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道:“城北五里坡,你們把誰塞給了我?”
沈廷鈞一下子恍然,嘴角扯動,忍不住笑了起來。將香妃塞給云竹,然后以此來來要挾皇后。這樣的謀略,也就只有她能想得出吧!看似不經意的每一步,卻原來都隱藏著小心機。那顆小腦袋,當真是不簡單啊!
“喂!”云竹踢了個石頭過來,“你用不著這樣幸災樂禍吧?別得意的太早了!她能對抗皇后,沒準將來還有更離譜的舉動,你小心她把你這平祝王府也給搭進去。”
沈廷鈞回神,道:“不用將來了,她現在正在做一件危險的事。”
云竹道:“她現在做什么事我都不意外了。”
沈廷鈞道:“那塊前朝的紅縞呆在謙德王府一直很平靜,不知到了我這府中,會怎樣?窀”
云竹大張了嘴巴,道:“你是說,她在打紅縞的主意?”雖嘴上說不意外,卻還是壓制不住心里的震驚。
沈廷鈞道:“恐怕是志在必得!”
云竹道:“她是女人嗎?能不能對些金銀首飾或綾羅綢緞感興趣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要真那么俗,你也就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沈廷鈞擰眉道:“你的師弟師妹中,有沒有跟你武功差不多的?”
“你想干嗎?”云竹奇怪的看著他,“想要請保鏢?不是!他謙德王爺一個沒落的沒有實權的皇族都能鎮得住那塊石頭,你呼風喚雨的平祝王爺就壓不住它了?這般畏首畏尾,還真是不像你。”
沈廷鈞道:“你懂什么?我這王府不怕人掀,怕的是一個不留神護不了她周全。”他抬起手,擊到了一旁的樹上。碗口粗的樹,身子受不了的抖了抖。
云竹看看那棵無辜的樹,搖頭道:“縱使薛梅也不能二十四小時跟著她。沈廷鈞,把心放到這樣一個女人身上,注定了你一輩子的擔驚受怕。”
沈廷鈞道:“明明是已經陳年的事,怎么就又翻出來了呢?”
云竹學著他的強調,道:“明明是已經死了的人,怎么就又活過來了呢?”
沈廷鈞道:“你就沒問問?”
云竹道:“你覺得我問了,人家會說嗎?話說回來了,你的那個心頭肉把人扔到我那兒,就不管了?”他走過去,坐到秋千上,蕩了起來。
沈廷鈞道:“我哪知道!”他嫌惡的看了眼云竹做著女人的動作,抬腳走人。
沈廷鈞回到東院,主屋的門是關著的。他其實很想過去,跟她解釋一下昨晚在千嬌閣的事。但想到她執意要那塊紅縞的任性,便決定冷落一下她。她若心中有他,是會多少顧念一下王府的安危的吧!
沈廷鈞沒想到,下了早朝回到王府,看到的第一個人會是元璟。心里就咯噔一下,客套道:“表哥到我這里可是稀客啊!”
元璟道:“表弟這里的門檻太高了,若是無事,還真是很難邁進來。父王宿疾纏身,特來請令夫人出馬呢!”
沈廷鈞道:“舅父之疾,不是一直有太醫嗎?”
元璟道:“姑母的病也不是太醫能治好的。怎么?表弟不舍的她出診嗎?”
沈廷鈞還真不想讓玉煙去,但是那邊又是與他有血緣關系的舅舅,若真是攔著,人情上就說不過去。“這種事,都是她自己說了算。”她若是能聽他的,他絕對會攔著不讓她去。
大門口兩頂轎子落地,從前面下來的是元炫彩,后面跟著的則是世子妃。沈廷鈞知道,玉煙這一趟出診,他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的了。
元璟上前施禮,道:“給姑母請安!”
元炫彩道:“請安不到我府上,派個媳婦去就以為禮數到了?”
元璟道:“聽聞鬼醫要價苛刻,侄兒便想著先來談條件試試,免得姑母出面為難。”
元炫彩四處看看,道:“怎么?條件沒談妥?玉煙人呢?”
元璟道:“侄兒正在等!”
“她不肯見?好大的架子啊!”元炫彩說這話的時候,看向的是自己的兒子。
沈廷鈞就看向躲得遠遠的王二,問:“她還沒起床嗎?”
王二不得不上前,強裝笑道:“回爺的話,夫人她------一早出去了。”
“出去了?”沈廷鈞就拉了臉,“去哪里了?”
