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逸果然說到做到,第二日便將宮里頭未嫁人的公主全數帶到了寒淮父子的住所,美其名曰--聯絡感情。
重陽原是不知的,可是當她出去遛園子之時,瞧見的便是這樣的情形--一個女子手持鞭子,追趕在一個男子身后,這個被追的風度全無狼狽不堪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寒淮,而那野蠻的女子,雖不熟識,也是認得的,正是當今九公主,北辰映雪。
北辰映雪是先帝在位時較寵愛的一個女兒之一,先帝仙逝后,北辰夜待她也是放縱。
是以,嬌生慣養的日子讓她的性子越發的刁鉆起來,宮里頭的太監宮女,便成了她戲玩的工具,就連北辰夜,對她也是越發無奈了,管都管不得。有一次,她拿著太監做靶子,被北辰夜訓斥了幾句,便尋死膩活的,還將先帝搬了出來,北辰夜無奈,只好連連討饒,從此之后說都說不得了,任由著她胡鬧。
前幾年年紀小還好,只是如今北辰映雪已經過了適婚的年齡,可是因著性子過于狠絕,不但無人敢來求親,就是北辰夜給她指婚,那些大臣的公子都是推三阻四,哪怕冒著人頭落地的風險,也不要去娶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公主。
如此,她這婚事便成了北辰夜的一大苦差。
當北辰逸提及將映雪賜婚給寒淮之時,北辰夜的心里,倏然一明。
那寒淮也是個人才,映雪雖然性子潑辣,但是遠嫁他鄉說不定會以此收斂,何況她不是那樣循規蹈矩的小女子,讓她去監視漠北,也是再好不過的。
那北辰映雪倒是一眼便相中了寒淮的外貌,這些年她不嫁除了性子潑辣到了沒人敢提親的地步,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她看不上那些尋常的男子。
一個男人,若是連馴服一個女子的信心都沒有,嫁他作甚?
是以,見到寒淮的第一眼起,她便一心想著試探一下,看看這個男子,到底是個梟雄,還是狗熊。
但是寒淮似乎極力躲著她,讓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無奈之下,只好追著他一路跑出來,是以,御花園中的這一幕便是由此得來。
寒淮對天發誓,他活了這么些年,從未見過這般厲害的女子,他不敢與她動手,又不能平白挨了鞭子,只能在她的追趕之下,四處逃竄,可是那北辰映雪似乎上了癮,跑了大半日仍是不依不撓的,還在后頭扯著嗓子嚷嚷:“寒淮世子,若是你是真男兒便站住了與本公主打一架。”
說的理直氣壯,好像他生來便是為了與她打架的。
寒淮無奈:“真男兒是決計不會與女兒家動手的,公主便饒了在下吧。”
“什么不能動手,本公主瞧著你是怕了吧,怕輸給我丟了你們漠北的面子。”北辰映雪一甩鞭子,趁著寒淮分神的空檔甩了過去。
寒淮輕輕一躍,便躲了過去。
“是,在下技不如人,甘愿認輸,公主快些收了那鞭子。”
“不行!”北辰映雪一揚手,那鞭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響徹天際。“你這是擺明了讓著本公主,本公主巾幗女英雄,不需要你讓,若是你再不出手,我可要不客氣了。”
寒淮真可謂是仰天無語了,哪有這樣的,不打架便不罷手,認輸都不行。
眼見著那鞭子又落了下來,寒淮一探手,便抓在了手中,輕輕一扯,連鞭子帶人便扯到了跟前。
“好,既然公主要打,那這樣平白打來多沒趣,咱們便定個規矩。”
“哦?”北辰映雪眼眸一亮:“那你說說看,怎么個玩法?”
寒淮望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一轉兒,卻是計上心來:“若是我輸了,那我便從此無顏再出現在公主跟前,若是公主輸了,那便不要再纏著在下,如何?”
卻來回不過是在想辦法甩掉她,北辰映雪眼眸一眨,便反應了過來,怒氣騰然而其:“寒淮,你耍我!”
