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欣的聲音還是吞吞吐吐的,不過慕成凰也不準(zhǔn)備繼續(xù)聽下去了,她本就不想知道這些人秘密談話的內(nèi)容,她只是想知道長公主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過現(xiàn)下看來,長公主對自己還是頗為袒護(hù)的,這倒是讓自己放下心來了。
出了殿門,便是見到知書緊張兮兮的守在門口,見著慕成凰出來立刻迎了上來,以為慕成凰是生氣了準(zhǔn)備離開,忙是勸了一句:“五公主,我家公主最看重的還是五公主您的,您別多想,她今日沒有派奴婢去請您過來,也是覺得這三人來者不善,知道五公主最近事情多,不想讓五公主費(fèi)心?!?
“好了,”慕成凰臉上帶著平淡和恬靜,倒是一點(diǎn)兒看不出生氣的痕跡,“待你家公主有空了,便是告訴她……?!蹦匠苫藢⒆约阂獊硖嵝训氖虑檎f給知書聽了,不過倒是沒說那么明白,只是說這是內(nèi)府局和內(nèi)侍省的事情,這內(nèi)侍省的內(nèi)侍監(jiān)康福壽又是熹妃的人,所以最好還是不要摻和在里頭了。
這邏輯雖然有些繞,但也是說得通的。
果然不出慕成凰所料,這第二日,便是有人在冷宮的一口廢井里發(fā)現(xiàn)了鶯兒的尸體,鶯兒頭上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被鈍物敲擊過后的傷痕,奚官局的人去看過了,這傷痕是致命的,不過到底是被人拿鈍物敲了之后扔進(jìn)井里的,還是跌入井里的時候被井壁突出的石頭撞擊而成的,還是無法判斷。
不過聽說,趙美人聽說了鶯兒死在井里的消息傷心了好一陣,一直對人家說之前鶯兒是多么多么的聽話,自己是多么多么的看重,才會因為鶯兒犯了錯,罰她去掖庭局里頭做活思過,一直不接她出來就是為了繼續(xù)鍛煉鍛煉她是,雖然沒有派人去掖庭局,卻也是一直關(guān)注著鶯兒的消息,誰料這才準(zhǔn)備接了鶯兒回來,便是出了這樣的變故,據(jù)說,后來趙美人還哭暈了兩回,就連太后都派著郁冬去看了一回,說了些寬慰的話。
鶯兒的尸體是中午發(fā)現(xiàn)的,雖然距離死亡也不過十個時辰左右,可這天氣,生肉放了半天都臭了,更何況是一個被憋在井里的大活人,據(jù)說奚官局的人用鉤子將鶯兒的尸體吊上來的時候,那臭味,關(guān)了好幾道宮門,沿路都熏了艾葉,才沒影響到最近的秀英閣。
傍晚,慕成凰照例去向太后請安,想來這次去壽康宮也定然會說起鶯兒這件事,且不知太后是如何看的,畢竟趙美人鬧出的動靜不小,若是徹查起來,很快就能查到秀英閣的瑛寶林了。
在殿門口,還沒踏上臺階的時候,便是遇到了來請安的長公主,自上次兩人因為慕成瑤的事情鬧了不愉快后,似乎還未當(dāng)面說過話,慕成凰抬著頭,不偏不倚,長公主亦是步態(tài)穩(wěn)健,正是打了會面的時候,長公主卻突然伸出手,拉了拉慕成凰的指尖。
“好成凰?!币簿瓦@三個字,別的無他,只是等著慕成凰回過頭來,慕成凰遲疑了片刻,還是轉(zhuǎn)過頭,臉上忍不住地帶著淡淡的笑意,長公主見了,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是落了地,更是親切地道:“那日回來后我便是懊惱不已,我的確不該那樣說你,昨日你走后,知書也告訴我你來過了,還提醒了我鶯兒的事情,不過往后,不管你要做什么,多少要讓我知道些,我雖然幫不上忙,可是卻不希望,我是最后一個才知道的人。”
慕成凰反手將長公主的手握在手心里,她已經(jīng)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水,長公主倒是不嫌棄,亦是將慕成凰的手攥得緊緊的。
“是我讓大皇姐擔(dān)心了。”慕成凰低下頭,但是她心里頭清楚,長公主和自己是兩種完全材質(zhì)的人,日后,自己可以與長公主走得很近,但絕對是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讓長公主知道。
兩人一起攜手進(jìn)了裴太后的寢殿,屋子里雖然比外頭涼爽,卻還是略顯悶熱,顧嬤嬤及時讓宮女端了清水讓兩位公主擦汗,長公主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里頭竟然沒有冰塊,正是要問,顧嬤嬤主動道:“太后這兩日頭風(fēng)又發(fā)了,用不得冰塊,兩位公主若是熱,奴婢去取兩碗冰鎮(zhèn)的綠豆湯來吧。”
“不礙事,”長公主笑道,“這屋子里也算是涼爽?!?