元璟就訕笑道:“這個未過門的玉夫人還真是個性啊!出去辦事也不跟表弟說一聲嗎?”
王二就在沈廷鈞的瞪視下瑟縮,道:“夫人沒說!只是到賬房那里支取了些銀子,就帶著高飛和申海走了。”
“就帶了兩個?”沈廷鈞濃眉高挑。
王二道:“就帶了兩個!薛護衛和丫鬟們都在。”
沈廷鈞大步奔向東院,喊聲:“忍冬,出來!”
忍冬就連忙從主屋奔了出來,道:“王爺!是要吃早飯嗎?姑娘已經吩咐了小廚房,給王爺熱著呢!”
“她去了哪里?”沈廷鈞的臉色已是難看至極。他討厭死了這種對她無法掌握的感覺,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不是怕她高飛,而是怕她失了依傍摔得粉身碎骨。
忍冬每每看到沈廷鈞陰沉的臉色,心里都會打哆嗦,但又不能退縮。低頭道:“高飛和申海昨日相中了一處院落,姑娘今天去看看,若是合適,就盤下來。”
沈廷鈞的心就漏跳了節拍,耐著性子,道:“她想做什么?”是想搬出去嗎?就因為他昨天說了要趕她出去的話,她就當真如此倔強嗎?
忍冬小聲道:“主子心思,奴婢不好揣摩。”
后面一行人隨后趕來,元炫彩道:“鈞兒,她這樣子無束無管,都因為你平時太縱容她了。這女人是不能慣的!”
沈廷鈞道:“母親教訓的是!今日既然她不在,為舅父治病的事就容后再說吧!”
元炫彩道:“什么容后再說?這救人如救火,拖延一時就是離閻王近一時。本宮今日還就在這兒等她了,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在王府住夠了,就趁早!”
元璟和世子妃的臉上都露出了瞧好戲的神情。
忍冬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卻是無計可施。
沈廷鈞鐵青了臉色,轉身往外走。他們愿意等,他卻等不了。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了院外王二大聲道:“夫人,您可是回來了!王爺和護國殿下都等急了!世子爺和世子妃也都在這兒呢!”
玉煙只帶了申海回來。看到沈廷鈞,并不理會他的吹胡子瞪眼,上來熱絡的挽著他的胳膊,道:“你回來了!早飯吃了沒?沒有我親手給你剝的雞蛋,是不是吃著不香啊?”
沈廷鈞的火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可不相信她此刻的友好是出于真心,看她那諂媚樣,分明是想聯合他一致對外。好吧!她既然表明了跟他一伙的態度,他又怎么忍心拆她的臺呢?
玉煙掃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連忙松了沈廷鈞的胳膊,跑過去給元炫彩行禮,道:“玉煙給殿下請安!”
元炫彩沒好氣的道:“你還知道回來呀?”
玉煙道:“外面冷!殿下若是想訓話,還是到屋里說吧!”
阿蓮趁機上前道:“主子!這玉夫人事先也不知道咱們要來呀!天的確夠冷的,您看玉夫人都凍的鼻青臉腫了。不心疼她,也得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元炫彩哪會真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怒,就算不考慮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得為她那可憐的哥哥著想啊!那邊還等著她去救命呢!所謂的發狠,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元璟雖是親侄子,但再怎么親,也是比不過兒子的。她若做的太過火,她那兒子的臉可就沒處擱了。關鍵的,真要鬧起來,她怕她那動了心的兒子不會站到她這邊呀!想到這兒,便重重的看了玉煙一眼,在阿蓮的攙扶下進了屋。
眾人也都跟著進屋,只有元炫彩在正位上坐了下來,其他的人都是站著。沈廷鈞和玉煙站在左邊,元璟和他的世子妃站在右邊。忍冬奉茶的手還在微微發抖,玉煙就看了她一眼。
玉煙心想自己現在算是這里的女主人,得她先開口說話呀!摘下面具,遞給忍冬,道:“請殿下訓示!”
元璟就倒吸了口涼氣,從他這個角度看到的正好是玉煙的右臉,從側面看立體感很強。他原以為此女戴著面具是為了遮丑,現在看來是遮美的成分多一些了。難怪他那個木頭表弟會栽在這個女人的石榴裙下了。
元炫彩看了一眼他那虎視眈眈的兒子,道:“這個容后再說!先來說說謙德王爺的病吧!昨日,世子妃可都將病情跟你說了?”
