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沈廷鈞上前,握住玉煙的小手,“玉雪已經失去了姐姐,經不起再失去爹娘了。所以,母親還是不要再說喪氣話的好。”
太后笑笑,“雪丫頭,你看,王爺對你多上心啊!為了袒護你,都不惜頂撞自己的親娘呢!”
玉煙抿一下唇,從沈廷鈞手中抽回手,道:“只要王爺能為玉雪尋回爹娘,并且征得爹娘的同意,玉雪就愿意嫁給王爺!就算不做側妃,跟姐姐一樣,做個小小的夫人也成。姣”
這般的通情達理,彰顯了孝心,更表露了大度,想不讓人心疼都難。
太后就上前一步,執起她的小手,“這丫頭果然是個懂事的!”
玉煙道:“沒想到太后這般慈祥!在太后面前,就跟在自己的祖母面前一樣呢!”
太后一聽,心立馬軟成了一灘水。她差點兒忘了,這丫頭的祖母當初可是她的好姐妹啊!當下哽咽道:“有你這么乖巧懂事的孫女,你祖母在天之靈可以有所安慰了。”
玉煙在心里嘆氣,那個柳老夫人若是知道她這個孫女會將她引以為豪的一官一商一醫全部葬送,會不會從地底下爬起來找她算賬呢?
玉煙偷偷的瞄沈廷鈞,后者也正研究似的看著她秈。
遇到人說人話,遇到鬼說鬼話,輕易將人心籠絡,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道行啊!
沈廷鈞看一眼王夏,“王叔,該吩咐午膳了!”
王夏道:“老奴早已吩咐好了,只等著太后以及給位主子落座,便可以傳膳了。”
沈廷鈞對太后道:“太后請移駕到主屋那邊吧!這里太狹小了。”
太后笑道:“好啊!那哀家今兒個就嘗嘗這山莊的山珍野味了。雪丫頭就隨哀家一起吧!”
玉煙被太后拉著手,想要推托都沒有半點兒機會,只能在經過沈廷鈞時惡狠狠的瞪他一眼。
沈廷鈞就只有苦笑了。
走在去主屋的路上,太后看看一直沉默的玉煙,“雪丫頭為何不說話?”
玉煙笑笑道:“玉雪不知說什么才能討太后歡心,倒不如干脆不說。”
太后道:“隨便說點兒吧!”
玉煙道:“那是否玉雪說什么,太后都不會生氣?”
太后道:“看你這乖巧的樣子,應該也說不出令哀家生氣的事。”
玉煙咬一下唇,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般,“那么玉雪敢問太后,那個害死我姐姐的兇手可是處置了?”
太后重重的看她一眼,“你是說桃妃?”
玉煙故作驚訝道:“聽太后這話,莫非謀害姐姐的人中除了桃妃還有別人嗎?”
太后安撫的笑笑,“沒有了!那桃妃也著實可恨,依著哀家,凌遲處死就算了。”
玉煙撅了嘴巴,黯然道:“聽太后的意思,是皇上舍不得嗎?選妃宴,玉雪沒能去。但是后來聽說,桃妃真正想毒害的人并非姐姐,而是王爺,姐姐不過是代死而已。既是如此,皇上對于殘害忠良的惡毒女人還要容忍到幾時?”
太后拍拍她的手,“看來,你這丫頭是恨不得立刻為你姐姐報仇了。”
玉煙道:“太后圣明!就算姐姐死不足惜,怕的是寒了臣子的心啊!真要是那樣子,太后覺得受損失的會是誰?”
太后猛的松了玉煙的手,“這話都是誰教你的?”
十二歲的年紀,剛才還是乖乖女,此刻說出話來,為何讓她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呢?
玉煙扭頭看了沈廷鈞一眼,“王爺有時喝悶酒的時候,會自言自語。玉雪就瞎猜的!”
太后道:“你就放心吧!等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的時候,相信皇上會給平祝王爺,給你姐姐,乃至給天下一個交代的。”
玉煙道:“玉雪等著!希望那一天快點兒到來!”
一行人到了主屋,按照座次坐好,午膳緊接著奉上。
因著沈廷鈞答應了出山,太后一高興,就多吃了幾口。
過午,待太陽的威力減弱,太后便起駕回宮。元炫彩自然是作陪的。
鳳駕消失于眼前,玉煙并沒有急著轉身,而是在莊外的一座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沈廷鈞走過去,坐到她旁邊,“累了吧?也真是難為你了!”
