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已經(jīng)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收到京城的消息了,京城如今的局勢并不盡如人意,前前后后被慕向白的人封鎖得一點(diǎn)兒消息都透不出來,更別提一封書信這樣重要的東西。
慕成凰原本是躺在貴妃榻上閉目養(yǎng)神的,腦子里全是慕秦易和這西夷的種種,突然聽著紅袖這樣一句,刷地一下睜開眼睛,便是坐起身來,伸手對著紅袖道:“給我。”
慕成凰一邊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一邊問紅袖道:“哪里來的?”
“今早有個人說是從嶺南做生意過來的,有人托了他帶過來的,奴婢后來想要追出去問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不過聽門房的人說,那人身材高大,語言粗俗,不過說話都是底氣十足的,不像是哪戶人家的仆人,倒像是……,”紅袖頓了頓,才是如實(shí)說道,“倒像是哪門子里出來的強(qiáng)盜似的,不過人倒是不錯,入了門口,踩了一腳的泥,也悶聲不吭地自己處理了,還將那門口的泥給清理了,看得門房都不好意思了。”
這倒是個奇怪的人,慕成凰抖開手中的信紙,卻發(fā)現(xiàn)這里頭竟然有兩頁,不過一頁信紙較為偏黃,而且很明顯可以看出,兩頁信上的筆跡差別很大,很明顯,這是兩個人寫給自己的,可是為何,會放在一個信封里送過來?而且,還說是京城的信?
其中這一頁,很明顯,用的是京城專賣的御紙,慕成凰率先端看這張,上頭雖然話語不多,可是只是一眼,慕成凰便是知道這是誰寫的。
“大皇姐。”慕成凰看完,訥訥地念了一句,復(fù)又將這信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她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難以抑制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和不平。
紅袖原本覺得這是極為機(jī)密的事情,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被慕成凰攔住,只因?yàn)樗齽偛糯掖覓咭曔@兩頁信紙的時候,分明看到了第二頁里頭帶有向家和向老夫人幾個字,紅袖是服侍向老夫人出身的,必定對向老夫人情誼深重,想來也是很關(guān)心自己外婆的消息。
紅袖微微一頓,試探地問道:“這上頭,是長公主的消息?”
“恩,”慕成凰點(diǎn)點(diǎn)頭,“比想象中的好,也比想象中的壞。”
慕成凰不是故意在繞彎子,而是的確如此,看得出來,長公主這消息傳出來不容易,雖然字不多,可是每個字都是經(jīng)過斟酌,務(wù)求用最少的語言將事情描述清楚。
如今,長公主懷有英國公世子李肅的孩子,已經(jīng)快六個月的身孕了,這原本是十分可喜的事兒,可是恰逢這亂世,這肚子中孕育的新生命,在某些時候,卻像是一個累贅。
至少,長公主便是因?yàn)檫@身孕,才沒逃出京城了。
倒不是李肅不想要救長公主出來,而是在逃離的途中,長公主突然被一隊(duì)奇怪的人馬帶走了,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李肅反復(fù)幾次想要回到京畿附近,甚至想過混入京城里去找長公主,卻都無果而返。
而長公主給慕成凰的信中,卻透露了一個讓人無比震驚的消息。
長公主,竟然是被慕向白擄走了,而慕向白帶走長公主的理由很簡單,原是他早已愛慕長公主多年,只想將長公主留在身邊,縱然長公主懷有其他男人的孩子,他也愿意耐心等待。
長公主和慕向白?
慕成凰搖搖頭,長公主的確猶如端貴妃一般,生得沉穩(wěn)大氣,端莊嫻靜,待人亦是猶如春風(fēng)般溫柔,可是長公主每次和慕向白的接觸,也不過就是逢年過節(jié),宮中宴會相聚,匆匆一面,竟然能在慕向白心中種下如此深重的情根。
慕成凰深覺得這是一個既好又壞的消息便是在于,至少,慕向白對長公主一片深情,定然能保住長公主的性命,人活著,才會有希望,可是越是這樣,長公主想要從慕向白的控制中掙脫出來,便是不那么容易了。
慕成凰將這第一張信紙放在手心里捏成一團(tuán),復(fù)又取來第二張,這筆跡,是沈珂的,兩人的書信會一起到來,必然是長公主先想辦法將消息傳到嶺南,再讓沈珂將消息傳到西夷來的,畢竟,從京城到嶺南要比從京城到西夷容易得多。
慕成凰看完這消息微微蹙眉,上一次,沈珂便是告訴了她向家如今實(shí)際掌權(quán)的早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外婆了,而是那位被外婆從嶺南接回來的向家遠(yuǎn)親,向云衫。
可是如今,沈珂在嶺南排查了許久,卻根本沒有嶺南向家的任何消息,這一家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十分古怪。
只有一個同村的老人說,原是這向家是有四口人的,還有一個是向家兩位長輩給自家女兒買來的一小丫鬟,原本這家人的生活已經(jīng)是十分清貧的了,可是這兩人又是好面子的人,想著到底是江南向家的宗親,不能在外頭沒了里子,也沒了面子,便是咬牙花了二錢銀子從牙婆那兒買來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鬟,專門服侍自己女兒,還給上了一個戶籍,也是跟著自家女兒從小一起長大的。
后來向云衫接到京城里的消息,便是帶著自己這個小丫鬟一起上路的,兩人年紀(jì)相仿,模樣也一般俊俏,一路上也能做個伴,可是后來,兩人許久都沒了消息,向家長輩還著急過一陣,不過緊接著,就會自家女兒從京城里發(fā)來的消息,說是要接他們?nèi)刖┝恕?