玉煙道:“能不能治,還得等看過了病人再說。”
元炫彩道:“那就趕緊準備一下,走吧!”
“母親!”沈廷鈞急急的出聲,“玉兒才剛回來呢!”他清楚的知道,他母親是個慣于發號施令的。但那個小女人卻又是最討厭壓制的,母親逼急了,怕是她會做出出格的事來。
元炫彩就瞪了他一眼,這個兒子在此刻說出這種話來,也太沒出息了。“剛回來怎么了?剛回來就不能立刻出門了?”
玉煙道:“要玉煙出診簡單的很,只要滿足了玉煙的條件,一切都好說!”
“條件?”元炫彩的聲音登時提高了八度,“你給自己家人治病還談什么條件?”
玉煙道:“自己家人嗎?那么敢問殿下,玉煙現在是什么身份?”
“鈞兒的女人啊!”元炫彩脫口而出。
玉煙就冷笑,瞟了站在身邊的沈廷鈞一眼,道:“他的女人?一個未八抬大轎迎娶的女人,一個沒有地位的尷尬的夫人的身份,這就是你們給家人的待遇嗎?”
元炫彩哪受得了別人用這種語氣對她講話,拉了臉道:“怎么?難道你想趁機要挾嗎?”
玉煙道:“玉煙從不放棄任何擺在面前的機會,不往前擠,就有可能被人踩在腳下。”
“玉兒!”沈廷鈞趕緊拉扯一下玉煙,示意她注意自己的言行。
元炫彩就有些急怒攻心了,沖著沈廷鈞道:“你看看,你這都為自己選的什么女人?”
玉煙道:“殿下也用不著指桑罵槐,玉煙不會拿別人的事來要挾自己人。既然是謙德王爺要看病,那么這個條件就理應有他府上兌現才行。”
一直冷眼旁觀的元璟這才開口,道:“玉夫人請說!只要是元璟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玉煙轉過臉來,面對元璟道:“世子爺的孝心肯定會感天動地的!我的條件昨日已經跟世子妃提過了。”
元璟就再次吸了口冷氣,如此丑陋的的傷疤刻在那般精致的容顏上,還真是突兀啊!原來面具真的是用來遮丑的啊!元璟穩了下心神,道:“內子表達不清,還請玉夫人明說的好!”
玉煙道:“玉煙以前愛財,那是因為沒有平祝王爺撐腰。現在,這王府里的金銀珠寶應有盡有,玉煙也就不為那柴米油鹽費心了。這人一旦沒有了三餐之憂,就會多了愛好。玉煙現在別的不愛,就愛些個奇珍異寶。”
元璟臉色微變,道:“謙德王府里的奇珍異寶怎能與平祝王爺相比。”
玉煙微微一笑,道:“是嗎?可玉煙聽聞有一塊前朝的遺物,天下只此一塊,玉煙很想開開眼呢!”
“紅縞?”元炫彩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直都知道這個丫頭是不安分的,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打紅縞的主意。所有的眼睛齊看去,她也只是一臉的淡然,就仿佛她嘴里提到的東西僅僅只是一件玩物,并沒有牽扯到其他的什么。
元璟的臉色再也繃不住,道:“那紅縞可是不詳之物,夫人要它做什么?”
玉煙道:“世子爺也知道那東西不祥啊!那有沒有想過,正是它滯留在府中,才擾了王爺的清夢呢?家師曾經說過,那物偏邪,非得命硬的人不能鎮住。”
“你的命就夠硬嗎?”沈廷鈞忍不住還是拆了她的臺。如果打暈了能阻止她趟這趟渾水,他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可是現在,他卻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心里暗自發苦。
玉煙挑釁的看他一眼,道:“家師說了,玉煙之命千年不遇,所以,能鎮得住一切妖邪。”
元璟譏嘲道:“令師不是神醫花果嗎?怎么,他也學到了神算未玄機的皮毛?”
玉煙笑笑,道:“誰規定一個人一生只能認一個師傅的?世子爺若是只有一個師傅,那么文韜武略也就不會齊備了。”
世子妃提醒道:“玉夫人也是神算未玄機的徒弟。”
元璟咬牙切齒道:“玉夫人是非那塊紅縞不給父王治病嗎?”
