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炫彩道:“這擺明了就是沖著她來的,平時樹敵太多,命該如此,就算神仙來了怕是也救不了她了。”那個可惡的女人,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活著的時候,不討喜,死了后還這般帶恨,居然把她的兒子折磨成這樣。可是,恨歸恨,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為何心里也是這般難受呢?
沈廷鈞冷冷的掃過來一眼,道:“到了現在,你說這樣的風涼話,合適嗎?”抬腳往前走,腳步踉蹌,王二連忙扶住。
元炫彩就看向沈瑸,道:“我這是養的什么兒子?竟敢這般對我!”
沈瑸冷哼,道:“你說那話的確不合適!那個女人該死,他肚子里的孩子也該死嗎?挨天殺的!非揪出那個幕后黑手不可,真是欺人太甚了。”說完也大步離去。
元炫彩就打了個冷戰,顫聲吼道:“你們都混蛋!本宮沒有錯!”然后放聲大哭窀。
阿蓮連忙上來抱住她,道:“主子,回府吧!天色不早了!”
元炫彩淚眼婆娑的看向她,道:“阿蓮,你說,本宮真的做錯了嗎?妲”
阿蓮嘆氣,道:“主子,咱回去再說吧!”
“不行!”元炫彩的執拗也上來了,“你必須說說,本宮究竟錯了嗎?”
阿蓮道:“主子永遠都是對的!”
“不對!”元炫彩接過阿蓮遞上的帕子擦一把鼻涕,“如果沒錯,他們為何這般對本宮?”
阿蓮嘆氣,道:“主子就是太驕傲了!玉夫人又偏偏是個不服管教的,主子不待見她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這玉夫人再不好,卻也是王爺親自挑選的。咱家王爺活到二十幾歲,不思完婚,不近女人,這京城之中都在懷疑王爺是個沒情的人,甚至說更難聽的話的都有。可是,現在看來,王爺不是沒情,是很難動情。這一動,心就怕是難收了。難得碰到個這么中意的,就這么沒了,他哪兒受得了啊!”
元炫彩挑眉,道:“你這是在變相的指責本宮錯了嗎?”
阿蓮道:“老奴不敢!主子非要老奴說,老奴也就只能實話實說了。”
元炫彩道:“那個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為什么連你也向著她?”
阿蓮道:“因為她救了韓松的命,沒有了她,就沒有了現在的韓松。所以,就因為這一件,老奴會感激她一輩子。”
元炫彩道:“你提這個茬,是在暗諷本宮是那忘恩負義之人嗎?”她差點兒忘了,那個女人再不討喜,卻終究是救了她一命的。她對她就真的沒有半點兒感激之心嗎?最初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為什么會漸漸走到這一步呢?
阿蓮道:“主子就是太高傲了!有些東西,緊緊抓在手里是很累的,放手反而會得到很多。”
元炫彩厲色道:“阿蓮,你的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阿蓮撲通跪倒在地,道:“主子!失去一個玉夫人不打緊,怕就怕失去兒子啊!”
“姑母!”元朔月急匆匆跑來。元炫彩冷哼,從阿蓮身邊走過,迎上了元朔月。
阿蓮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轉向湖邊,叩了三個頭,嘴里念叨道:“求湖神保佑,玉夫人平安無事!”然后才起身,一臉悲愴的去追她家主子。
渡口!沈廷鈞看向呆坐在那里的四個人,高飛,申海,忍冬,百結,想起她曾經在給母親治病前開出的條件,不禁悲從中來。有氣無力道:“先回家吧!”
高飛道:“家?有主子的地方才是家!現在主子在這里,我們就在這里。”
忍冬和百結好容易止住的哭聲又爆發了出來。
沈廷鈞道:“說不定,她已經被人送回了王府,你們真要在這兒等嗎?”這是支撐著他此刻沒有倒下的最后的僥幸。
忍冬抽噎道:“對!對對!得趕緊回去,主子被我服侍慣了,若找不到我使喚,定會很著急的。”四個人就都摸了把眼淚,相互攙扶著從地上起來
沈廷鈞就在王二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到處都是濕冷的感覺。鞭子抽在馬身上,車子就開始在高低不平的路上顛簸。胃里開始翻騰,跟著心一起揪疼。
那一刻的落水,他遠遠的看到了,只是那個時候卻并不知道是她。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那么遠的距離,伸手再快,卻也是夠不到的啊!可為什么他會離她那么遠呢?
