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秣陵到江都其實用不了幾天,只是因為多了丁奉這么個小東西,不得不雇了輛馬車,讓尚香和丁奉坐在馬車里趕路。
尚香倒是還想跟蘇青共乘一騎的,但是蘇青覺得先前共乘一騎是為了趕路方便,如今有了馬車,尚香坐在馬車里對大家都方便。自己也就沒了理由再與她共騎一騎。再說丁奉才五歲,在馬車里也不甚放心,尚得坐在馬車里,不但能照顧丁奉,也能讓這輛馬車雇得更有價值。
蘇青的馬是匹好馬,說不上日行千里,也是匹耐力悠長的良駒。所以有了這輛馬車后,速度反而被拖慢了。再加上尚香還要時不時地要竄出來,非要擠到蘇青的馬上去,搞得一天要停好幾下,等到了江都時,比原計劃要晚了足足四天。還好總算在天黑前入了城,不然還要多露宿野外一天就虧大了!
還沒等進江都城,老遠就在城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孫翊。
見到蘇青騎在馬上走近,卻沒有看到尚香,孫翊不由露出一絲疑惑。然后注意到蘇青身邊的這輛馬車時,眉頭舒展了開來,但旋即又皺起,盯著這輛馬車問道:“蘇大哥,尚香姐姐呢?”
蘇青看著他的神情一變又變,忍不住笑道:“她沒有生病,更沒有受傷。不過在路上我收了個小家伙,她在里面跟他一起玩兒呢!”
這時尚香聽到孫翊的聲音,從馬車里伸出頭來,見到果然是弟弟,歡呼一聲跳了下來:“叔弼,你在這里迎接我們啊!大哥呢?母親呢?”
孫翊看著尚香:“大哥已經去了曲阿,二哥與母親皆在城內。”然后看著蘇青道,“不知你們這次去豫章……”
蘇青打斷他的話道:“一切順利。只是稍有些變故,此地非長談之地,還是進城再說。”
孫翊點頭稱是,這時丁奉也探出頭來,孫翊見到他,左右端詳了一下,對他點了點頭,也不再細問,讓丁奉下車跟著自己,然后算了帳讓趕車的把馬車趕回去。
邊走邊說,各自說了些分別后的經歷,也總算到了一家小庭院前——
“就是這里了。”
孫翊對眾人道。
蘇青正要問是租用的還是借住的屋子,卻見房門一開,碧眼白膚的孫權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到眾人,孫權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你們都回來了?快進去吧,母親正在等候你們的消息。我要去子綱先生好里一趟,稍停便回來。”
這時孫權看到了丁奉,眼中又閃過一抹詫異之色,但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勿勿而去。
蘇青也懶得跟這個陰沉的小男人啰嗦,也不管禮節,徑直先走了進去。
庭院里面收拾得倒也干凈,孫翊從后面趕上來,領著蘇青進了后堂——當然,丁奉是不能進的,讓下人帶下去了。蘇青怕丁奉有什么想法,讓他們把丁奉帶到自己房里去,惹得尚香一個勁兒地翻白眼。
孫翊先進去跟母親秉報了一聲,然后就讓蘇青和尚香進去。
升堂見禮之后,眾人分賓主坐下,孫母吳氏先寒喧了幾句,然后就問她們這一路上的行程。最后話題當然轉到了孫堅的妾室身上來。
“什么?淑兒嫁給了諸葛玄的親戚?”
吳氏皺著眉,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是的。”蘇青道,“看上去她們也不是很愿意的樣子。從南昌逃到了廬陵,可是被諸葛玄的人追上,不得已只能嫁給諸葛玄嫂子的娘家族人弘咨。”
以上這些是周瑜與蘇青共同的推論,雖不中,應該亦不遠矣,所以蘇青在此時也就大膽地說了出來。
吳氏鐵青著臉:“諸葛玄也是一郡太守,怎能如此不知禮。我孫家主事人明明在此,怎么不來報聘?!”
——原來是為了這個!
蘇青心里嘆了口氣,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居然只是為了區區的嫡母夫人的尊嚴,真是無聊!蘇青對于這種大家族敬而遠之,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這個。
接下來的談話由于蘇青的心情變差,便趨向于無味起來。正在氣氛漸漸尷尬起來的時候,有人來說孫權和張纮來了。于是蘇青和孫翊便就勢向吳氏告辭到外堂。尚香欲跟著出來,卻被母親拉住,問起一路上的見聞。
“剛才那個小家伙,是你收的弟子?不會是義子吧?”孫翊看看四下無人,低聲問蘇青。
蘇青被他的話弄傻了——義子?自己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笑著搖搖頭:“我可不想有那么大的孩子。還是說,你想兒子了,想先認一個?”
孫翊啞然失笑道:“我才十一歲,哪里會有兒子!”