玉煙的胳膊搭到膝蓋上,頭趴在上面,歪看向沈廷鈞,“太后來溫泉山莊,所為何事?”
沈廷鈞扭頭看下山的路,不去承接她的目光,“聽聞我身體欠安,特意帶著太醫來瞧瞧!”
玉煙就翹起嘴角,難掩譏諷,“太后還真是有心啊!能夠勞動太后的大駕,看來你這個外甥在她的心中不輕啊!”
玉煙噌的起身,抬腳就走。
沈廷鈞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去?”
玉煙甩開他的手,“做什么都好過聽你在這里扯謊吧?”
“玉兒------”沈廷鈞趕緊跟著起身,滿臉的
不自然。
“別這樣叫我!”玉煙冷聲道,“我聽著耳朵不舒服!”
沈廷鈞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
玉煙倔強的抬高下巴,“你想瞞過我,我就已經不是你的玉兒。”
“玉兒,你聽我說!”沈廷鈞氣急敗壞的吼,“你先別生氣!我不想告訴你,就是怕你心里不舒服。”
玉煙冷聲道:“現實傷人,但你試圖隱瞞我,就絕對不可原諒!”
沈廷鈞道:“太后她老人家都要跪在我面前,你要我怎么辦?真讓她跪嗎?”
玉煙道:“如果是我,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跪!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要跪,跪了以后再答應也不遲。”
沈廷鈞嘆氣,“講點兒道理好不好?她除了是當今太后,還是我的親外祖母啊!”
“只是外的而已!”玉煙不甘示弱道,“皇家無親情!若是真拿你當親人,為何桃妃至今沒有處置?”
沈廷鈞道:“你若想,本王現在就可以跟皇上要個處置!”
“你去呀!”玉煙非但不阻攔,還要推波助瀾,“你現在就去把她給我討來呀!看看你親愛的皇上肯不肯。”
“你等著!”沈廷鈞扭頭沖著王夏道,“牽本王的馬來!”
玉煙就打著哈欠往莊里走。
“等等!”沈廷鈞再次拉住她的胳膊,“你要桃妃做什么?想要怎么處置我替你辦了就是。”
玉煙的視線就落在了他拉著她胳膊的手上,“我想親眼看著她死,不行嗎?”
沈廷鈞道:“或者說,你不放心我?”
玉煙點頭,“是啊!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重新去為皇上辦事,請問,還讓我怎么相信你?”
沈廷鈞的手就倏地松了,“我只是為天下大局著想,這有錯嗎?難道在你的心中是真的想看見天下大亂,生靈涂炭嗎?”
玉煙叉腰道:“皇上是草包嗎?既是他自己的天下,他護不住嗎?既然非你不可,那何不改朝換姓?”
沈廷鈞環顧四周,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
玉煙仰著小臉,桀驁不馴道:“我就說了,怎么著?你這么喜歡操心,我把這江山拿過來送給你如何?”
“玉兒------”沈廷鈞愣愣的看著她。
多少人為了圖謀這江山殫精竭慮,她卻說得這般容易,仿佛手到就能擒來。
玉煙瞇了眼睛道:“怎么?想要嗎?”
“不想!”沈廷鈞嘆口氣,“上位者有什么好?整天的被關在宮里,對于外面的一切,完全依靠手下人。一旦手下人撂挑子,就失去了依仗。就拿當今圣上來說,若不是以往太依仗平祝王爺,此次的邊疆戰亂,又怎會對糧草之事束手無策呢?”
這算是變相的解釋了此事為何非他不可了嗎?沒想到這小子也懂得迂回了。玉煙揉揉眉心,“沈廷鈞,你跟柳煙以前吵過架嗎?”
沈廷鈞一把將她扯到懷里,“玉兒,你得理解我!我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使命!”
玉煙嘆口氣,“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謊!即便你說謊的目的是為我著想,我心里也會不舒服。”
“好!我改!”沈廷鈞服軟道。
從最初到現在,他們之間有過爭吵嗎?這算是最激烈的一次了吧!
玉煙推開他,“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好了,你走吧!去忙你的吧!”
