
清揚在一旁如墜五里云霧,這男人究竟是誰?他和娘又是怎么認識的?聽他的話,好像他很喜歡娘,難道,娘還有事瞞著自己?
“救命之恩我自會永記于心,希望你也不會因為區區一個女子找我大宋的麻煩吧。若日后兩國相安無事,蕭琬感激不盡。”唐紹特意用了蕭琬這個名字,她希望這件事就此結束,徹底了斷,耶律隆緒能就此死心。
“好,我答應你,只要我在一日,遼宋兩國絕不會再起狼煙,琬兒,我用性命向你保證。過兩日我便要回去了,琬兒,珍重。”
“等等……”
耶律隆緒停下,看著唐紹。
“有些事,有些人,是天注定的,你是個好男子,可你的良人不是我,所以,請忘了我吧。”
耶律隆緒苦笑道:“你可知道,有些美麗雖然短暫,卻更能刻骨銘心。”耶律隆緒深深地看了唐紹一眼,轉身離去,步伐看上去是那么沉重。唐紹卻一下子跌坐在長椅上,微微喘著,看著耶律隆緒離開的方向:“你這是何苦呢?”
“娘,他是誰?”
“耶律隆緒。”唐紹淡淡的說。
清揚大驚,道:“遼國皇帝?”
唐紹點頭,道:“正是,娘出宮養病時曾遭遇意外,險些喪命,是他救下了娘,可娘當時騙他說忘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便將娘帶回了他的皇宮養傷,蕭太后賜名蕭琬。”
“娘,他喜歡您對不對?”
唐紹笑道:“由他去吧,一切都過去了。”
晚膳時的唐紹有些心不在焉,吃得很少,光義見他如此反常,還以為她身子不舒服,不由得擔心道:“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怎么吃這么少?”
唐紹搖搖頭,道:“沒有不舒服,只是白天在御花園碰見了耶律隆緒,心里頭怪怪的,總覺得他此行的目的不會如此簡單。”
原來是在擔心這些,光義往唐紹碗里加了些菜,道:“他畢竟還年輕,沖動任性也是常有的事,蕭太后不過是寵著自己的兒子罷了。再說,遼人一向率性隨意,你也不要想太多,快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他還向我保證,說只要他在一日,兩國絕不會再發生戰爭。”
“這是好消息,紹兒,你是大宋的功臣,讓我想想該賞你些什么。”光義佯裝思索片刻,湊到唐紹身邊耳語一番,唐紹當即紅了臉,羞得低下了頭。
狂風暴雨來得突然,如大廈傾頹一般,唐紹看了一眼窗外,道:“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場雨了吧,再過兩日,天恐怕就要真的轉涼了。”
這一場雨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身上的衣服也隨著添了一兩件,頗有些秋日的涼意了,左右這幾日閑著無事,除了哄著元佑,唐紹母女倆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切磋琴藝,結果是不必說的。
“我都好長時間沒碰過了,技藝生疏得很,娘,這次不算,等孩子生下來,我苦練些時日,到時再進宮來和娘比試。”
“明日便要回府了,回去后可要好生照顧自己,知道嗎?千萬不能磕著碰著,凡事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好,胎兒要足月生下來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不要像娘一樣,動了胎氣,可憐元止活了半歲就夭折了。”唐紹漸漸露出幾分失落,元止是她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痛,那孩子,自己竟無緣看上一眼。
“娘,別傷心了,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無論從前發生了什么,真的都過去了,但愿以后的日子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度過就好了,唐紹心想道:我不會奢求什么,只要一切都好好地就夠了,光義、恒兒、清揚、元佑,這些我最擔心和最牽掛的人,老天,求你保佑他們平安就好,求你了。
可是,天,有時候是不遂人愿的。
汴京城,一如既往的繁華,盛景比之當年更甚。光義與唐紹牽著手走在汴京的大街上,好多地方都多多少少有了些改動,的確,時隔太久,距離上一次兩人出宮已過去了十多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十多年,什么都變了樣子。
“大衣坊還在。”唐紹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沒有任何變化的大衣坊,一切如舊,連牌匾也舊了許多,大概是一直未換的緣故。
“那件衣服你還留著吧,做的相當別致。”
“嗯,只是日子久了,不常拿出來穿了。”
光義回頭看看大衣坊熱鬧的門口,道:“要進去看看嗎?”
“不用了。”唐紹搖搖頭,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件白色連衣裙的影子,竟是一片混亂,究竟是怎么了?為何一想起那件裙子就頭疼得厲害,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唐紹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襲來,雙手抱住頭。
“怎么了?”光義急忙摟住唐紹,擔心的厲害。
“沒事。”唐紹緩了緩,道:“只是突然頭疼得很,許是這一陣子沒有休息好,回去靜心休息兩天就沒事了,瞧你擔心的。”
光義松了口氣,道:“沒事就好,你是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這些日子以來你是太累了,回宮后還得宣太醫去瞧瞧,開上幾副安神的方子,這樣我才放心。”
唐紹剛想笑話他太過小心,這時從大衣坊里走出一名男子,身影格外熟悉,男子的旁邊還跟著一位姑娘,光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唐紹拉到了暗處,果然,從里面出來的一男一女,男的是趙恒,至于女的就不必說了,自然是郭守文家的二小姐郭凰,唐紹嘴角扯出一抹壞笑,好小子,治國平天下的本事沒學成,到學會和別人家的小姐約會了,看不出來,自己這兒子還有點浪漫細胞。
光義吃了一驚,道:“那不是恒兒和郭家二小姐嗎?他們怎么會在這兒?”
唐紹朝光義笑道:“你說呢,你兒子這是想方設法的哄人家姑娘開心呢,看笑的那燦爛勁兒,這兩個孩子的事兒啊,十有八九能成。”
“如此甚好,就不用咱們兩個再操心了。”
眼看著兩個孩子走遠了,光義和唐紹才又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大街上,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光義體貼地問:“出來這么久想必你也餓了,不如帶你去前面的酒樓吃些東西可好?”
“還是回宮吧,我有些累了。”
“好。”光義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道:“對了,現在這時節正是穿那件裙子的好時候,回宮后你就換上,我為你畫像,好嗎?”
一提起那裙子,唐紹的腦子就變得很混亂,她弄不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可為了不影響光義的好興致,她還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