元宵佳節,她之前說過想要他陪的,那個時候雖沒有正面表態,但內心卻是同意了的。誰能想到,他母親大中午的就派人叫他過府;誰能想到,這一過去,就再也不讓他回來;誰能想到,他的心中是何等的焦躁。
是的!是他的親生娘親阻止了他回到她身邊。他沒有太強烈的反抗,是因為他覺得今晚會跟每一個晚上一樣,到時回去跟她陪個不是,大不了明晚再補上就是。畢竟,這元宵節的燈會是要過了十六才結束的。
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今晚會是如此的特殊。錯過了今晚,便再也沒有明天了。他蜷縮了在車廂里,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母親最近對她的確有些微詞,甚至還傳她去訓話。他沒有干涉,是覺得女人之間的事女人自己解決就好。關鍵的,他以為,她完全可以應付,畢竟她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人。而他那個急于抱孫子的母親,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是會顧念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他就是認定了孩子是她的護身符,所以才聽之任之的。是他太高估她而低估自己的母親了嗎?
他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今晚,若是他陪著她,又怎會允許發生這樣的事呢?可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再去想這些,還有什么用?
馬車停住,沈廷鈞跳下馬車,就看到了元朔月。
元朔月一臉的凝重,道:“表哥,我剛跑去東院看了,玉姐姐根本就沒回來!”
“滾!滾回公主府去!”沈廷鈞沒有吼,因為他已經沒有了力氣去吼,只能壓低聲音說。但聲音雖不高,卻透著狠勁。元朔月就掩面跑出來去王府,身后的太監丫鬟趕緊追了上去。
沈廷鈞這才邁著沉重的步子往東院走,阿旺要上來扶他,卻被他甩開。她根本就沒回來!最后的僥幸沒了,突然間讓他覺得回到東院的路是如此的漫長。他真的就這樣失去她了嗎?
雪無聲無息的早已經停了。他低頭,就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抬頭,天上的孤月清冷。孤獨的自己伴著孤獨的影子,就是他今后的寫照嗎?
高飛四人從他的身邊跑過,涌進東院的門口。就聽忍冬大叫,道:“丹若,主子回來了沒有?”那丹若可是隨著薛梅韓松一起提前回來的。
沒有應答聲,卻傳出了嚶嚶的哭聲。
沈廷鈞就猛的加快腳步,沖進了院子,跌跌撞撞的直奔主屋,嘴里大聲喊著:“玉兒!玉兒------”只有滿室的狼藉在回應著他的呼喊。他不死心的沖進內室,沒有人。又退了回來,跑到自己暫居的書房。“玉兒,你是在跟我捉迷藏嗎?”然后又從書房,跑向阿楠的房間,然后是每個下人的房間。
空空如也,他的心也就跟著徹底的空了。
韓松追在他身后,道:“爺,別這樣!她是屬九尾狐的,有九條命,不會那么輕易死的。定然是被人救起了,說不定天一亮就回來了。”
“會嗎?”沈廷鈞沙啞著聲音說完,整個的人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韓松連忙托住他的身體,把他抱進書房。
隨后而來的王二,趕緊吩咐身后的小廝,道:“趕緊去通知護國殿下,讓她趕緊派人進宮請太醫來。王爺這一折騰,怕是要大病一場啊!”
韓松便同著阿旺給沈廷鈞換下了濕衣服,然后韓松瞅了一眼阿旺,吩咐道:“趕緊去讓廚房準備姜湯啊!”
阿旺就面露難色,道:“值夜的廚娘傷了,玉夫人的幾個丫鬟又都六神無主的,找誰熬呀?”
“笨蛋!不是還有大廚房嗎?”韓松本就猙獰的臉,加上陰沉的臉色,此時更加的可怕。阿旺就扭頭就跑,太匆忙了,還一頭撞到了門上,待搞清了方向,趕緊一溜煙的跑走。
韓松就拉了被子給沈廷鈞蓋上,就聽見院子傳來了丹若的聲音,道:“薛梅,這身子剛好一點兒,你要去哪里?”