裴太后自榻上微微睜開眼,略顯疲憊地道:“環(huán)芝,去取來吧?!睆?fù)又看著長公主和慕成凰道,“特意為你倆備下的,你倆最近也是辛苦了?!?
長公主與裴太后先是對了一會兒的賬,裴太后看著極為乏累的樣子,加上頭風(fēng)發(fā)作了,時不時要讓顧嬤嬤過來替她揉捏一下額頭,才能繼續(xù)聽下去,賬對完了,長公主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慕成凰,似乎也在你猶豫要不要將鶯兒的事情拿出來說。
倒是裴太后主動開口說了一句:“近日后宮,似乎有些不太平。”繼而嘆了口氣道,“中午的時候,趙美人還冒著大太陽來了哀家這兒,也難為她了,平日里都不愛往我這老太婆處跑的,今日一來便是在外頭跪了一炷香的時間,讓哀家秉公處理,說是這宮女死得蹊蹺?!?
慕成凰低頭,她不知太后的態(tài)度,可裴太后卻偏偏對著她問了一句:“成凰,你如何看待這件事?”
慕成凰抬起眸子,裴太后正是閉目休養(yǎng),手指還在一顆顆地?fù)芘诌叺姆鹬?,慕成凰有板有眼地道:“聽說,現(xiàn)下不僅是趙美人想要徹查,只因這風(fēng)言風(fēng)語都指向了秀英閣,秀英閣的主位武昭儀娘娘和陸才人,都是要求徹查的?!?
慕成凰唯獨(dú)沒有說瑛寶林,這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若是太后要查,就必然會牽到瑛寶林。
“你覺得呢?”
慕成凰低頭:“成凰覺得,也是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畢竟是一條人命?!蹦匠苫苏f不出讓鶯兒枉死,這件事就此揭過去的話來,況且,看著太后的意思,也是不希望這樣的。
是許久的寧靜與沉默,裴太后終于是緩緩地睜開眼,微微側(cè)頭,直視著慕成凰的眼睛道;“那這件事,便交給成凰去查吧?!?
慕成凰十分驚訝裴太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未開口,裴太后繼而又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找環(huán)芝和哀家?!?
長公主多少也知曉這里頭的曲折離奇不是那么簡單,亦是看出來慕成凰的不愿意和害怕,柔柔地勸了一句:“太后,這到底是件命案,牽扯的又是趙美人和秀英閣兩處品級高的嬪妃,成清怕,她們都不會服五皇妹的話,到頭來,若是反而欺負(fù)了五皇妹。”
“哀家會下一道懿旨,沒有人,會欺負(fù)成凰的?!迸崽笫谴蚨藳Q心了,慕成凰與長公主相視一眼,還是福了福身子,算是領(lǐng)命了。
接下來三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而是慕成凰的心思已經(jīng)亂了,她萬般沒想到裴太后會將這樣重要的任務(wù)委任于自己,都不知道該說裴太后是信任自己,想要鍛煉自己,還是說因為之前慕成瑤的事情覺得自己心思不純,故而想要為難一下自己。
慕成凰的腦子整個都是亂的,偶爾有太后問話,她也總是慢了半拍,出了寢殿,外頭的夕陽只在天邊殘留了一道血紅,余暉映照在慕成凰白皙紅潤的臉頰上,將她的愁容放大了許多倍。
長公主亦是不解太后的做法,只在后頭跟著安慰了一句:“莫怕,我明日會與你一起去的?!?
明日?慕成凰悠悠地嘆了口氣,趙美人這般來勢洶洶的,只怕是今夜都不會讓人好過。
果不其然,入了夜,夜色正濃,偶爾有烏云遮蔽,擋住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讓整個世界都陷入無邊的黑暗。
慕成凰才將將有了睡意,卻聽到守門的寶鵑和一小宮女嘰嘰喳喳的。
“公主都睡下了,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就不要和公主說了?!?
“可是趙美人那兒鬧得厲害,若是再鬧下去,只怕是皇上太后都要驚動了,還是進(jìn)去稟了公主吧。”
寶鵑皺著眉頭,正是猶豫,寢殿的門忽而嘩地一下打開了,慕成凰穿著一件月牙白拖地長衫站在門口,頭發(fā)只用一根絲帶略微扎了一下,脖頸處還有些許汗珠,倒是眼神睜睜,不像是剛醒的樣子,看著極為精神。
“趙美人那兒怎么了?”慕成凰蹙眉問道。
來報信的小宮女躬身稟道:“趙美人說是鶯兒的鬼魂回來了,說自己是被人害死的,一定要讓趙美人替她伸冤,而且……而且不止趙美人一個人看到,楊寶林和唐寶林,也看到了,現(xiàn)在香葉堂燈火通明,人人自危,怕是……怕是今晚是歇不著了?!?
慕成凰深吸了一口氣,她本就知道這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只是側(cè)頭,吩咐了寶鵑一句:“替我更衣,文枝今夜不當(dāng)值,就不必喊她起來梳頭了,你先隨意給我扎個發(fā)髻即可,然后,咱們?nèi)ハ闳~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