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寒淮是同母么?”他問。
“不是。”她答。
“怎么了?”她又問。
“沒事,”他道:“只是聽說你從前都不在宮里住,所以才好奇多問了一句。”
她不知他是何意思,也沒有再答他,只是專心抓著韁繩,慢慢摸索著這馬兒的脾性。
卻是個秋高氣爽的日子,日頭斜斜的照射下來,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漫不經心的瞥著北辰逸,見他亦是目不斜視的望著前頭,方才回轉了身子,道:“我有些渴了,水在車上,勞煩王爺幫我拿一下。”
北辰逸望了她一眼,沒有反駁,只是調轉了馬頭,順從的去后頭馬車拿水。
重陽回身望了一眼,那些侍衛因著重陽與寒淮并肩而行,均是不敢跟的太緊了,只在后頭遠遠跟著,如今北辰逸這一往后走,重陽的身后,便是無人跟近。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于是涌上一股力氣在手上,揚了揚手,對著那馬兒重重的甩了下去,馬兒吃痛,一抬前蹄,落地的瞬間,飛快的奔了出去。
身后是北辰逸大喊站住的聲音,她回頭,恍然間似乎聽到他的聲音,聲嘶力竭,卻偏偏離的遠了,聽不清旁的內容。
她一咬牙,抬手,對著那馬兒再度甩了鞭子,馬兒飛馳,耳邊是呼呼的風聲。
越來越遠…
一路狂奔,一顆心狂跳不已,不知行了幾里路,只知這一口氣跑來,卻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然她還來不及稍作停歇,卻忽的察覺出異樣---她這是在哪兒?
原是在不知不覺中進了一片樹林,雖然這個季節里沒什么繁茂的樹木,但是枝干遮擋之下,卻是完全分不清方向。
她本就是胡亂跑來的,又對這里不熟悉,如今在那里不禁有些發慌,四面八方全是路,卻又似乎都是通向迷霧飄搖的遠方,她不敢再多動,生怕越走越是沒方向可尋,只能停在原地,四下張望著。
“不跑了?”身后驟然響起的聲音更是嚇得她一個激靈。
果然是陰魂不散,怎么悄無聲息的就到了她的身后,她連察覺都未察覺出來。
“不跑了。”望了他一眼,手,再度抓緊馬韁。
不跑才怪!
說著,雙腿夾緊馬腹,胡亂朝著一個方向飛奔了出去。
這一遭北辰逸卻是學聰明了,她一動,他便跟著動身,緊隨其后,這一遭,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讓她再逃走。
卻是順著樹林出去,前頭便是一個山頭,因著有霧,瞧不見到底有多深,只是乍然望下去,幽幽,有些駭人。
重陽垂首望了一眼,忙后退了幾步,身后是踢踏的馬蹄聲傳來,北辰逸在幾丈開外停了下來,勾著嘴角望著她:“重陽,你還能跑向哪里去?”
他喚她作重陽,便是這一句,就讓重陽愣在了那里。
果然沒有騙住他,精明的麻煩男人。
“你們以為隨便拿個骨灰來便會將我懵住?那無涯島國的國王與你是舊識,若是那骨灰真的是你,他怎么會不管不顧,在漠北待了幾個月。你是真當我糊涂么?”他朗朗一笑,望著重陽,氣定神閑。
“你,你早就知道,那為何還要繼續演戲?”重陽蹙眉,越發看不懂他了。
北辰逸卻是笑的更為開懷了:“若是不演戲,你若是重陽而不是漠北九郡主,又怎么能嫁給我?”
重陽一怔。
原以為是騙過了他,卻不想,反倒被他給算計了,這個北辰逸,真真兒是狡猾,可惡!
“那你如今告訴我,是什么意思?”一個側身從馬上跳下,重陽遠遠站在那里,微微仰起頭來望著他,眉頭,卻是緊緊蹙在了一起。
“一則,有我在,你跑不了,二則,你那般明白事理,萬萬不會將漠北置之不顧。”
“你--”重陽氣結了,北辰逸何時也變成了這樣,威脅利誘,連帶著欺騙,無所不用其極,從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從來不會對她耍心機用手段的,怎么如今,也這樣了。
“那若是我不管不顧了呢,你沒了威脅我的籌碼,你還能怎么辦?”
“好了,別犯糊涂了,就算你不愿意嫁給我,但是也沒有必要一直呆在漠北,跟著我回去,我會好生照顧你的。”北辰逸輕笑著上前,重陽卻連連后退。
“原以為你是懂我的,卻不想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惜一切將我往火坑里推,我,重陽,在北辰遭受過什么你不清楚么?”
“我懂與不懂沒有什么分別,我只知道,一定要帶你回去。”他說。
她站在那崖邊上,后頭是霧氣騰騰,她往后望了一眼,復又轉向北辰逸。
“你別過來--”她大喊一聲,有些聲嘶力竭的失望。
“好,好,我不過去,你別激動。”北辰逸見她情緒有些失控,忙緩聲安撫著。
他豈是不懂她的心思,只是,這許久的離別讓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不能沒有她,哪怕她不愛他,哪怕只是讓她遠遠望她一眼,他也愿意。
“跟我回去吧,你的身份我不會告知二哥,你我成婚,咱們便有自個兒的府邸,到時候,我會給你自由,全數的自由,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給你,我發誓,一定比在漠北更讓你開心。”他幾乎是哀求了,他不能忍受,見不到她的日子。
“不要--”重陽連連搖頭,不覺間,亦是淚已漣漣:“你還不懂么,對于我來說,呆在我不想呆的地方,便跟呆在地獄一般的痛苦,我已經痛苦過一次了,剩下的日子,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度過。阿逸,若是你真的為我好,便放我走,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