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蓋在一旁沉聲言道:“那我們可要快走,不然被當成篡逆者的同謀可就一世英名毀于一旦了。”
“可不能就這樣走吧?袁術度量極小,若明說要走,他說不定會起禍害之心。”程普出聲言道。
“當然不能就這樣明走。”蘇青笑道:“他不讓伯符做廬江郡太守,其實是怕你擁兵自重,不受調遣。現在丹陽的吳景大人和孫賁將軍被劉繇擊敗,困守歷陽。袁術新任命的丹陽太守的周尚雖有周瑜相助,卻又有惠衢這個無能之輩掣肘,短時間內想要擊敗劉繇也很難了。你去對袁術說,你愿意替周尚攻打劉繇,他一定會讓你去的。”
孫策想了想,笑道:“蘇賢弟果然是智謀出眾,我馬上就去。”
“你對他說的時候,千萬要對他說,你不是想要揚州的地盤,而是要將揚州置于他任命的揚州刺史惠衢的統轄之下。”
蘇青又道。
孫策愣了愣,笑道:“這未免太明顯了點吧?袁術會起疑的。”
“他現在腦子里只想著稱帝,哪還會有心思想東想西。你這么一說,他才一定不會起疑!”
孫策拍了一下手掌:“好,我就聽蘇賢弟你的,去會一會這個未來的昏君!”
蘇青的話果然是正確的。
袁術被孫策的話騙得高興非凡,不但讓孫策領兵而去,還連連上表,發表孫策為“折沖校尉”,“行殄寇將軍”。
不管這將軍的軍銜來路如何,總之孫策以區區二十歲的年紀就成了將軍(雖然是“行軫寇將軍”——行的意思是暫代,這是官場上給資歷稍淺的人用的過渡時期的名號),這實在是一個很少見的事情了。
于是,孫策就堂堂正正地帶著自己的部隊開往歷陽。
原本孫策是只有不足兩千人的,但是孫策的名聲已經由廬江之戰傳了開去,所以有很多人來投奔他。
從壽縣到歷陽的短短幾百里路上,孫策的隊伍不斷增加,再加上他以前在壽縣時招納的賓客,在他到達歷陽時,他已經有了近六千人的部隊。這完全是孫策個人的魅力所致,當今天下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蘇賢弟,給你介紹兩個人認識。”孫策從隊伍后面跑上來——這一路上不斷地有所謂的名士加入,所以孫策也不得不離開中軍,去后面與人相見。不過這些所謂的名士,大多虛有其名,孫策也是只有大搖其頭。不過這次,好像真的有什么人是值得介紹給蘇青看一看的。
“蘇賢弟,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陳武,字子烈,松滋人。這次打陸康時認識的,他可是個勇猛的人呢!他能來相投,真是太好了!啊,這位是周泰周幼平,下蔡人。剛剛他還跟我過了兩招呢,他很強哦!”
孫策滿面春風,好像得了稀世珍寶一樣——當然了,三軍易得,一將難求,有了這樣兩員稱心的大將,孫策是值得高興的。
不過更值得高興的是,孫策終于買到了馬!
雖然不多,但也有近百匹的馬,其中良馬也有十幾匹。
通過對祖郎的戰斗,孫策更體會到了騎兵的威力,而且隨著隊伍的擴大,軍官的數量也不免要多起來,總不能讓軍官和士兵們一起跑腿兒吧?
這上百匹的馬,也總算稍解了孫策的燃眉之急。
歷陽如今已從后方基地變成了前線,因為曲阿已經完全被劉繇攻下,孫賁和吳景不得不還鎮歷陽。這足以說明蘇青當時的判斷是多么的正確。
不過這次,得把兩位老夫人和其他家眷再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去阜陵吧。那里比較穩當。”
這次還是蘇青提出的意見。由于上次的先見之明,這次她的意見立即獲得了通過。只是尚香在上路的時候小小掙扎了一下——因為孫翊年滿十二,所以留了下來。尚香見到弟弟留下,也要一起留下,最后在母親的厲聲斥喝下不得不含淚上路。
“好啦,別哭了,我抽空一定去看你!不會等平定江東后再去的!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蘇青一直陪她走出近百里地,哄她的話不知說了幾籮筐。
尚香只是不語,在臨別時撲入蘇青懷里,狠狠在蘇青脖子上咬了一口:
“記住這一口,你才會記住你說的話!”
面對這種淘氣的話蘇青也只有無言以對了——只是面對其他人曖昧的目光,蘇青體會到了什么什么叫做欲辯無言了。
總之是送走了尚香等人,孫策開始在歷陽正式招兵買馬,準備與劉繇在曲阿一決死戰。
“劉繇是文人,不知兵,只憑一腔忠義為先。手下將領也無甚強將,真不知你的舅父和堂兄是怎么打的,能把這仗打成這樣,也算是了不得了。”
蘇青忍不住在背后這樣對孫策說。
孫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雖然被嘲諷的一方是自己的親人,也沒辦法反駁,只是訕訕地笑著。
要知道曲阿邊上的當利口可是天然的險要,居然被劉繇這樣輕易地奪去了,連蘇青都感到不可思議。
現在為了保險起見,只能一邊招兵買馬,一邊等待時機。
結果在歷陽的這段時期里,又有一個對日后頗有影響的人來投奔孫策了——這就是吳郡人凌操。
凌操是個極為勇武雄壯的人,只是眼中總是閃爍著不定的光芒,讓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和孫權的關系不錯,大概是因為當時他來投奔的時候,孫策不在營中,接待他的是孫權的關系吧。
孫策這段時間總是陪著蘇青,不是練劍就是到處游玩。
“你這樣就不怕別人說閑話么?”