“你真的不生氣了?”沈廷鈞狐疑的看著她。
玉煙深吸口氣,“你不過是去解燃眉之急,何況,邊關那邊還有你的父親。”
沈廷鈞訝異的看著她,“你猜到了?”
看來他試圖隱瞞真是多此一舉啊!
聰明如她,只有她不去想,會有她想不到的嗎?
玉煙聳聳肩,“太后這張牌,皇上本該早打的。拖到了現在,皇上還真沉得住氣啊!”
沈廷鈞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道:“你放心!我只答應了助其解決外患,至于內憂,你若不點頭,我是不會插手的。”
“好!”玉煙終于咧嘴笑了,“那你走吧!”
王夏已經派人牽了馬出來。
沈廷鈞道:“你得跟我保證一件事!”
“好說!”玉煙笑,“不就是乖乖在山莊等你嘛!放心吧!我又不是姐姐,沒有那么好的馭人術的。就算我想出去溜達,他們這幫人有幾個肯聽我的?”
沈廷鈞就看向不遠處的薛梅,“薛梅!記住你的職責!王叔,給我把人看好了!”
“是!”兩人異口同聲道。
玉煙道:“邊關十萬火急,你還要繼續兒女情長嗎?”
沈廷鈞再次用力擁了一下玉煙,然后翻身上馬,帶著十名護衛,揚長而去。
玉煙轉身回了莊里,卻是直接去了王二養傷的房間。
王二見她前來,掙
扎著往上起,肚子吃疼,就又被迫躺了回去。
玉煙嘻嘻笑,“二總管為了王府一直是日夜操勞,一年到頭不得歇,現在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養一下吧!”
王二苦笑,“雪小姐這是在寬慰屬下還是取笑屬下啊?這忙慣了的人,一旦空閑下來,那是很痛苦的!”
自稱屬下,顯然是對眼前的人認可了的。
當初折服于柳煙,是因為柳煙的才智令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現在折服于這丫頭,同樣還是因為那份機智,更多的是這份機智救了他親爹。
玉煙上去為王二把脈,取笑道:“你這就叫有福不會享啊!嗯!脈象尚平穩,安心養著吧!只是,不能在這里養!”
王夏道:“雪小姐此話何意?”
玉煙從榻邊起身,道:“王叔,你現在是誰?”
王夏馬上意會,“老奴是假扮王夏的王春啊!”
玉煙道:“看來,王爺之前已經對你交代過了。太后今兒個來訪,整的動靜很大啊!所以,與王春有聯系的人應該很快就會來打探消息了。若是聽聞王二在這里養傷,王叔想怎么答復?”
王夏恍然道:“雪小姐的意思是,王二在這里會暴露老奴的身份?”
玉煙微微笑,“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王夏道:“那可如何是好?”
玉煙道:“這樣吧!晚些時候,讓申海和阿旺把二總管送回王府吧!丹若也跟著回去照顧。”
王二道:“爹!此事就聽雪小姐的安排吧!”
經過真假爹之事,他對玉煙已是非常的信任。
玉煙打個哈欠,“我困了!回去睡覺了!”
王夏就趕緊將玉煙送了出來,囑咐道:“王爺不在莊里,雪小姐有什么吩咐,千萬要跟老奴講啊!”
玉煙道:“王叔不必客氣,我這兒要求很簡單的。吃飽飯,睡足覺,就萬事大吉了。”
說著,頭也不回的擺擺手,走了。
王夏趕緊布置人手,務必保證雪小姐的安全。
玉煙的嘴角就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卻被薛梅捕捉到了。心里不由得一驚,以往這種笑都是在主子臉上才能發現的。怎么這柳雪會有如此相似的表情?
而且以往主子這樣笑的時候,就說明心里不安分了,肯定是在算計什么。
想到這里,薛梅試探的問:“你在打什么主意?”
玉煙看她一眼,“薛梅,你知道嗎?我如果不想讓沈廷鈞走,他是斷不可能走出這山莊的。”
薛梅挑眉,“難不成你還能拿繩子綁住王爺不成?”
玉煙扯動嘴角,“不用繩子綁,只要我說他此次若敢幫那皇上,此生都別想再見到我,他肯定就會很乖的!”
