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村子里唯一的教書師傅,幾個村子里也有不少和我同齡的孩子,閑暇時會去隔壁村特意挪作教室的屋子,跟著母親識幾個字,她們每年交幾十文錢或拿些自家種的糧食來交學費,我爹爹就負責照看家里我們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到過得很幸福。
在我十歲那年,娘親給鄰村將要參加鄉試考童生的學生補課,又恰逢我爹爹即將分娩,因為不放心爹爹一人在家,所以每晚上補課后也忙著趕回來照顧爹爹,那晚的雨很大,自我記憶以來也是最大的一次,娘親照常回來不料路上遇到塌方,雙腿被塌方里的石頭砸傷,血肉模糊,因為晚上路上基本沒有人路過,待到第二日才在爹爹的懇求下,族長讓人尋找,找到了受傷的娘親。由于受傷又淋了一夜的雨,她回來后就高燒不止,幾乎意識不清。
幾日后,弟弟出生,家里所有的余錢都為了娘親的藥費用完,連帶著爹爹的嫁妝也全部被當了錢,因為擔憂娘親的病,爹爹在月子中落下了病根。一個月后,雖然娘親的腿傷好了許多,但是她的肺理卻被高燒燒壞了,停了呼吸。
爹爹十分的傷心,不久也一病不起,也無心思照看還未斷奶的小弟。……”聽著他緩緩的敘說,江流云才意識到男子的不易,從小就要肩負一個家的責任,更讓他妹妹無后顧之憂,一心讀書,成為了縣里最年輕的秀才。
相比自己的遭遇,雖然被二娘買進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但是身邊還有把自己當女兒的師傅,對自己很照顧的師姐們,而且,皇上娘娘也很和藹,經常都是賞賜,倒也衣食無憂,過得快活。
“春天了,也不知現在爹爹病好了沒,妹妹是否回到了學塾,弟弟過得怎么樣……”聲線哀傷凄然,帶著無限的擔憂。
江流云鬼使神差的趨步上前,坐在他身側,憐惜的把一臉淚水的林翊擁入懷里,柔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爹爹如若沒意外的話,照自己開的方子,連吃兩個月就藥到病除了。離去前曾留了十來兩銀子,他的弟妹最近也不怕餓了肚子。
纖長的手指透過他細碎的發絲,沾上了他令人心疼的淚。溫熱的淚消融了心里的冰墻。低下頭,在圓潤的額頭上留下了淺淺的溫柔。
原來他不知不覺在自己心里有這么重要的地位了。
責任嗎?
亦或是不知不覺對他有了割舍不斷的情!
也許朝朝暮暮都相見,兩心相隔在天邊;也許一霎那的回眸卻有了今生的牽絆!
來到異世半年不到,原本遭遇了最不堪的侮辱,從此打算孤獨一生,卻不料被告知這兒是女人為尊的世界,完全與原來的世界相反。而那個自己恨不得殺了泄恨的男人卻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尋找的開始僅僅也是為了補償,在得知就是那個自己要找的男人之后,知道他背井離鄉,懷著‘江流云’的孩子,一人經受了痛苦磨難,覺得歉疚,本來用金錢彌補‘她’犯下的錯誤,可是既然他未婚懷孕,作為有良知和責任感的人,也深知女尊世界里的男子和原來的世界女子未婚先孕無疑毀了名聲必然會被宗親浸豬籠,而且現在借了‘江流云’的尸還了魂,不管怎么樣也得給他們父子一個交代。
奈何他的堅強和不輸于女兒的自立讓她深深的被吸引,責任也被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牽絆。所以,從開始他只是孩子的父親,逐漸認同他為今生的伴侶。
也是這就是命運!能讓原本唐朝的她來到這陌生的時空,和他有了交集,有了心憐,甚至短短數日,產生了男女之情。快得讓她心驚,卻已知心不由自主,無法掌控。
或許曾經她在懷疑,是不是腦海中女子的名節作祟,才會對和她有肌膚相親的男人不忍割舍,成了親成全了彼此。但后來一想,和他有肌膚相親的不過是這副軀體,可和她沒半點關系,自然那個理由不能完全成立。
說起來在黎塘縣去了他家,家徒四壁,全家人仰仗著他才能維持在風雨中飄搖破敗的家,才深知他的難處和不易,同情有之,憐憫有之,感情在一彎江水中沉淀,想到他離開自己家后,舉目無親,又懷著孩子,讓她體會到了坐立不安的擔憂。
幾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夜里油燈下看著那兩件衣服,涓然婆娑。也許,黎塘縣郊外的樹下,睜眼的片刻,心里已經有了這個男人,從模糊漸漸的清晰,令人嫌惡的渺小漸至偉岸起來。
那留存在額頭處,濕潤的唇瓣帶著女子清冷的氣息,驚愣了陷入回憶的男子。抬起頭來,水亮而迷糊的眸子望進了女子瞳眸深處那漫無邊際的柔波,帶著他所陌生的憐愛。
一望已千年!