沈珂在信的最后寫道:“五公主可知,將這位來歷不明的小丫鬟賣給這向家長輩的牙婆姓什么嗎?姓陸,聽說,是從宮里頭出來的老宮女。”
慕成凰反復(fù)將最后幾句話看了許久,看得自己都有些不清楚了,姓陸的,她慕成凰可是一直都記得,當(dāng)年,真的五公主病重,便是如妃身邊的陸嬤嬤抱著小公主去看大夫的,然后,這陸嬤嬤便是一直都沒回來。
這嶺南,又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來歷不明的,而且還和如妃生得如此相似的女子,和向云衫年紀(jì)相仿?外婆之所以會選擇讓向云衫代替自己嫁入北梁,就是因?yàn)橄蛟粕赖纳桨俗趾妥约合嗖顭o幾,到時候,合八字的時候,也不會說什么不合適的問題,畢竟,若是和向云衫的不合,必然也就和自己的不合了。
換言之,那這位小丫鬟的生辰年月,便也是和自己差不多了。
慕成凰越是想,腦子里便是越是亂,她默默地在指尖發(fā)力,這沈珂寫來的信便也是化成了一團(tuán)廢紙,紅袖在一旁小心地問了一句:“五公主,可是有向家的消息?”
慕成凰抬頭看著紅袖期待的眼神,她應(yīng)當(dāng)如何對紅袖說呢?
慕成凰抿了抿唇,只是對著紅袖道:“紅袖,你愿不愿意冒險回一次江南向家?”
說到回江南,紅袖是一百個愿意的,就是怕慕成凰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保護(hù)她的人,雖然西夷的局勢,暫時還算是穩(wěn)定,可是天下大局,本就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紅袖不敢輕易離開。
慕成凰似乎知道紅袖的擔(dān)憂,安慰她道:“最近駱平和靈犀郡主的感情甚篤,同進(jìn)同出,靈犀便可以日常伴我周圍,還有春柳,她們二人雖然武藝都不及你,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定然不會出事的,退一萬步講,有王爺在這兒,你還擔(dān)心什么。”
紅袖恍然大悟,是啊,有肅親王親自護(hù)五公主周全,怎會出任何紕漏。
“若能如此,奴婢定是聽從五公主的吩咐。”
慕成凰點(diǎn)點(diǎn)頭,此時正是黃昏,橘黃色溫暖的日光從窗外灑進(jìn)來,外頭是白茫茫的一片白雪,西夷的天氣比大順京城要清冷許多,就算是這出了太陽的天,也是冷得刺骨,雪也不會融化一點(diǎn),這別院里的老人倒是有經(jīng)驗(yàn),看著這天氣,便是早早地備下了不少銀碳,只因?yàn)檫@最冷的時候可不是這下雪的時候,而是融雪的時候。
慕成凰看著外頭天色漸晚,橘紅色的光芒也漸漸地從天邊褪去,想著慕秦易今日怎么著也得完事休息一陣了,便是起身披了一件衣裳朝著慕秦易的書房方向過去。
她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見到慕秦易本人了,每次都是托了駱平將做好的吃食點(diǎn)心送進(jìn)去,雖然能聽到慕秦易在里頭說話的聲音,可是駱平只要說王爺是在商議要事,怕是不怎么方便,也沒有多余的時間,慕成凰便是乖乖地出了院子。
十天了,慕成凰掰著手指頭算,自己足足有十天沒見到慕秦易了,這再怎么忙,見一面總歸是可以的吧,自己也想要做慕秦易背后那懂事可愛的女人,可是自己也是心思敏感的女孩子,就算不能促膝長談,說那么一兩句也是不礙事的吧。
如此想著,慕成凰便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慕秦易的書房外頭,駱平正是守在外面,從屋子里頭接出來空盤子,這是中午慕成凰讓駱平送進(jìn)來的人參烏雞湯、茄子煲、還有芹菜燒牛肉,都是慕成凰拿手的。
慕成凰掃了一眼這盤子,語氣淡淡的:“都吃完了?王爺怎么說?覺得好吃嗎?”
駱平指著空空如也的盤子道:“五公主自己瞧,王爺自然是喜歡的。”
慕成凰冷哼了一聲,篤定地反問道:“你確定,這是王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