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陰暗的毛坯屋,此時氣氛一下緊張起來。那個男子的樣子突然變得有些嚇人,丁慶園倒是見多識廣,搶上一步,用中指死死地掐住他的人中,這才讓他慢慢恢復平靜。
所有人嘩的一下散開了,然后迅速對所有毛坯房展開了徹底的搜尋。
緊張的神經(jīng)能提高人感知器官的敏銳度,這道理一點沒錯,搜尋剛剛進行沒多久,只聽一人叫道:“這是有衣物!”
跟著另一人又叫道:“這是有鞋扣!”
最后大家把所有的東西收集到一起,經(jīng)男子辨認,基本上全都是何淑華的。男子的臉色已經(jīng)白得像一張紙,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從樓頂吹落,多虧丁慶園一直守在身邊,這才勉強支撐到現(xiàn)在。
我的眉頭緊鎖起來,因為根據(jù)目前所收集到的物品,已經(jīng)足以證明何淑華曾經(jīng)到過這里,但是卻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
之所以說是尸體,是因為王旭東在里屋找到一個胸罩,經(jīng)男子辨認,這胸罩就是何淑華的。一個胸罩被人脫了的年輕女人,在失蹤三天之后,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奸殺!
我環(huán)顧四周,該找的地方都已經(jīng)找過,女人的尸體究竟藏在哪里?
或者說根本就不在這里。
假想一下:深夜,一名男子趁何淑華走出自己的出租屋之際,用鋒利的短刀抵住了她的喉嚨,然后將她逼上頂樓;又或者是在她回家準備開門的時候,從后面猛地一擊,將她擊昏,扛到了頂樓。
到達頂樓后,男子將何淑華帶進了毛坯房內(nèi),然后剝光了何淑華的衣裳,進行了奸淫。由于何淑華受到脅迫而膽怯,或者是根本就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所以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大的聲音。唯一的聲響被樓下的人聽到,但是由于聲音不大,所以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在做完這一切之后,兇手為了隱藏自己的罪行,殘忍地將何淑華殺害。
如果這里就是何淑殺被害的地方,但是現(xiàn)場并沒有大量血跡,根本不像是兇殺第一現(xiàn)場,這是一個矛盾,但是也不排除兇手用卡脖子等不流血的方法將女人殺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種兇手是不可能將又笨又重的尸體從頂樓背下去,再找個地方掩藏的,因為那樣只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并且中途會有被人撞上的危險。
難道男子是奸淫完何淑華之后,并且沒有立即殺死她,而將她強行帶走,然后……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何淑華倒還有一絲生還的可能。也許是男子獸性還沒有完全滿足,所以將何淑華帶回自己的老巢,以便隨時發(fā)泄獸欲。不過這只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男子已經(jīng)決定要殺死何淑華滅口,但是又怕她臨死前的反抗引起樓下居民的注意,所以便逼著她離開了出租樓,然后在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將其殺害。
毛坯屋里堆放著許多雜物,亂七八糟的,但是都散落在地面上,高度最多不超過十公分,并且大都有空隙,根本沒有一個可能隱藏尸體的地方。我又用力在空氣中聞了聞,似乎并沒有聞到什么腐尸的味道,那么女人真的已經(jīng)被帶走了?
張杰威皺著眉頭,一雙眼睛像刀子一樣恨不得將毛壞房的墻再刮掉一層,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完全進入狀態(tài),有如見到獵物的獵犬那樣亢奮和敏銳。
鴻洋也一臉繃緊,沒有半點表情?,F(xiàn)在找到了何淑華的東西,他已經(jīng)徹底地輸了一場,我想他的驕傲會讓他無比的痛苦吧。
在我的心里,倒是希望女人被帶走,至少那樣還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如果在這里找到她,結果是毫無懸念的。
幾個人在毛坯房的所有房間里又找了一圈,把里面的雜物幾乎翻了個底朝天,但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我有些懶散地道:“還是別找了,難道你們真的想從這里找到她?”
張杰威和鴻洋肯定不會回答我這個無聊的問題,但是王旭陽這個家伙卻脫口道:“當然,找到了就能確定案件的性質(zhì),免得大家……”
說到這里,場上幾道惡狠狠地眼光已經(jīng)將他的舌頭和喉嚨斬成無數(shù)截,再也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過了一會兒,這小子才哆哆嗦嗦地道:“我剛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順著他的話說漏了嘴?!?
好家伙,居然會嫁禍于人!如果在平時,我肯定少不了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但是現(xiàn)在不是時候,否則我豈不成了跟他一樣的貨色?
