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做恍然大悟狀,又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問老板娘:“靈么?”
“那當然了!不靈的話,我天天挨這份兒累,那么盡心盡力的供著?”老板娘回答的十分篤定,“我也是之前機緣巧合,從開始供胡娘娘的。咱們是有緣人,而且你們也信這個,不然我輕易都不跟人家說!當初啊,是我們家孩子無緣無故的就得了一場怪病,別提多奇怪了,誰也瞧不出毛病來,大醫院小診所全都去了,都說孩子沒病,可是沒病哪有人那個模樣啊,我也是沒辦法了,你們還年輕,不了解當媽的那個心思,我當時就覺得,哪怕讓我去死,只要我孩子能好好的,我也樂意。這個時候,我以前有一個多年的老姐妹了,就跟我說,要不然就供胡娘娘吧,胡娘娘保佑,說不定就能有起色呢。我那時候已經到了死馬也當活馬醫的程度了,還能說什么啊,就答應了,之后我那姐妹兒帶著我找了個師傅,花了好多錢,請回來這么一尊胡娘娘的神像,告訴我怎么供養。”
說著,她朝墻上高高懸掛著的神臺使了個眼色,示意蘇童和王莉朝那邊看,蘇童和王莉就順勢看了過去,今天那尊瓷像上面并沒有蒙著紅布,蘇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瓷像的樣子,果然和那個高中生說的一樣,是一個古裝大美女的模樣,瓷像的樣子看起來仙氣十足,如果不是后面還有飛揚起來的九條尾巴的造型,簡直就和敦煌莫高窟里面的飛天畫像有一拼,儼然是天庭的仙子一般。瓷像的做工比較精細,即便離得這么遠,蘇童也可以看得出那瓷像的眉眼十分清晰。
“然后我就供著,一開始也不知道靈不靈,結果燒香,放貢品,又拜又求的,折騰了兩三天,我孩子忽然就好了,一點征兆都沒有,特別突然的就好起來了,你說這不是胡娘娘顯靈是什么呢!打那以后啊,我就供奉的更上心了,胡娘娘可是救了我們家孩子的大恩人啊!”老板娘說到這里,還有一點小小的激動。
一聽到老板娘的孩子也生過怪病,蘇童和王莉交換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有了同樣的猜測,王莉連忙趁著老板娘聊天的熱情還沒有退下去,開口問:“老板娘,那你孩子之前是怎么了?什么毛病還至于那么怪啊,醫院都看不明白?”
假如老板娘說她的孩子也是一夜之間就從年輕人變成了小老頭兒或者小老太太,那這個癥狀就和孫大剛一模一樣了,雖然不知道根源到底在哪里,至少知道這里的老板娘供奉了所謂的胡娘娘以后,孩子就奇跡般的好了,從這一的一個結果逆推回去,說不定也能對怪病發生的根源有多一點的了解。
“唉,別提了,本來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突然之間就不對勁兒了,一天到晚的說冷,大夏天那會兒我們都穿短袖短褲,她把羽絨服都翻出來給穿上了,”老板娘因為孩子的病早就已經痊愈,所以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倒也沒有表現出什么心痛或者難過的情緒,就好像是在講別人家的熱鬧八卦似的,“還有吃飯,就跟不要命似的,得了餓癆也不是她那時候那種吃法兒啊!可是就那么能吃,精神頭兒還一天不如一天,見天兒的就喊冷,我們帶去醫院,醫院檢查完說也沒什么毛病,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反正那會兒啊,我們兩口子真的是都要被嚇死了,多虧胡娘娘保佑,孩子總算沒事兒了,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哎呀,那可真是的,這個胡娘娘還真靈啊!”王莉語氣上好像很振奮,在替老板娘高興似的,不過眼神里分明寫著“失望”兩個大字,弄了半天老板娘的孩子不但性別和孫大剛不一樣,就連表現出來的癥狀也一點都不同,這樣一來,可就沒有了可對比性,這兩件事的關聯也不大好去證明了。
“那可不是么!”老板娘美滋滋的回答,很顯然她并不是一個非常善于察言觀色的人,所以并沒有發現王莉聽了她的話之后,連神情都不大一樣了。
“那胡娘娘要怎么供養呢?”蘇童一邊問,一邊偷眼又朝神臺上面的瓷像看了看,“我的意思是說,用什么東西,還有胡娘娘脾氣怎么樣?會不會和愛生氣?我之前有個朋友,他養了小鬼幫忙做生意發財,結果那個小鬼的脾氣特別不好,因為一點事就會惹生氣,發脾氣,懲罰別人什么的,搞得我有點害怕,本來都動了心思了,也沒敢養,聽你剛才說胡娘娘這么靈,有點動心了,就是怕會不會也是這種脾氣比較大的,我這人粗心,就怕不小心得罪了大仙!”
