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唐敖現(xiàn)在一心急著去給蘇童解毒,估計抬腳去踹谷滿倉的心思都有了,他從谷滿倉手里接過那個大盆,略帶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急忙進屋去了。
蘇童幾乎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的姿勢,昏昏沉沉的趴在床上,沒有什么知覺的樣子,唐敖關(guān)上房門,走到蘇童身邊,輕輕的把蓋在她身上的浴巾揭開,蘇童后背上的傷口情況看上去更加不樂觀了,周圍蒼白腫脹的很厲害,中間有很多膿綠色分泌物溢出來,把浴巾上面都沾到了,而傷口周圍,有一些青黑色的紋路,似乎正在向外擴散似的。唐敖不敢怠慢,連忙從盆里鞠了一捧谷滿倉調(diào)好的治尸毒的藥膏,仔仔細細的敷在了蘇童后背的傷口上,為了保險起見,就連傷口周圍那些青黑色紋路,也被唐敖用藥膏一并覆蓋住。
按照他自己的經(jīng)驗,敷藥之初,蘇童應該感覺到一種涼冰冰,十分鎮(zhèn)靜的感覺,然而實際上,當這個辦法用到蘇童的身上時,情況卻并不是這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傷比較嚴重,尸毒擴散的比較厲害,唐敖才剛剛幫她敷上藥,蘇童就好像忽然之間吃痛似的,身子猛地一抖,俯臥在床上痛苦的扭動著,險些把背上的藥膏都給甩下來,唐敖見狀,只好伸手按住蘇童的兩個肩膀,力道控制的十分小心,太小了則壓制不住蘇童吃痛的本能掙扎,太大了又容易使得蘇童感覺到呼吸不暢,而且唐敖也怕一不小心誤傷了她,動作真的是小心極了。
蘇童應該是真的很痛,她的臉上表情都扭曲了,眼睛因為痛苦而微微睜開了一點,但是目光渙散,顯然神智還并不清醒,她的額頭上出了很多汗,牙關(guān)緊咬,渾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著,唐敖看著她這副模樣,真是又心疼又著急,不管現(xiàn)在蘇童有多么痛苦難過,他也必須硬下心腸來,幫她熬過這一關(guān),否則尸毒不清除干凈,將來發(fā)作起來,成了活死人,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就算九天神仙下來,恐怕也難以挽救,只能眼睜睜痛苦的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這樣的結(jié)果當然不是唐敖想要的。
敷在蘇童背后的藥膏很快就變了顏色,速度比敷在唐敖身上的時候不知道要迅速了多少倍,唐敖一邊按住蘇童不讓她亂動,一邊盯著藥膏的顏色變化,眼見著里面的江米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黑色的,便趕忙過去,把變黑的藥膏迅速的擦了個干凈,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敷了新的上去。
第二輪再敷上藥膏之后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唐敖是非常清楚的,那種痛苦只會比前一次還更加劇烈,果然,他才剛剛把藥膏敷上去,蘇童就猛地一抖,開始用力的掙扎起來,要不是唐敖騰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頸后,讓她的上半身沒有辦法做出太大的動作,估計現(xiàn)在剛剛敷上去的藥也早被她給甩掉了。
唐敖也是一身汗涔涔的,一面拿捏著準確的力道,不讓蘇童做出不利于療傷的舉動,一面還得努力的讓自己把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在敷了藥膏的傷口那一小塊地方,一點心思也不敢分出去,雖然說眼下的情形確實比較讓人憂心,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一個方方面面都很正常的男人,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白凈的后背,因為怕她吃痛掙扎,還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膀,手掌下面細滑的皮膚觸感,時不時的也會讓他忍不住有一點點的分神,更別說在蘇童吃痛掙扎的時候,他還得管住了自己的雙眼,不該看的不能亂看。
解尸毒是最要緊的,唐敖每次稍微一晃神的時候,就會連忙提醒自己,而且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是逼不得已,沒有別的辦法,等解毒之后,蘇童醒了,還不知道她會是個什么樣的態(tài)度呢,越是因為在意,就越是不可以唐突。