韓松就往外走,與阿旺在門口撞了個滿懷。韓松皺眉,道:“你趕著投胎啊!吩咐完了?”
阿旺道:“王總管已經親自去吩咐了!”
薛梅虛弱的聲音就傳來,道:“都別攔著我!我要去救主子!”
“你還是先救你自己吧!”韓松走過去,“趕緊給我回屋躺著,就你現在這個狀態,別說救人了,自保都是問題。”
薛梅臉露痛苦道:“連自己的主子都護不周全,我算是個什么護衛?”
韓松道:“只能說敵人太狡猾了,你也別太自責了。”
薛梅掛在丹若的身上,輕輕的搖搖頭,道:“不!她知道!她知道那盞燭燈是有毒的!”
韓松一頭霧水,道:“你這在胡言亂語什么?誰知道?什么燭燈有毒?站都站不穩,趕緊回屋躺著去。”
“讓她說!”沈廷鈞在阿旺的攙扶下出現在門口。
韓松回頭,道:“爺,你的身體------”
沈廷鈞抬手,阻止他說話,走出來,道:“說!你身為她的貼身護衛為何會中毒?”
薛梅的臉上流下兩行淚,道:“明鏡湖邊,柳太醫家的二小姐柳雪見主子沒有燭燈,就送個了主子一盞。”
忍冬從主屋門口奔過來,道:“此事愿我啊!我怎么就把所有的燭燈都拿走了呢!”說著,猛扇了自己兩個巴掌。申海連忙上去抓住她的手。
沈廷鈞喃喃道:“柳雪?可是柳煙的妹妹?”
薛梅道:“是!那盞燭燈,主子一靠近就打噴嚏,還說什么對那盞燭燈過敏,所以連碰都沒碰。我便接過去,放到了明鏡湖里。之后,我就覺得很不舒服,先是頭暈頭痛,當時也沒往那上面想。感覺到自己不對勁,就勸主子回來。可是------”
薛梅道:“那是因為,王府的船不在停靠點,主子斷定王爺人在湖上,就變得異常憂傷。”
沈廷鈞就后退一步,臉上已無半點兒血色,哆嗦著嘴唇,道:“她的性子,就非要那么烈嗎?”得知他去了,卻沒有陪在她身邊,她又怎么能安分的了?憂傷加悲憤,就算明知道了會有危險,也還是執拗的上了船,那么,云竹也就只能舍命奉陪了。只是這,舍掉的命卻是她的的。
韓松道:“爺,這事------”
“是我間接害了她嗎?”沈廷鈞抬起自己被水浸泡的發白的手。
薛梅抹一把淚,道:“她算到了!她都算到了!包括這東院的浩劫,她都能算到,那么對于那糊上的危險呢?如果也算到了,是故意不想活的嗎?”
“你說什么?”韓松問,“你是說,她知道有人夜闖王府?”
薛梅甩甩頭,道:“你們難道沒發現這東院少了什么嗎?”
“啊!”丹若驚叫,“是楠少爺!”
“對!”忍冬接過去話,“白狐也不在!”
百結道:“咱們走之前,主子吩咐過,阿楠今晚是不能出王府的。”
韓松道:“也就是說,今晚闖王府的人是沖著阿楠來的?不對!既是沖著人來的,那這翻箱倒柜的找的什么?”
“紅縞!”沈廷鈞吐出兩個字,拳頭緊緊的握起。然后轉身,往主屋走。
韓松道:“不對!不對!紅縞不是在玉夫人身上嗎?如果是在玉夫人身上,那么那些人應該不會動殺念才對。除非,玉夫人沒有將那塊紅縞帶在身上。”
沈廷鈞的腳步就猛的停住。
忍冬道:“主子的確沒帶!她是當著我們的面把那塊紅縞給了楠少爺的!”
韓松道:“如果是這樣,就只剩下了一個問題,阿楠沒有被殺死在王府,是被擄走了嗎?”