寒淮側身而立,手一松,那鞭子便回到了她的手中,他淡笑:“若是我打不過一個女兒家,那自然是沒有顏面再出現在公主面前,那若是我贏了,作為條件,公主答應我,也不為過。這樣說來,我哪里是在耍公主。”
“我不管。”北辰映雪厲聲道:“本公主算是看出來了,你根本就不滿意皇兄要將我許配給你的這個想法,所以才千方百計的躲著我,好,我現在就去告訴皇兄,你瞧不起咱們北辰,看到時候你怎么辦。”
說著,一揚下巴,轉身便走。
寒淮一下子急了,就連一直在旁邊觀望著的重陽也不由有些心急了,忙上前一步。
“這天清氣爽的,公主怎生得這么大的氣,本宮遠遠便瞧見你這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兒啊,都皺成了一團。”
北辰映雪見是重陽,好歹是給了幾分面子,微微一福身,起身嚷嚷道:“皇嫂你來的正好,給臣妹評評理,這寒淮世子藐視北辰龍威,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也不把皇兄以及整個北辰放在眼里。”
重陽望了寒淮一眼,兩人眼中俱是無奈。
“好公主,寒淮世子不是不愿與咱們北辰結親,只是事情過于突然,他一時之間還想不明白。”
言畢,朝著寒淮使了個眼色,卻不想,對上的是始作俑者--北辰逸的桃花美目,見重陽望過來,他勾著唇角笑了一笑:“皇嫂好興致,大清早便來瞅著人家鴛鴦嬉戲。”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重陽便滿肚子的惱,但是目光觸及到他身后的北辰夜,重陽倏然收回目光,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只維持著表面的和氣,頭卻望向了別處。
倒是寒淮,見北辰逸那般怡然自得,再瞧著眼前的那個小辣椒,氣便不打一處來,昨夜打的還不夠,如今還給他找了這么個麻煩精,讓他無力招架,著實可惡。
但是卻不能表現在臉上,于是捋著發鬢,笑道:“皇上安好,王爺安好。王爺真是辛苦,一大早便來執柯【1】,寒淮感激涕零。”
“怎會。”北辰逸笑的更為開懷:“你與我皇妹郎才女貌,當真是絕配,我這個做皇兄的,辛苦一下也不是什么打緊的事。”
兩人一來一往間盡顯玄機,北辰夜望了一眼,方才轉向北辰映雪:“皇妹覺得這個世子如何?能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聞言,北辰映雪臉一紅,嗔了北辰夜一眼:“皇兄還說呢,七皇兄說這個寒淮世子武功高強可以與我打架,可是我用盡方法他都不肯于我動手。”
“哦?”北辰夜挑了挑眉,興致盎然:“老七與世子交過手了?朕怎么不知曉?”
卻是提及了昨夜之事,重陽心一提,望向北辰逸,北辰夜卻是笑意不減:“昨夜與世子在園子里見面,不知是友,便動了手。”
寒淮亦抱拳:“是寒淮失了分寸,請皇上恕罪。”
北辰夜目光一凝,幽幽在眾人身上打了一轉兒,隨即一笑:“聽說這一遭漠北王與世子帶了數十名精銳武士來,朕倒是很想瞧瞧,你們漠北的武士,與咱們北辰的相較會是如何。”說著,轉向北辰映雪,柔和笑道:“女兒家便不要整日想著舞刀弄槍,朕讓他們去與世子比劃比劃,你在以一旁瞧瞧。”
寒淮目光一滯,這話,似是話里有話,俯首在那里,不作答。
“這好辦,若是皇兄想看,便辦一場比武大會來較量一番便可。”倒是北辰逸與北辰映雪,拍手稱好。
“世子覺得本王這個主意好不好?”寒淮一直默不作聲,北辰逸的目光便掃了過去,最后,淡淡的掠過重陽微垂的頭,又緩緩收了回來。
寒淮抬眼望了他一眼,再度斂眉:“好與不好都讓王爺說了,寒淮哪有不應承的道理。”
此事就此敲定,北辰夜吩咐著眾人下去準備,未時一刻,在南苑的比武涉獵場地。
重陽在帷帳后頭,遠遠望著局面,不由蹙了蹙眉。北辰夜果然多疑,盡管漠北對北辰有恩,也因此讓他瞧出了漠北的實力。
作為一個君王,有這分警覺是好事,只是可憐了寒淮,在北辰逸與北辰映雪的雙重壓迫下,如今還得想盡辦法讓北辰夜滿意。
【1】《詩經•;豳風•;伐柯》中謂:“伐柯伐柯,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所以后世又稱媒人為“伐柯人”,稱提親為“伐柯”,稱作媒為“執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