第二次敷上去的藥膏也很快變了顏色,更有甚者,當唐敖擦出變黑的藥膏的時候,發(fā)現(xiàn)蘇童后背上那道長長的傷口居然滲出了更多的膿綠色分泌物,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泌物的量變大了的緣故,那膿綠色的液體本身還帶著一股撲鼻而來的腐臭,讓人恍惚之間似乎覺得蘇童已經(jīng)死去已久,變成了一具腐尸一樣。
唐敖自己身上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也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去問問谷滿倉,但是又怕自己一出房間,蘇童這邊就容易出狀況,她現(xiàn)在吃痛難受,神智又不清醒,誰也不敢保證脫離控制之后,她會做出什么來。
叫谷滿倉進來?那當然更是堅決不可以的了。
唐敖猶豫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那膿綠色分泌物終歸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之所以會從傷口處流出來,估計也和藥膏對尸毒的化解有關(guān)系,所以才從擴散出去的狀態(tài),變得都聚攏在了一起,那么這樣一來,幫忙清除一下這些膿綠色分泌物,總歸不會是錯的,唐敖?jīng)Q定試一下,如果蘇童承受得了,他就幫她把那些分泌物清理清理,如果她疼得受不住就繼續(xù)敷藥,看看再敷幾遍之后的效果。
唐敖用手指輕輕壓了一下蘇童后背上脹鼓鼓的蒼白的傷口,果然一股濃稠的綠色液體便從傷口里面溢了出來,唐敖趕忙用紙巾去擦拭,好在那傷口似乎是麻木的,沒有任何知覺,蘇童對此并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反而因為沒有敷上解尸毒的藥膏,少了那些針扎一樣的刺痛,她顯得比方才還更安穩(wěn)了幾分似的。
她沒有掙扎的動作,這讓唐敖松了一口氣,否則一邊幫她按壓傷口排出毒素,一邊還得保證她不亂動,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唐敖感覺的出來,蘇童傷口附近腫脹毫無血色的皮膚,在觸摸起來的時候,都給人一種毫無生命力,宛若一團死肉一樣的感覺,這人唐敖一邊感到心里不踏實,一邊心疼,更對那個“張總”感到深惡痛絕,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呆會兒治好了蘇童的尸毒之后,就立刻沖回到溫云濤家里去,毫不留情的解決了那個“張總”,不過他心里也很清楚,這個想法也只能是個想法而已,注定是行不通的,事已至此,感情用事只會讓接下來的事態(tài)變得更加莫測和艱險,所以不管怎么樣的心疼蘇童,他也得忍下來。
隨著一下一下的按壓,膿綠色的分泌物紛紛被唐敖從蘇童的傷口當中排了出來,到后來,想要擠出更多分泌物來,就要用更大的力道,可能蘇童感覺到了一些痛楚,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唐敖連忙收住了勁兒,怕再弄疼她,只好放棄了人為幫助排除毒素的想法,繼續(xù)敷清尸毒的藥膏在傷口上,蘇童仍舊吃痛,不由自主的想要扭動身軀,好像這樣就能把那種難忍的痛楚甩開一樣,好像被唐敖幫忙排除了一些毒素之后,她的疼痛也變得更加敏銳了似的,表情比先前還更痛苦,甚至還因為疼得厲害,嗓子眼兒里發(fā)出了一聲吃痛的叫聲。
唐敖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只能一邊按住她的兩側(cè)肩膀,一邊低頭在蘇童耳邊呢喃著安慰幾句:“蘇童,我知道你很疼,不過無論如何,你也要忍一忍,好么?忍過去就好了,哪怕你醒來以后,對我的處理方法不滿意,怪我,我也沒有怨言,因為如果現(xiàn)在我對你心軟,以后你會更恨我的?!?
蘇童在他說話的時候,似乎是能夠聽到聲音的,還睜開眼睛,萬分痛苦的看了唐敖一眼,不過卻沒有對他說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又閉上了眼睛。
“唐敖,里面情況怎么樣?”谷滿倉在客廳里也聽到了蘇童的聲音,他是不方便進房間去的,所以就只好站在屋門外,輕輕敲了幾下門,開口問。
“剛剛我?guī)退龜D出來一些傷口里面的綠膿,現(xiàn)在又敷上藥了,可能是疼得厲害,所以掙扎的也有點兇?!碧瓢筋~角的汗都順著臉頰流了下去,不過手上的力氣可一點都不敢松,更顧不得擦汗,微微偏過頭去,對門外的谷滿倉說。
“哦,”谷滿倉聞言,倒好像是放心了不少似的,“綠膿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所以這種玩意兒,留在體內(nèi)倒不如排出來了,是好事兒,你別太擔心,繼續(xù)敷藥,既然你都幫忙把綠膿擠出來不少了,那估計這樣進度就會快一些啦?!?