蘇青也時常這樣說孫策。
孫策倒是不在乎:“有仲謀在,不會有什么事的。對于團結眾人,他比我更有能力。”
蘇青聳聳肩:“可是在這亂世,更需要你這種有進取心的人。”
孫策哈哈大笑:“我也是這樣覺得。”
“不過你不覺得這樣下去仲謀會比你更得人心么?”蘇青不無擔心地道——兄弟相爭的事可不少,袁術和袁紹兄弟,以及袁紹的那幾個兒子,可都是爭得頭破血流的。
“那很好啊,我可以少費很多心了!”
孫策還是笑咪咪的樣子,讓蘇青也只有放棄這個話題。
春天的到來本是要忙著田作的季節,不是動兵的好時機。但孫策早就屯了糧食,更為關鍵的是,就在所有的事都準備妥當的時候,丹陽太守周尚派他的侄子周瑜帶領了一部士兵和一些軍糧戰船趕到歷陽,與孫策會合。而周瑜,也是極力主張對劉繇用兵的人。
“為何要舍易求難呢?劉繇的軍事才能有限,應該先求得立身之地才對吧。”
周瑜對孫策這樣說。
孫策馬上就決定了反攻曲阿,并以曲阿為大本營進兵牛渚(采石磯)的方案,準備攻打劉繇設在那里的營盤。
守在長江東岸的樊能與陳橫兩位將領都是本領平常的人,在孫策渡江之時居然沒有于江上岸間兩面出擊,等到孫策過了江,他們卻又急急地沖出來與孫策決斗。
結果埋伏在側方的周瑜一舉殺入敵方的陣中,把樊能和陳橫打得大敗。
在打敗樊能和陳英后,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鎮守當利口的于糜和張英。當利口可真的是個可稱得上要塞的險要之處,孫策軍由于是從壽縣一路趕來,之前吳景等人又在當利口和牛渚連吃敗仗,所以船不多,而且水戰的器具也不齊備。所以大家的意見是在牛渚稍作休整,多征發一些船和戰具,再去與張英于糜決戰。
但是蘇青不同意這個看法:
“如果張英他們緩過勁來,全力用水軍趁我軍渡河時逆沖,那我方就很不利了。怎么還能在這里久駐呢?我看現在只能冒險一搏,砍伐蘆葦編織水戰藤盾,掩護船體的軍士用以渡江。只要渡了江,以我軍的戰力,根本不懼張英于糜之流。
周瑜很驚訝地看著蘇青,因為她也認為應該勝勝追擊,不給敵方以喘息的機會。但是用蘆葦編水盾,這是她也沒有想到的。
蘇青的戰術得到了孫策和周瑜的支持,于是一切就都定了下來。孫策只留下一小部分軍隊讓朱治和凌操守在牛渚,他和諸將一起親率精兵進行追擊。
之所以讓他們兩個留守,是因為凌操的七歲的兒子凌統和朱然丁奉孫翊已經打成了一片,成天玩得不亦樂乎。孫翊雖然留在了歷陽并跟隨大軍到了曲阿,可孫策也并不讓他上戰場,只是讓他在后方體會一個場爭的氣氛。
而朱然,前些日子在曲阿,孫策已經親自為他做了過繼到朱治名下的儀式,正式成為了朱治的兒子。
重要的是,有了這兩個一為老成一為勇猛的人留守,孫策也能夠更為放心地追擊劉繇的逃兵。結果當孫策追到當利口這個地方,果然又與劉繇的另兩位將官于糜和張英進行了接觸戰。
要知道孫策當初渡江時不過六千余人,里面絕大部分是新兵,再加上吳景和孫賁以及周瑜帶來的兵,也不過萬把人,這次用來追擊的士兵是孫策用了全力的,也不過大約有七八千人,里面還有著相當部分的新兵。而于糜和張英以逸待勞,又有過萬人的士兵,居然還打不過孫策。
而且當利口還是個很堅固的要塞,于糜和張英居然甫一交鋒就敗下陣來,旋即逃的逃散的散,連孫策自己都覺得意外。
“這樣的貨色,居然能把吳景和孫賁打得節節敗退,我也只好無話可說了。”蘇青再度搖頭嘆息。
對于蘇青的話,孫策只好裝作沒聽見。而周瑜卻笑嘻嘻地說:
“恐怕這也與對方看不起伯符有關吧。而且,你出的用蘆葦作盾的戰術,大概對方也沒有想到吧!”
的確,孫策這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任誰也不會把他當回事的吧。相較之下,蘇青倒不覺得自己的計謀有出眾——這種事,靜下心來想想,誰都會誰到的吧!
蘇青總是對自己的計謀不自信,因為她之前遇到的盡是些戰術上的天才人物。
不過在這一戰中的最大收獲是十八歲的年輕將領陳武。他在戰斗英勇奮戰,在敵軍中幾進幾出,大大攪亂了劉繇軍的陣勢,也大大挫傷了劉繇軍的士氣。
孫策事后非常欣賞陳武,任命他為“別部司馬”,成為了自己身邊的親信。
其實這也是蘇青和周瑜的意思。
程普、黃蓋等將領雖然英勇,但畢竟歲月不饒人,應該是要建立屬于孫策自己的親信班子的時候了。
至于周泰,只是在中軍保衛著孫權和孫翊,沒有進行他最擅長的單騎突進——這也是孫策的意思。孫策是愛護弟弟的兄長,當然不會讓弟弟們有絲毫的危險。
當利口和牛渚被攻占后,歷陽也變得稍微安全起來。真的可以讓孫策喘口氣,稍作休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