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經(jīng)過了那麼多的磨難,最後成了王妃,她也是被疼愛的,剛失去了家,也有著微小幸福。
可是現(xiàn)在呢?看不到了自己的江湖,看不到了那些疼愛自己的人,新家舊國都看不到……
她只剩下了“皇后”這個稱號。
這江山爲(wèi)何是男人做主?這天地爲(wèi)何是乾大於坤?這衆(zhòng)生平等的塵世,爲(wèi)何要雌臣服於雄?
疲憊的靠在凌天賜的懷中,白飛飛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她想了太多,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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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元的傷已經(jīng)痊癒,軒轅元承的外傷也好了大半,但心痛病不見任何好轉(zhuǎn)。
“元承兄,”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赭衣男人走了過來,手中拿著摺扇,眉眼風(fēng)流,“元承兄,紫元,今日大喜,我爹在府中大擺宴席,正等著你們呢。”
軒轅元承正站在拱橋上,正對著一池碧綠的荷葉發(fā)怔,聽到安蘊央的聲音,立刻轉(zhuǎn)身。
“蘊央,何來喜事?”軒轅元承病中幾日,連房門都沒出,下人們收到將軍的命令,對凌天賜大婚一事,不敢亂談,他自然不知今日子時剛過,凌天賜已宣大婚。
“小七!”紫元低低的喊了聲,因安蘊央是安老將軍第七子,他習(xí)慣喊他小七。
“天大的喜事,”安蘊央摺扇一揮,根本沒看見紫元的眼神,半掩脣角,笑道,“皇上立後,天下同慶。”
軒轅元承一陣恍惚,胸口氣血一堵,急忙伸手抓住紫元的胳膊,才穩(wěn)住身形。
皇上終於還是立後了,可是爲(wèi)何半點也不通知他?
紫元早就知道此事,只是凌天賜囑咐在詔告立後之前,任何人都不可對軒轅元承泄露半句。他知道皇上是擔(dān)心軒轅元承病情,綠影曾說,這心有病了,不宜大喜大悲。更何況是與白飛飛有關(guān)的事情,軒轅元承早得知一日,就會多愁悶一日,對他的病更是不利。
紫元有些責(zé)怪的瞪了安蘊央一眼,他早就警告這冒失的傢伙,說道此事時一定要小心。軒轅元承今天才恢復(fù)了幾分,被大夫允許下牀走上幾步,他剛纔陪軒轅元承站在這裡,就是在想著怎麼措辭告訴他這件事,誰知安蘊央一來就是“皇上立後”……
“元承,你沒事吧?”扶住軒轅元承的身體,擔(dān)憂的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紫元低低問道。
“沒事……只是……太突然了。”軒轅元承脣邊勉強牽起一抹易碎的微笑,心臟堵住了片刻之後,瘋狂的疼了起來。
他知道會立後,凌天賜即使不是君王,也從來說一不二。他以爲(wèi)自己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接受這樣的事實,然後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兩個男人之間痛苦的掙扎著。
可是,當(dāng)真的發(fā)生了,那沉重的難過還是超過了自己的承受。
在無人時候反覆練習(xí)的微笑,已經(jīng)上揚不到自己要的角度。
“你的臉色不對,小七快去喊大夫。”紫元見他臉色原先是蒼白的,漸漸脣色有些發(fā)青,立刻對安蘊央說道。
“元承的身體何時變成這樣虛弱?”安蘊央早已往園外掠去,口中喃喃的說道,“自己的妹妹做了皇后,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嗎?太激動了……難怪爹爹不準(zhǔn)任何人告訴他這件事……”
因爲(wèi)心痛病又犯,軒轅元承未能吃飯,只躺在牀上,臉色異常蒼白。
他痛恨自己無能爲(wèi)力,一邊是君王,一邊是深愛的女人,他卻一次次選擇了逃避。
用什麼去爭?他的身份除了曾經(jīng)的哥哥,還有什麼?
更何況,他絲毫不想增加飛兒的顧慮。他喜歡看她單純清澈的眼睛,若是他告訴她自己的心意,那她一定不會再那樣單純的看著他。
有了一個王爺,有了一個天子,已經(jīng)夠她痛苦了。自己算什麼呢?連坦白表達的勇氣都沒有,他不過是在無望的愛情之下,苦苦掙扎的懦夫。
心疼的極致的時候,他偶爾會有瘋狂的想法,拋棄一切,帶她遠(yuǎn)離這些是是非非。
可是隨即就會被他自己的想法嚇到。不管她會不會跟他走,他都無法放棄自己的君王,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無法忘記的身份。
“元承,好些了嗎?”紫元和安蘊央都在房中,等大夫一走,立刻到牀邊問道。
“沒事。”依舊是勉強的微笑,軒轅元承淡淡回答。
“元承兄,你的病根是何時落下的?這城中最好的大夫來了,都說是奇癥……”安蘊央一臉的歉意,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差點要了軒轅元承的命。
“人家是禮部尚書,位於位高職重,憂國憂民,哪裡像你整日遊手好閒!”紫元皺眉說道。
“蘊央,”軒轅元承低低喚了聲,擡起臉問道,“皇上此次立後,衆(zhòng)臣什麼態(tài)度?百姓有何議論?”