玉煙道:“這就看在世子爺的心中,是那塊紅縞重要還是王爺的命重要了。”
元璟就被玉煙的話逼得沒有了退路,道:“不過是一塊石頭而已,我還真不稀罕。但此物畢竟是父王所有,奪他所愛也是不孝啊!”
元炫彩道:“所謂的君子不奪人所愛,玉煙,換一個條件吧!”
玉煙道:“謙德王爺現在連自己的命都顧不了了,還會在乎那些個身外之物嗎?換一個條件?跟大夫討價還價還真是少見啊!但既然殿下開了尊口,玉煙也不能不給殿下面子。好!那玉煙就換一個條件,世子爺聽好了,玉煙要珊瑚!”
“珊瑚?”沈廷鈞喃喃的重復。沒想到她這么容易就放棄了那塊石頭,心中忍不住的竊喜。“倉庫里------”
玉煙就抬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示意他閉嘴。
元炫彩當然沒有放過這個細節,冷聲道:“珊瑚是嗎?去年南海進貢了一株紅珊瑚給太后祝壽,太后就賞給了本宮。你若喜歡,阿蓮一會兒著人給她送來。”
玉煙搖搖頭,道:“殿下誤會了!玉煙所要的并非佛家七寶之一的珊瑚,而是千嬌閣的珊瑚。”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唏噓聲。
元璟的臉色已是青一陣白一陣,道:“玉夫人說笑吧?”
玉煙道:“玉煙跟世子爺又不熟,能隨便說笑嗎?聽聞世子爺乃是千嬌閣的常客,手里又不缺銀子,買一個花娘回來送給玉煙,應該不是難事吧?”
“花娘?”元炫彩抬手揉揉眉心,“你要個花娘做什么?”這個丫頭是越來越離譜了。她還能想出更稀奇古怪的東西嗎?
玉煙道:“玉煙是要來送給王爺的,給王府開枝散葉。王爺既是愛美之人,玉煙給不了,卻可以成人之美。在王府中養個美人,也省的王爺沒事就跑去千嬌閣喝的爛醉如泥了。”
沈廷鈞的臉色比起那元璟的就好不了多少,一直都知道她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沒想到會這么快做出反擊。“柳玉煙!”
玉煙道:“王爺不用對玉煙表示感激!玉煙這一懷孕,怕是有十個月不能服侍王爺。玉煙也不是那不講理的女人,怎好看王爺為玉煙隱忍?王爺納了那珊瑚為小妾,身邊有個人服侍,玉煙也可以減少些愧疚。殿下,玉煙這樣子為王爺著想,錯了嗎?”
沈廷鈞就咬牙切齒,卻是無話可說。元炫彩就清了清嗓子,道:“玉煙當真是有心了!”
世子妃道:“玉夫人如此的大度,一心為王爺著想,當真是難得啊!”然后,就換來了元璟惡狠狠的一目,趕緊閉了嘴巴。
玉煙道:“怎么?世子爺這個條件也不樂意嗎?”
元璟眼中的寒光乍現,嘴上卻道:“玉夫人的條件還真是一個比一個難呀!那珊瑚現在可是千嬌閣中的頭牌,若強行為她贖身,那于媽媽還不吃了我呀?”
玉煙道:“聽世子爺的意思,這駕馭一個人比駕馭一件物什要難了?”
元璟嘆了口氣,繞拉繞去還是著了這個女人的道。“這個自然!畢竟人是有意志的,而意志恐怕是最難左右的。”
玉煙聳聳肩,道:“那就全憑世子爺自己斟酌吧!滿足玉煙任何一個條件,玉煙都會立馬去給謙德王爺治病。”昔日在神醫居中傲慢尊貴的世子爺就這樣在她面前吃了癟,玉煙的心里那叫一個爽啊!關鍵的還捎帶著損了一下沈廷鈞,還真是一石二鳥啊!
元炫彩此刻也看清了形勢,這個玉煙分明是寸土不讓,若是再逼下去,怕是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璟兒,你是在這兒考慮還是回去跟你父王商議一下?”
元璟道:“紅縞之事,侄兒的確做不了主。容侄兒回去跟父王商量一下,再說吧!”
元炫彩道:“也好!此事要快,不可拖延。早一天治療,你父王就可以少受些罪。”
元璟道:“是!侄兒告退!”他重重的看了玉煙一眼,然后往外走,世子妃連忙跟上。
元炫彩道:“鈞兒,送送你表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