“還行,還行,不是我不敢說啊,是真的還可以了,你不能指望這種大仙跟天上那些神仙那么什么都不跟咱們計較,對不對?畢竟人家也幫咱辦了實事兒了。”老板娘很知足的說,“我們家這個胡娘娘,我一開始是按照我姐妹兒介紹的那個大師說的那樣,沒事兒就供奉燒雞,水果,然后燒香。后來有一天,胡娘娘托夢給我,說讓我多給她燒香,初一十五要給她化一些紙元寶之類的東西,我就照做就行了,挺好伺候的,有的時候臨時有什么要求,她也托夢告訴我,都不用我自己去瞎猜。只要別說太冒犯的話,胡娘娘也不會真跟咱一般見識的。”
蘇童聽了之后,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表示老板娘說的很有道理,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啟發,回頭也打算考慮考慮,供個胡娘娘保佑自己和家人。老板娘聽了這話別提多開心了,好像發展了一個新的成員到自己供狐貍大仙的隊伍當中,對她還有什么好處似的,還一個勁兒的詢問蘇童有沒有合適的來路,如果沒有的話,自己可以引薦她去那個認識的大師那里,保證能讓蘇童供個靈驗的胡娘娘。
蘇童當然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提議了,現在暫時也沒有辦法證明孫大剛的怪病和這家餛飩鋪子里面的狐仙有沒有直接的關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可沒有那么想不開,會想要真的請一個什么狐貍大仙回家去,這種東西她現在早就是寧可信其有了,也甚至請神容易送神難,這里面的“神”自然不是那些貨真價實的神,多半是一些魑魅魍魎、邪祟鬼怪,那就更不宜招惹了。
所以她隨便那話搪塞了一番,說如果以后有這個需要,一定過來向老板娘咨詢,或者是請老板娘幫忙引薦什么的,正好這個時候又有人來店里要吃東西,坐下來招呼人要點東西,老板娘這才暫時結束了跟她們的閑聊,去招呼客人了。
“我說,你還吃么?”王莉等老板娘走遠了,一邊偷眼瞄著那個墻壁上神臺上面的古裝美女瓷像,一邊小聲問蘇童,順便攪了攪自己面前那碗已經破了一大半,飄了一碗面皮的餛飩湯,看樣子是不想呆在這兒了。
該問的也都差不多問過了,蘇童也沒有在這里繼續吃東西的愿望,于是讓王莉在門口等著自己,她過去把餐錢給付了,王莉是真的多一分鐘也不想在這家店里面呆著了,就急急忙忙起身走去門口,蘇童拎起她的小皮包,過去找老板付她和王莉兩個人的餐費。
就在她打開皮包從里面取出錢包付錢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上有什么聲響,她下意識的抬頭去看,發現自己此時此刻站著的位置正好是老板娘供奉狐仙的神臺下方,而眼下一絲風也沒有,那帶著九尾的古裝美女瓷像卻好像被一陣大風給吹過似的,正左搖右擺,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這一情況不僅蘇童看到了,老板娘也看到了,她嚇得連忙拉了一張凳子沖過去,站在凳子上用手扶住那尊瓷像,可是瓷像仍舊抖個不停,她根本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瓷像就會一頭從神臺上面栽下來似的。
“就怪你!”她橫一眼正在給蘇童找錢的老板,“我剛才就說要去把元寶化了送過去,不菲的不讓!你看這是不是著急生氣了?!”
老板把零錢找給蘇童,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婆,雖然對瓷像沒有風卻搖擺起來這件事也有點困惑,不過顯然他對狐仙的迷信程度照比他的老婆要輕很多,所以并沒有說什么,轉身去給新來的兩個顧客煮餛飩去了。
蘇童和老板娘打了個招呼,收好了零錢,轉身走出了小餛飩鋪子,和王莉會和,兩個人一起返回方才的那家咖啡館,那兩碗小餛飩她們倆誰也沒有吃,只喝了一些汽水,現在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既然目的達到了,那就回咖啡館那邊,吃一點衛生比較好的簡餐吧。
“我的天,你現在的膽子可真是變大了不少啊,”王莉一邊走,一邊用手撫摸著自己的手臂,好像是想要把上面的雞皮疙瘩都給撣掉似的,“我剛才聽那個老板娘說那些話,心里面毛毛的,別提多害怕了,幸虧咱們是大白天來的,這要是晚上啊,我非得被她嚇個好歹不可,果然還是人嚇人最嚇人了!”
蘇童笑了笑,點點頭,隨便附和了一句,心里面其實也有些犯嘀咕,王莉因為出來的早,并沒有看到,剛才那瓷像搖擺的確實有些邪門兒,也就是說這家餛飩鋪子里面供奉著的那個東西,還確實是存在的,并不是那老板娘神神叨叨主觀臆想出來的,只是到底這件事和孫大剛的怪病有沒有什么關聯,狐仙又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角色,什么樣的行為模式,蘇童一概不知。
唐敖現在是指望不上了,想要打聽打聽,也只能問谷滿倉,不過看樣子,谷滿倉似乎不在家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回頭等和王莉分開以后,自己再打電話給谷滿倉吧,看看他能不能給自己提供一點有價值可以參考的信息。蘇童心里面悄悄的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