“據(jù)說朝中文武百官跪逼聖駕,百姓們則衆(zhòng)口不一,只是兩日前,百官又各司其職,對所管轄之內(nèi)的百姓流言,紛紛安撫清整……”安蘊央歪著頭想了想,說道,“連我爹都接到聖諭,這兩日在城內(nèi)清整流言……”
“流言?”軒轅元承因臉色蒼白,那雙黑眸越發(fā)漆黑,“百姓對此事究竟有何議論?”
“白飛飛未出閣時候就名動京城,百姓知其名,慕其行,大致分成三派,大半還是寬仁歡呼,可一部分紛紛質(zhì)疑白飛飛的身份,另一部分更是危言聳聽,說其是禍水紅顏……”
“胡說!”軒轅元承突然厲喝一聲,將安蘊央的話打斷,“飛兒她雖然行爲(wèi)荒誕不羈,厭惡禮教,卻是真性情,善良率直,心智奇巧,什麼禍水……咳……咳咳……”
因說的太急,呼吸一窒,軒轅元承蒼白的臉色咳出了紅暈。
“你何必如此激動,衆(zhòng)口攸攸,哪能顧的周全?”安蘊央慌忙拍著他的背,急急說道,“總而言之,百姓還算上寬仁,畢竟身份……”
“別說了!”紫元見軒轅元承咳的更厲害了,急忙阻止安蘊央說下去。
讓鄰國的王妃做大晟國的皇后,確實有悖大國之風(fēng)。
“飛兒她未必稀罕這皇后之位!”咳了許久,軒轅元承虛弱的說道。
“元承!”安蘊央和紫元臉色微變,他真是病糊塗了,居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凌天賜聽見,只怕又要龍顏大怒。
“我有些累了,你們先去慶祝天子大喜……”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軒轅元承閉上眼睛,淡淡說道。
“有什麼不舒服,讓這羣奴僕去找我。”安蘊央也是聰明人,和紫元對看一眼,默默的退下了。
聽到他們腳步消失的聲音,那雙異常黑亮的雙眸又睜開了,怔怔的看著雕花房頂,緩緩流瀉出痛苦和無奈。
他的飛兒,只怕再不能回到自己熱愛的江湖中。
又想到那日爲(wèi)她解毒,凌天賜心中定有芥蒂,若是不夠愛她,只怕在心中會將她當(dāng)成殘花敗柳,日後若是飛兒再惹怒他,說出此事羞辱於她,那他將以何面目再見她。
痛苦的蜷起手指,他爲(wèi)什麼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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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的夏天,太陽灼熱的灑下,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而山上的天氣卻並不炎熱,山腰處幾株雲(yún)冠高聳的古樹下,有一間簡陋的茅屋。四處都是風(fēng),涼爽的感受不到一絲暑氣。
阿燼木然的坐在的樹根下,看著樹枝間跳躍鳴叫的小鳥。
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可是蘇格不見絲毫甦醒的跡象,雖然薛神醫(yī)依舊信誓旦旦,但是他現(xiàn)在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救起蘇格的時候,他就沒指望他能活過來。
他自己是江湖人,刀尖上舔血,那樣重的傷,即使是武林絕頂高手,也未必能保住心脈活下來。
“吱呀”,茅屋的門突然打開了,薛神醫(yī)從裡面走了出來,滿臉是笑容,拍著手說道:“醒了醒了,小王爺醒了。哎呀,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皇上冊立皇后,天下同歡,連王爺都被喜事……”
阿燼站起身,盯著薛神醫(yī),突然道:“你怎知皇上立後?”
這深山老林,薛神醫(yī)從未出過茅屋三丈外,他如何得知凌天賜立後之事?
“嗯,看星象,昨夜子時,紅鸞星動,九星歸位,必是天子大喜,中宮……”薛神醫(yī)摸著鬍子,在阿燼的逼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哈哈一笑,指著茅屋說道,“你先去看看小王爺吧,不過他似乎有失憶的傾向。”
“失憶?”阿燼皺了眉頭,不再逼問他,往屋內(nèi)走去。
穿過了長長的陰涼的地道,來到了一處石室,那寒玉牀上幾乎冰凍起來的男人,果然睜開了琥珀色的雙眸。
阿燼走到牀邊,審視了半晌,見他只是睜著雙眸,像是沒了魂魄一樣。
“蘇格?”阿燼試探的輕聲喊道,可蘇格恍若未聞,依舊看著石洞頂端。
“現(xiàn)在問他什麼都不會答應(yīng)。”薛神醫(yī)在身後捏著山羊鬍子說道,搖著頭說道。
“那他和前幾日有什麼區(qū)別?”阿燼冷冷的問道。
“有區(qū)別,至少睜開眼睛了……”
“我不想看見一個活死人,你既然能讓他醒,也一定能讓他像一個月前那樣,活蹦亂跳。”阿燼揚聲打斷他的話,聲音更冷,“黃金都已付了一半,三日內(nèi)要看見他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