雖說谷滿倉是信心滿滿的說進度會快一些,但是唐敖實際操作起來,藥膏還是換了一次又一次,眼見著盆里的藥膏越來越少,每一次擦下來拔過毒,黑乎乎的藥膏時,唐敖就忍不住有一點擔心,唯一讓他還能稍微踏實一點的是,蘇童似乎也疼得沒有最初那么厲害了,雖然有的時候會發(fā)出小聲的悶哼,但卻沒有了大動作的掙扎,唐敖壓住她肩膀的手勁兒也可以稍微緩一緩,雖說他自認為力道拿捏的還可以,但是耐不住時間久,眼見著蘇童的兩側(cè)肩膀后側(cè)都被自己按得紅紅的,也不知道過后會不會留下什么淤青,唐敖也是十分的無奈。
“滿倉,咱們還有配藥的原料了么?”唐敖向屋外的谷滿倉喊話。
谷滿倉踢踢踏踏的跑到屋門口,說:“沒有了,怎么?不夠用么?現(xiàn)在這個時間,再出去配料好像也來不及了,最起碼陽水算是弄不到了?!?
“我現(xiàn)在也不確定夠不夠,就是有點擔心,剩的不多了?!碧瓢交卮?。
谷滿倉在外面沉默了一下:“那要是實在不行,今晚就只能用符壓一壓,盡量控制著點,明天上午咱們兩個再去準備?!?
唐敖知道這件事恐怕也只能這么解決了,沒有更好的辦法,于是也就沒有再說什么,心里始終有點懸著,不踏實,假如真的不夠用,誰知道用符來壓制尸毒到底有沒有作用呢,別說自己了,就算是谷滿倉估計也沒有底氣,萬一壓制不住,風險會是什么樣的?誰也說不清,唐敖也不希望蘇童需要冒這個風險。
好在隨后每一次敷藥的時候,蘇童背上的藥膏顏色的變化都在逐漸變得緩慢起來,蘇童也因為不再被疼痛折磨,呼吸越來越平緩,越來越深沉,漸漸地昏睡過去,唐敖這才松了一口氣,不再按住她的肩頭,而是坐在一旁,等著換藥。
就在地上的大盆已經(jīng)幾乎見底,旁邊的垃圾桶也裝滿了擦著黑色藥膏的紙巾,唐敖在又一次小心翼翼擦干凈被污染的藥膏之后,驚喜的看到了蘇童后背上傷口中,隱隱已經(jīng)見了血色,這讓唐敖感到振奮極了,他連忙估算了一下,盆里面剩下的藥膏估計還夠敷三次,按照這個情況來看,應該是足夠用了。
他把余下的藥膏分成了三等份,一點沒剩的分成三回都給蘇童敷上了,這最后的三次敷藥,情況也確實很不錯,除了第一次,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鐘,藥膏的顏色才變成了偏黑的色澤之外,第二次等了一個小時左右,藥膏也只是江米微微比最初發(fā)黃了一點點,并不明顯,到了第三次,敷上藥膏之前,蘇童后背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往外滲出新鮮血液了。
如果放在平時,看到蘇童后背上這么長的傷口,還流著血,唐敖肯定會覺得揪心急了,可是這一次,他卻覺得心情大好,會流血,就說明尸毒已經(jīng)清除干凈了,傷口周圍的皮肉又恢復了活性,血運暢通,這簡直是再好都沒有的結(jié)果了。
饒是這樣,他還是為了保險起見,把最后一點藥膏也仔仔細細的給蘇童敷上,確定一直等了很久,藥膏都沒有絲毫變色的跡象,這才最終放了心,清理掉藥膏之后,又用醫(yī)用棉球沾了碘伏,給蘇童后背上已經(jīng)滲出不少新鮮血液的傷口消了消毒,好在傷口并不深,原本蒼白腫脹的部分消了腫之后,可以確定只是皮外傷而已,雖然很長,但是并不深,沒有到需要去醫(yī)院縫針的地步,所以唐敖也就放下心來,在家里幫蘇童擦拭并簡單的用紗布包了一下傷口。
處理完這些,唐敖見蘇童還昏睡著,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就輕手輕腳的拿了一件自己的干凈t恤衫,放在床邊,給蘇童的聯(lián)系面墊了一個軟軟的小墊子,又輕輕的蓋上被子,這才端著方才換藥制造出來的一大堆垃圾,悄悄的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