聽到這話,蘇青才恍然憶起,這個看上去越來越老成練達的大孩子,是個只有十一歲稚齡童。自己居然忘了他的年齡,把他當做成年人一樣看待了。
正自感到好笑,卻見前方轉過孫權來,見到二人,忙招呼二人去前廳見張纮。
“這次孫河也來了,把壽春的消息也帶過來了,我們一起去見見。”
孫河是孫策的堂兄,本來過繼給了他的姑父俞氏家族,可是在戰亂后與姑丈家失去聯系,再加上在軍中屢立功勛,深得孫堅喜愛,后來也就索性回復了孫姓。這次在后方擾亂袁術的視線,延誤追趕孫策等人的使者的行程等事,都是孫河辦的。這次孫河趕來,恐怕也是袁術那邊有了什么新的情況。
而張纮嘛,這處大宅,就是張纮所有的,這次無償借給孫策一家居住,對孫策也可謂是照顧有加。
到了前庭,見到了孫河與張纮。孫河長相俊秀,與孫氏族人一慣的長相相符,而張纮也是一副有德之士的樣子,撫須看著眾人,笑而不語。
這兩個人真是有意思,帶來的消息,一喜一憂。
孫河所帶來的是好消息,居說北方的形勢越來越混亂,特別是涼州,韓遂鬧得很兇。樊稠與郭汜回師關外,想要剿滅韓遂。不想李傕中了韓遂的反間計,以為樊稠與韓遂有勾結,在一次宴會上殺死了樊稠。如今郭汜害怕李傕,只怕大亂將生。
所袁術有意派兵北上,去河北攪這趟混水,已經把兵力逐漸往北調,孫河與幾位老將軍們商議下,覺得孫策應該迅速回壽縣與他們匯合合,趁袁術無暇東顧之際,迅速在江東發展勢力。
“真不知道李郭二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會犯這種錯誤。難道不知現在群雄都在盯著他們么?這樣下去馬上就會有人打著解救陛下的旗號討伐他們的。再來個各路諸候討長安,他們可比不得當年的董卓!”
孫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蘇青心里暗暗好笑——這算什么,有那個妖怪在,什么怪事不能發生?就算北方最強的袁紹和曹操去,也不一定能勝了得那妖怪。
“你笑什么?”孫權見蘇青笑得詭異,忍不住問道。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們孫家有了大好機會罷了。”蘇青可懶得跟孫權解釋那么多,隨便敷衍過去也就是了。
相比之下,張纮帶來的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徐州刺史陶謙自從自稱徐州牧后,與下邳國相薛禮的矛盾日深,最近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劉備已經帶兵去了下邳,沛國只有劉備的大將張飛在駐守,他對蘇青等人并無好感,也就沒有向陶謙大力擔保孫策等人。而正好此時廣陵郡又無人鎮守,陶謙恐孫策等人是來謀取廣陵的,故此對孫策有疑慮之意。
“還好伯符已去曲阿招兵,”張纮道,“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快點回壽縣,只要與四位將軍合兵一處,袁術就非得倚靠孫氏。而陶謙這邊也有了顧忌,不會有太大的動作。”
蘇青見四個大男人的眼光都集中的自己身上,不由笑道:“這次我可不去了,招兵買馬可不是我擅長的事。你們還是另選高明吧。”
孫河笑道:“既然蘇賢弟不愿過去,我去便是。這一路上奔波了許久,蘇賢弟也勞累了。我去曲阿找伯符,盡快回壽縣才是。”
——能夠不強人所難,有事自己擔當,是個好男兒!
蘇青對孫河的評價高了不少,然后便向四人告退,順便問了自己的住處,便一路去看丁奉了。
走到那邊,還未近前,就聽見尚香的笑聲——這小妮子,又來找丁奉玩了。
轉過去,看見尚香正把劍架在丁奉脖子上,蘇青不由得白了臉。
“尚香!你在做什么!”
一路上尚香與丁奉也有用擊技互相切磋的時候,但都是用劍鞘代替,以免發生意外,畢竟兩個人都是孩子,有個什么萬一就不好了。而且尚香比丁奉大了近七歲,切磋的結果也是明擺著的,用鞘也是為了保護丁奉。尚香這小丫頭向來瘋瘋巔巔的,誰知道她哪次會不會就把丁奉給傷了。
尚香見到蘇青來了,便把劍收了起來:“蘇大哥,你來了?”
蘇青看著尚香盈盈的笑臉,一點火也發不起來,再看看丁奉,臉上也無驚慌之色,更無受傷之處,口氣便也緩了:“怎么今天用起真劍來了?不是不讓你們用真劍切磋的么?”
尚香遞過劍去:“這是母親剛剛給我的,還未開刃呢,正好拿它來與小丁子試試——他可真不禁打!”
蘇青看看丁奉,臉上神色如常,看不到一絲不滿和不憤,更沒有任何的異樣,心想,這孩子假以時日,也是個了不得的人哪!
于是蹲下身子拍拍丁奉的小肩膀:“不怕不怕,以后跟著大哥,一定能勝尚香的!”
丁奉對蘇青笑了笑,默不作聲地走開到一邊,站在一棵樹下遙望著天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蘇青嘆了口氣——又是個少年老成的人,自己最近怎么總是遇到這種人。忽然又想起那彈琴的淡雅少年,心想這個少年連名字也不知道,下回相見,定要與他相識一番。
尚香這邊已經拉起了蘇青的手,要與她上街:
“不在家里吃了啦!聽說江都的小吃很多的,我一定要吃個夠的。”
“哪有回家了不陪著母親的,要吃,等明天吧。”蘇青見尚香額角有微漢沁出,便伸指揩去——對會丁奉這樣不足六歲的孩子也要出漢?是丁奉太強還是尚香不用心?看來對尚香也要嚴厲些才行!
心里想著心思,卻被尚香拖了出去:“我已經跟母親大人回秉過了,今晚要好好逛一逛江都城!”
等發覺時,已被尚香拉出門來——丁奉也被尚香執著另一只手拉了出來。
江都的夜景還算不錯,雖然比不上那些大的城鎮,但尋常可見之物也是應有盡有。尚香拿了母親給的銀錢,出得門來吃喝不停,丁奉和蘇青只好算是沾光。
最后天色實在是晚了,恐吳氏牽掛,蘇青便強要尚香回家。尚香玩得也算盡興,且看看丁奉也實是乏了,便也允然隨蘇青而去。
眼看離孫家住的宅子不遠,卻被一人攔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