査君然小心的守著張逸飛,他因爲中毒時間較長,很久才恢復意識。
見他醒了,査君然問道:“二弟,可感覺有什麼不適嗎?”
張逸飛搖了搖頭,臉上已是恢復了血色,脣間也未見烏紫,想來無大礙。他未答査君然,反問道:“緣書呢?”
“被翹哥叫去見夫子了。”
聞言,他微微失落,眼光黯淡,眼簾低垂,輕抿雙脣。半響,復又擡頭看向窗外,輕勾嘴角,嘲諷一笑。
這笑容在査君然看來尤爲刺眼,只當他瞧不起蕭緣書和樓韌相戀之事,沉聲說道:“二弟,夫子和緣書雖同爲男子,但是緣書的爲人你我皆清楚,她萬萬不是衆人口中攀附權貴之人。她與夫子,不過是發乎於情,二弟身爲她的二哥應當理解她纔是!萬不可因此看輕了她,她一向重情重義,若是你都如此曲解於她,她豈不是太過委屈?”
張逸飛心中越發覺得好笑,這個査君然自以爲是的教訓他,卻連蕭緣書的是男是女都無法搞清楚。呵呵,真是可笑之極!
見他笑得越發肆無忌憚,査君然有些惱怒,道:“你身爲緣書的二哥,卻不知體諒她的難處,反和別人一般嘲笑她!你的行徑只讓我覺得你不配做緣書的二哥,不配她以真心相待,不配……”
不等査君然教訓完,張逸飛已然幽幽打斷道:“我從未想過要當她二哥!”
“你……”査君然星目圓睜,驚詫的看著他,彷佛從不認識他一般。半響,方冷聲嘆曰:“既是如此,只當我和緣書識人不清……”
“是嗎?大哥真是如此想?我以爲我只是實話實說,我更以爲大哥和我是一個心思!”
“你,你什麼意思?”査君然聲音顫抖,有著被人說穿心事的惶恐。
“什麼意思?呵呵,大哥何必自欺欺人?”他說著,一雙眼睛死死盯住査君然,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字字如箭的說:“大哥也和我一般,並不想做緣書的哥哥,只是想做她的男人!”
此話猶如當頭棒喝,擊得査君然天旋地轉,他臉色先是煞白復轉爲青紫,無力的反駁:“你,你……一派胡言!”
“哈哈哈!”見他否認,張逸飛仰頭大笑,道:“大哥,我是不是一派胡言,大哥自己應該比我更清楚!”
査君然握緊了雙拳,渾身繃直,半響不語。
“大哥,竟然我們有相同的心思,又是自己家的兄弟,何不如同心協力,讓緣書歸我們所有,也好過……”
“閉嘴!”査君然倏忽暴怒,腮幫緊繃,雙眼圓睜,道:“你身爲緣書的哥哥,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怎麼了?爲何就不能說?難道大哥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張逸飛的語氣忽而轉柔,繼續道:“就只許夫子州官放火,難道就不許我們動些心思嗎?”
聞言,千百個念頭在査君然腦海裡竄,竄得他六神無主,無可否認張逸飛的話觸動了他的心絃。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地引 誘他,答應吧,答應吧,答應張逸飛吧!
見他沉默,張逸飛再接再勵的說:“大哥你想想,與其默默守著緣書,讓她被別人佔去,不如我們聯合起來。雖做不成她的一心人,可好歹能得到她,不是嗎?再則,我們本就是兄弟,這百年來,兄弟共享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査君然腦袋紛亂,還來不及想清楚,便聽到自己帶著興奮和顫慄的聲音問道:“若是,若不是緣書不願意呢?”
話一出口,査君然大吃一驚,原來真就如張逸飛所說,他也心有不甘!他也配不上緣書喚他一聲哥哥!