薛梅撇撇嘴,“你以為你是誰?會不會把自己的想的太重要了?只有主子才能左右王爺的想法!”
玉煙嘆口氣,“薛梅,承認我是誰,就那么難嗎?”
“什么?”薛梅訝異的看著她,這語氣,這聲調,這話語,為何都讓她心癢難耐?
玉煙道:“當初之所以制造邊疆叛亂,就是為了將沈大將軍的軍隊調出去。如此以來,這京中畢竟空虛,從而給有心人以可乘之機。而皇上果然沒讓我失望,邊關一告急,就真的將沈大將軍的人馬都發走了。”
“你------”薛梅腳步一停,貝齒咬唇,瞪大眼睛盯著她。
走到前面的玉煙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前行。“現在,沈廷鈞前去籌集糧草,支援邊疆,我其實是沒有意見的。邊疆的戰事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而沈大將軍自然在京中事了之前也回不來。關鍵的,沈廷鈞那盡忠之心也就可以得到少許的滿足了。”
薛梅趕緊追上來,小聲道:“那你剛才還跟王爺鬧!”
玉煙聳聳肩,“當然要鬧!這是為了給他長記性,看他以后做事還敢不敢把我忽視在腦后。所謂的大度,是做給人看的,結果卻苦了自己。與其這樣,我倒寧愿小肚雞腸,別人怎么看那是別人的事,我只要自己心里舒服!”
薛梅的嘴巴就張成了圓形。
玉煙不理她,看向搖曳的細竹,然后伸個懶腰,“泡溫泉!然后美美的睡一覺!”
玉煙說著徑直進了竹屋,回頭,就見薛梅也跟了進來。眼睛圓睜,雙手握拳,竟是一副要沖她拼命的架勢。
玉煙搖搖頭,“你這是干嗎?放松,別緊張!我現在不會跑的。”
薛梅還是瞪著她,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玉煙直接去了后面的溫泉,美美的泡了將近半個時辰。出來,薛梅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玉煙嘆口氣,“你要不要也進去泡泡,對你背上的傷會有好處的。”
薛梅卻猛的單腿跪地,仰起臉,眼中泛淚,喊聲:“主子!”
她終
于確定了,睡覺之前總要泡澡,也就她家主子才有這種癖好。
“你個笨蛋!”玉煙揉揉眼睛,走向竹榻,“你是我回來后,遇到第一個身邊人,卻遲鈍的到現在才肯承認。”
薛梅的眼中就流下了淚,“是!屬下就是個笨蛋!早在主子往屬下傷口撒鹽的時候就該猜到的!”
玉煙打個哈欠,“此事也怨不得你!畢竟我已經不是原先的樣子,借了柳雪的身體活著,此事也確實匪夷所思。”
薛梅搖搖頭,“但是,王爺卻發現了!忍冬也發現了!屬下真是太遲鈍了!”
玉煙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的傷允許你為我辦事了嗎?”
薛梅道:“單憑主子吩咐!”
玉煙道:“你現在立即回城,雇一輛不起眼的普通馬車,日落時分到城門外等我!”
薛梅抿一下唇,道:“王爺吩咐過,主子不可以出山莊的!”
玉煙道:“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薛梅道:“主子沒了的時候,屬下是聽王爺的。現在主子回來了,屬下自然是聽主子的。屬下只是擔心,王叔那邊不會放主子走的。”
玉煙躺倒,“薛梅,要不要跟我打個賭啊?”
“啊?”薛梅一愣之后旋即笑了。只有她家主子才會熱衷于賭,卻是無人敢與她賭。
玉煙道:“我會在王叔的眼皮底下離開而不被他阻攔,你信不信?”
“屬下即刻回城!”薛梅從地上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玉煙閉了眼睛,嘴角還噙著笑意。
心道,沈廷鈞,你敢出面去幫皇上,我就敢拆你的臺。走著瞧吧!
薛梅踱著步,等在城門外。
遠遠的,王府的馬車在夕陽的光輝里駛近。
馬車停住,申海從車里跳了下來,然后搭手扶了一下阿旺。然后馬車就大搖大擺的駛向了城門。
薛梅問申海,“主子呢?”
申海就表情不自然的看向身邊,那個嬌小的身影抬起頭來,一臉的嬉笑,“薛梅,你以前應該沒見過我男裝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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