薛梅笑的凄然,道:“我說過,她都算準了,又怎么會讓阿楠犯險?我們在去明鏡湖之前,就已經將阿楠轉移了。”
聽到這里,沈廷鈞這才邁步走進了主屋。阿旺本想跟進去,卻被他砰地一聲關門,關在了門外。
燭光投影,別樣的陰寒。
沈廷鈞緩步走進內室,坐到了床上,手輕輕的摸向床。這是曾經屬于他的床,如今還殘存著她的氣息。
“家?有主子的地方才是家------”高飛的這句話回蕩在耳邊,喚醒了他麻木的神經,疼痛便從四肢涌向心臟,讓他有了窒息的感覺。沒有了她,這里還是家嗎?
當他漸漸的習慣了她的存在,她卻這樣子憑空消失,讓以后再也沒有她的的日子就此變成煎熬。她這是故意的嗎?安排好了所有人的退路,卻獨獨遺忘了他的。也許是報復吧!報復他對她的爽約,報復他-----
沈廷鈞猛的從床上彈跳起來,報復他對他要袒護之人的心慈手軟。他所袒護之人會不會與今晚的事有關?
砸門聲響起,接著是元炫彩的哭聲,道:“兒子!開門啊!你要是有個好歹,讓我怎么辦啊?”
沈廷鈞無動于衷,想的卻是,他的玉兒已經出事了,那他該怎么辦呢?
元炫彩道:“鈞兒!你開不開?再不開我可找人砸了。你說說你,不就是一個女人嗎?放眼大康朝,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何必在她一棵樹上吊死?”
沈廷鈞大步走到門口,猛的拉開門,元炫彩沒有防備,差點兒閃倒。元炫彩破涕為笑,道:“鈞兒,沒事了吧?”
沈廷鈞冷冷的看著她,道:“那個女人救過母親的命!放眼大康朝,母親能找出第二個嗎?”
元炫彩踉蹌著后退一步,道:“鈞兒,我是你母親啊!”
沈廷鈞道:“我與那柳家的婚約,當初是怎么締結的?不就是為了救我這條命嘛!”他用手戳著自己的胸脯,“那時,母親可以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現在,為什么就不能稍微為兒子想一想?就算你不顧念她救你命的情,但她畢竟是我唯一心動的女人啊!你為何就是容不下她?”
元炫彩連連后退,哆嗦著嘴唇,道:“你------你居然為了那個女人來忤逆我?”
阿蓮感覺不對勁,連忙上前拉元炫彩的胳膊,道:“主子息怒!有話好好說!”
“滾開!”元炫彩猛的甩開阿蓮。
沈廷鈞一步一步上前,道:“若是兒子這次沒有順從母親,不把她一個人扔在王府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吧!”
元炫彩大步上前,抬起手,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扇完之后,她的手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主子啊!”阿蓮帶著哭音驚呼。
沈廷鈞除了面如死灰,沒有其他的反應,緩緩道:“從小到大,這還是母親第一次動手打我!”
元炫彩的胸脯一起一伏,道:“打的就是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沈廷鈞苦笑,道:“母親的執念,突然讓我覺得與母親之間離得好遙遠。”話音剛落,整個的人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元炫彩這次沒有驚呼,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如同傻了般。只有那身體的瑟瑟發抖,證明立著的不是雕像。
“快啊!快來扶王爺啊!”阿蓮厲聲吩咐。早有下人搶上前,將沈廷鈞抬進屋,放到了床上。阿蓮就忙前跑后的吩咐,又是掐人中,又是倒水,又是指揮下人整理被翻亂的屋子。
這當兒,王大引著趙太醫也到了。
元炫彩卻還是站在院子里不動。趙太醫施了禮,也不等元炫彩發話就直接進了主屋。王大侍立在元炫彩旁邊,小心翼翼的道:“主子,外面冷,要不,還是進屋守著吧!”
元炫彩打了個激靈,悲聲道:“將軍呢?”
王大壓低了聲音,硬著頭皮,道:“將軍說,這等小事,他懶得管!”
“他不管!”元炫彩尖聲叫,“那可是他兒子!”
王大就不答話。
元炫彩冷笑,道:“他還說了什么?”
王大咽了口唾沫,道:“將軍說------將軍說,既然主子愿意插手王爺的一切,哪還需要別人攙和。”
元炫彩哆嗦著嘴唇,道:“他這也是怨我管多了嗎?”
趙太醫從屋里出來,到了元炫彩面前,拱手施禮道:“稟殿下,王爺只是操勞過度,再加上風寒,只要多加休息,應該無大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