聽他之言,張逸飛笑,笑得嘲弄,笑得霸道,笑得篤定,道:“緣書最是心軟,只要我們不鬆手,她也無法。最終,我們一定能得到我們想要的。況且,她於情事懵懂,又看重恩義。我們二人,一個於她是捨命相救的恩人,一個是兄弟情深的哥哥,只要我們稍加誘導,她還不就範嗎?”
査君然本是動了心思,幾乎就要點頭答應,忽聽張逸飛後面的話語,他如醍醐灌頂。只要稍加誘導,她還不就範嗎?
她還不就範嗎?她還不就範嗎?
她就範了嗎?她就範了嗎?
査君然從頭冰冷到了腳,如未著一縷卻被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絲毫感覺不到暖意!他忽就明白了蕭緣書爲何從京城回來看到張逸飛會躲閃,也明白了樓韌爲何那日在北甲院失態如斯,他更加明白了樓韌派出死士殺張逸飛的原因……
他先是哀慼,後又憤怒,心底滔*氣直衝雲霄!圓睜雙眼,跨步上前,死死抓住張逸飛的領口,喝道:“張逸飛,你對緣書做了什麼?”
張逸飛乍見他此舉大吃了一驚,轉瞬平靜下來,並不否認,坦然反問道:“大哥以爲我對緣書做了什麼?”
“你,你這個畜 生!”査君然重重一拳打在張逸飛的臉上,打得他嘴角破裂,流出了血。
打完這一拳,査君然又怒道:“今日我便殺了你,爲緣書討回這個公道!”
張逸飛用手抹了抹嘴角,問:“什麼公道?大哥是惱我玷污了緣書,還是惱我先你一步得到了她?”
“你閉嘴!”査君然暴喝,擲地有聲的說:“張逸飛你聽著,我是愛慕緣書,可我絕不會如你這般卑鄙!你未見緣書前些日子見你膽戰心驚?你未見緣書當著衆人面和往常一樣哈哈大笑,背地下卻落落寡歡?你未見,她滿心滿眼皆只有夫子?”
說到這裡,査君然直視張逸飛雙眼道:“你口口聲聲說你和我對緣書存了一樣的心思,這樣的說法不過是玷污了我對緣書的情意!我是對她存著心思,可我絕不會強迫她,我也絕不會讓別人強迫於她!”
“不強迫於她?大哥當真能做到嗎?”張逸飛問完,幽幽嘆道:“以前我也以爲我能做到,可是後來才知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盛!最難忍受的不是生,不是死,是求不得!求之不得,痛熬於心!我也願見緣書無病無災、快快樂樂,可是如果這樣的快樂是必須失去她,那我又當如何?我又當如何?我欲求之而不得,當如何?大哥,你告訴我,求之不得當如何?”
査君然被他哀慼所感,只覺眼眸酸澀,喉頭凝噎,半句話也答不上。
“怎麼?大哥也答不上來了嗎?其實,緣書再是喜歡夫子,只要她能留在我們身邊,終有一日會屬意我們!到那時,便是皆大歡喜!大哥爲何不願?”
蕭緣書的憨憨笑靨在此刻闖入査君然的腦海裡,令他猛然醒悟,那些最自私的想法眨眼不見!
他挺直了腰板,道:“不,我絕不會答應你!緣書性子執拗,於情意之事看得比命還重。你看她平時明明就是膽小、怕疼之人,可若是爲了情意卻毫無顧忌,捨命相報也無不可!這樣的緣書,以誠心待我們,我們卻要爲了一己私慾謀劃於她!你於心何忍?”
張逸飛抿緊雙脣,不再作答,
査君然繼續道:“你聽著,你敢如此做,我本應當殺了你。今日緣書卻爲了救你連性命都不顧,我不能忤了她的心意。但是,你以後若是再敢犯,我定當不饒!”
說著,他拔出頭上束髮用的簪子,道:“我査君然今日在此發誓,絕不會迫緣書半分。也絕不讓別人迫她半分,如違此誓,便如此簪!”
話畢,他將簪子狠狠摔於地上,簪子應聲而斷,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張逸飛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