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這次專門趕到了省中心醫院精神科，見到范主任后，問了一些詳細而具體的情況。

范主任說：“現在，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李大海患上的是自大型妄想癥，而且病的還相當重。”

歐陽明說：“范主任，你知道，你的結論對我們的案子極為重要，你們要盡一切可能，得出一個經得起檢驗的結論。”

范主任說：“歐陽常委，本來我就要出結論了。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們現做一次藥物的檢測。”

歐陽明說：“好，好，用最科學的手段，得出最準確的結論。”

范主任是K省的精神類業務權威，也是中國業內的知名人氏，享受著國務院的特殊津貼，還在新州大學醫學院帶著博士研究生。在技術層面他是很有把握的，他確信這個李大海就是一個典型的自大型妄想癥患者。不過，紀檢會專案組的領導要讓他出一個經得起檢驗的結論，為了預防萬一，他決定再給李大海來一次藥物催眠。

范主任就和護士們一道陪同李大海仍然來到上次進行催眠的房間里，范主任說：“李主席，看來昨天咱們配合著讓你好好地睡了一覺，效果不錯，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為了促進你的健康，咱們今天再讓你好好地睡一覺。”

李大海說：“好，好，讓我好好地休息休息。”李大海猜測，昨天的催眠試探他應當已經取得了勝利，今天范主任又來讓他好好睡覺，看來是又想再一次地對他進行催眠，并準備深入地試探他。李大海就提醒自己，這一次仍要積極地配合他們，讓他們找不著北。

范主任說：“李主席，今天你就直接躺在床上吧，這樣更舒服。好，就這樣，四肢放松，對，放松，放松……”。

范主任點點頭，護士就給李大海緩慢靜脈注射了阿米妥鈉，一邊注射，范主任一邊仍與李大海拉著話。他對李大海說：“李主席，很好，放松，放松……現在你啥也不要想了，就數數，對，123456……一直數下去。”

李大海就閉著眼睛，輕聲地數起數來：“1、2、3、4、5、6……”數了一會兒，李大海就覺得眼睛真的發澀，眼皮變重，他提醒自己，千萬不能睡著。他就用手指甲狠狠地掐著腿上的肉。但他表面上故意數數停停，越來越慢，漸漸就有些含糊不清了。后來，干脆沒音了。

護士就問：“范主任，李大海已經進入催眠狀態了。”

范主任就輕聲地問：“李主席，你的那些美元，現在藏好沒有？”

稍停了一陣，李大海才開始說：“美元？你怎么會想到我有美元？我沒有，我不信美元。美元會貶值，我藏的是金子。”

范主任問：“金子，你有多少啊，是誰留給你的？”

李大海狠狠地掐著大腿上的肉說：“300公斤，是我祖上李自成給我的。”

范主任又問：“李主席，聽說你有不少情人，現在還有來往嗎？”

李大海說：“情人？情人你們也知道了？不算少，有幾百個吧？李谷一，對，李谷一、董文華、楊玉瑩……那英、宋祖英、鞏俐，還有，還有王昭君、西施、真由美……夢露、蔡依林，嗯，還有，還有，江青、葉群、川島芳子……李冰冰、范冰冰、梁山伯與祝英臺、羅米歐與朱麗葉。還有，還有小米、小麥、小豆豆……”

護士問：“范主任，還問嗎？”

范主任搖了搖頭說：“算了，讓他睡吧！”

聽著范主任他們走后，李大海總算長出了一口氣。他實在是太困了，雖然大腿上已經掐出了血，但如果范主任再問下去，他很可能就要迷糊得說真話了。天啊，太懸了！

當省紀委書記李大明得知李大海已經瘋掉了的消息后，有些意外，但他也感到松了一口氣。瘋了也好，瘋了可以省很多事，少牽連很多干部。

遠在海南島休假的高明仍時不時地給歐陽明打電話，訊問李大海案子的進展情況。當他聽說李大海現在已經瘋了，并且在家屬的陪護下住進了精神病院，他們紀委的專案組已經解散了。也就是說，對李大海的調查就此結束了。一聽這個消息，高明感到大失所望。他本想通過李大海的案子，不僅要搞掉李大海，還要通過李大海牽出一窩官員來。要整就整出一個轟動全國的大案來，以這一懲治一批貪官污吏來為在中國即將舉行的奧運會獻禮。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李大會竟然會瘋了。

他在電話中對歐陽明說：“歐陽，你確認，這個李大海瘋了？他不會是裝的吧？”

歐陽明說：“高書記，精神病科的專家們對他進行了多次測試和檢查，確認他患的是典型的自大型妄想癥。”

高明問：“這個病是不是就沒有刑事能力了？”

歐陽明說：“現在，他連民事能力也沒有了。”

高明拍著大腿說：“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便宜他了，太便宜他們了！”

李大海住進了瘋人院，他的案子就不可能再辦下去了。不僅往下沒法查了，就連原先查到的內容也不可靠了。誰敢擔保他當初在說的時候，腦子就是清醒的呢？

聽說李大海住進了精神病院，此前也曾被雙規的山陰市副書記朱得康和紀委書記李發亮都有些興奮了。他們當初在承認了所送的兩套房子后，已經回到了山陰市，正在等待著組織上對他們的處理。這下好了，李大海已經瘋掉了，有些事情就可以重新界定了。

兩個人經過反復商量，就先后來到省城見到了李大明書記。

聽了朱得康的話，李大明就問：“三亞的那套房子，你上次不是已經承認了嗎？不就是你送給李大海的嗎？怎么沒幾天，就又說不是你送的了？得康啊，你也是黨培養多年的領導干部了，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啊！”

朱得康苦著臉說：“李書記，那套房子根本就不是我送的。李大海說那套房子是我送的，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他腦子糊涂，記不清了。二是這套房子的來歷他不便講，就安到我頭上了。他是我的老領導，他在難處，有了困難，我是出于感恩的心理，才應承下來的。其實，我真的沒有送。其實，這件事情，我也有很大的責任，沒有堅持黨性和原則。我是一時糊涂才應承的，我當時只顧想著知恩圖報了。沒有想著堅持原則，房子既然不是我送的，就應當說不是我送的。”

李大明聽了半天才弄明白了朱得康的意思，那就是他為了給李大海開脫，才承認那套房子是他送的。但究竟是不是他送的，因為現在李大海已經瘋了，根本就無從查起，這倒真的給李大明出了一道難題。

李大明就對朱得康說：“得康啊，你說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這樣吧，你再把這些情況寫一個書面的材料交給歐陽常委。我會讓他們去落實的，你先回去好好工作，放下包袱，好好干。”

朱得康連忙起身說：“李書記，我這次一定要吸取教訓。以后要堅持原則，再不把原則和個人感情混在一起了。”

李大明說：“好，好，這就好。”

朱得康走后不久，山陰市的紀委書記李發亮也來找李大明了。他的話和朱得康的話是如出一轍。和朱得康不同的是，李發亮檢討得更為深刻，還差不多掉下了幾滴眼睛。

面對這個唯唯諾諾的老部下，李大明也只是寬慰幾句后，就打發他回山陰了。

李大明的心里很不爽，這都是些啥干部啊？一個個都是變色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