原本就為她亂了節奏的芳心更似風中顫動不休的柳枝,卷著一池的春風,吹綠了兩堤的草岸。
女子唇瓣的溫柔再真實不過,鼻中那滿滿充斥著女子梨花香的暖熱氣息,以及手中觸摸女子的身體全是一片陌生讓人心悸的溫熱,那滿目緋色的衣衫,猶似林間的醉色楓葉化作春泥前的傾力的繾倦蝶舞,絢爛得讓人挪不開眼。
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女子的懷里,沒有間隙的危險距離似被東西蟄了一樣,急忙的想撐起身子離開。
數次被她抱在懷里,每一次都讓林翊的心亂了節奏,貪戀她的溫柔,卻也深知如今自己懷著孩子寡夫的身份,豈能因為自私而霸占屬于別人的幸福。
“對不起,我……”他的抽離使得她有些不習慣,看著通紅的男子,先前契合的身體讓江流云眷戀,擁住他瘦弱的肩膀似乎填滿了空虛寂寞而飄蕩的游子之心。
“流云,你這是?”一手捂住額頭還未消散的溫度,林翊羞澀的垂下了眼瞼,不敢與女子對視。她怎么親自己了?會不會是喜歡自己?男兒的羞澀不敢追問緣由,偏開頭,蒼白的頰上是一片殷紅,似血一般鮮艷欲滴。
“對不起,我剛才情不自禁!”江流云手足無措,也不敢看男子,就怕他嗔怪自己迂浪的行為,她這樣對他,和那狂風浪蝶無異。而她也是今生第一次這樣親近一個男子。
“可是,我可是懷了孕的寡夫,你怎么能,怎么能?”林翊嗔怪道,想到這里已經寡夫的忌諱,心里一酸。自己怎么能奢求她的感情。
心堅定了許多!
江流云也不再退縮,一把將他的手抓住,認真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他,道:“林翊,你覺得我怎么樣?”
“流云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子。”林翊臉微微一紅,掙扎了一會兒,卻沒掙脫,不得不放棄。
“如果我說我想照顧你們父子,你會答應嗎?”手上用了一下力,專注的道。
她的言外之意,林翊自然領會的,女子的話語在冷清的屋子回蕩,漸漸的升起令人臉紅心顫的曖昧。垂下頭既沒有接話,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以為是女子一時的同情。
“不,我知道我不可以的!”她的話讓他心里一悸,理智讓他搖頭。
“我,我……”江流云難以啟齒,看到他凄然的淚水,真想將一切告知他。她想娶他為夫,不是因為責任,不是為了那孩子,也僅僅是因為對象是他而已。可恨那該死的‘江流云’,一言一語都必須小心翼翼。
她無言的話語就像一根針刺進心窩,林翊慌亂的離開,身體退了半步,抵住了床頭的柱子。
“林翊,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我想娶你為夫……”最后還是將心里話說出來,讓江流云松了一口氣之余,剩下的滿滿是期盼和忐忑,以男子的驕傲和堅強,怕他真會拒絕。
林翊羞澀的咬了下唇瓣,搖搖頭,不著痕跡的離開女子的碰觸,水眸深處夾雜了一絲傷痛,“你知道我懷的可是別人的孩子,世間又有那個女子會愿意幫別人養孩子,”
江流云一激動,真想說她不是別人,正是孩子的娘親,但是又怕話語中泄露了真相,讓他會恨自己。
看著她姣好堪稱絕色的女子,心神有些恍惚,似欲伸手覆上夢中讓他輾轉難眠的容顏,怔了怔急忙退縮,苦澀地道:“何況世間比我好的男人,比我清白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怎么會看上我。”
“沒有,林翊才是世界最好的男子,最堅強的男子,最清白的男子……”抓住他的手將它放在臉上,第一次這樣大膽,男子手掌上粗糙的厚繭磨得她有些發癢。
那句最清白的男子正巧戳到了林翊的痛處,他那還有清白可有,瞥了眼未凸顯的小腹,未婚就懷上了孩子,清白二字不是挖苦嗎?急忙的縮回手,背對著江流云。
轉過身的他紅腫的眼里噙滿了翻騰淚花,一圈圈的打著轉兒,幾乎就要噴薄而出,努力的壓抑住,卻控制不住抽噎,不住的搖頭,“對不起,”我喜歡你,所以他不能只顧著自己的幸福,讓她在別人眼里抬不起頭來。
江流云將側身的他抱住,緊緊的擁在懷里,不留一絲縫隙,“林翊,林翊……”低聲的呢喃淺語,揉雜著難以訴說的情意。
被拒絕的她心里很疼,卻知道不抵男子半分,但是她沒有泄氣,總有一天,她會讓他點頭的,心甘情愿的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