鴻洋看了看四周,拍了拍布滿灰塵的手,說道:“人應該不會在里面了,咱們還是趕快展開外圍調(diào)查吧,爭取在最短的時間里,從四周的監(jiān)控找到線索?!?
聽了他的話,我的心里有點小小的鄙視,什么事情都是依靠高科技,那以前的案子都是怎么破的?
這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張杰威的眼神起了一點變化,心里驀地一戰(zhàn):不會吧,這家伙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迅速地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只見隔壁房間的墻邊擺放著幾個盒子,是那種裝修用的白膩子粉??墒?,這幾個盒子并不大,根本不可能裝下一具尸體,而且這盒子外面還散落著一些膩子粉,說明里面的確是膩子粉,而不是別的什么東西。
張杰威的眼神在膩子粉盒子上面停留了一會兒,接著又轉到了另一邊,我的心總算又回到原位。
突然,我腦海中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那就是為什么膩子粉會散落在外面?
按理說,不用了的膩子粉在搬上樓頂時,一定都是蓋好的,那么就意味著里面的膩子粉不會灑落到外面,即使在放下時重重一扔,至多也只能從紙箱的邊角縫里飄出一絲而已。
可是,現(xiàn)在我眼前的那幾個膩子粉盒子跟前,卻散落著不少的白色粉末,它們究竟是怎么跑出來的?并且,從散落出來的膩子粉的顏色來看,很白很新,不像是那種暴露在空氣之中很久的膩子粉。
我全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爬了出來,像是無數(shù)個讓人惡心的蟲子一樣布滿我的身體,我伸手指了指那幾個盒子,想要說什么話,但是竟然沒有說出聲音來。
小挫見我有些異常,上前扶了我一把,問道:“磊哥,你想說什么?”
我指了指膩子粉盒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粉,粉,出來,出來了?!?
所有人都沒有聽懂我的話,但是張杰威聽懂了,他幾個箭步就沖到了膩子粉盒子前,輕輕揭開其中的一個,里面白花花的一片,刺得人晃眼。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看到想像中那可怕的一幕。就在大家都以為只是虛驚一場的時候,張杰威將手伸進了膩子粉里,然后向上一拉,一只白色的手被拉了出來。
我的心猛地一絞,肚子的腸胃一陣翻動,最終沒有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鴻洋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因為像我這種有著豐富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警察根本不應該出這種丑,但是我就是吐了,并且吐得一塌糊涂。
很快,張杰威又從盒子里掏出一小截胳膊,還有一個膝蓋,而鴻洋、小挫、王旭陽則從另幾個盒子里掏出了其它的身體部件。
只有我一個人,無力地靠在墻邊,像是一個重病之人,全身軟綿綿的,只差一頭栽倒在地了。
很快,現(xiàn)場勘查組趕到了,整個出租樓被劃上了界線,并且所有租戶和房東都接到通知,在近短時間內(nèi)不準出本市,并且要將電話如實登記,以備問詢。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整個樓頂亂成一團。我則坐在墻邊的一塊方磚上面,看著法醫(yī)林書青將那堆被支解得破碎零離的塊拼湊起來,最后形成一個完整的人。
突然,地上那個拼湊起來的‘白人’的臉竟然變得紅潤起來,眉目也漸漸清晰。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張大嘴巴,想要叫喊,但卻沒有聲音。
這時,‘白人’突然坐起身子,沖著我裂嘴一笑,一道驚雷在我腦海里轟然炸響,我竟然看到了小萱!
她就是小萱,只是臉很白很慘,但是她的樣子我永遠都記得。她的頭顱被砍斷,只是擺放在脖子上面,那里有一道深深的溝壑,只要我用手一抱,就能將它抱走……
“磊哥,磊哥!”
小挫急促的聲音打斷了我,我驚魂未定地坐在那里,全身已經(jīng)濕透,就連屁股下面的方磚都浸濕了。
“磊哥,你怎么還在這里,都走了,咱們快走吧,這里怪嚇人的。”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毛坯屋里又變得空蕩蕩的,就連剛才看到的那具尸體也不見了,那我剛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一股寒意從頭貫到腳底板,我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像是遇見鬼一樣大叫道:“快走,快走!”
一路沖下出租樓之后,坐了了警車,我的恐懼才逐漸減少,忽爾又想道:既然尸體不在那里了,難道我看到的真是小萱的鬼魂?
她是想見我一面,還是想要告訴我一些什么東西?
我心里莫名一跳:難道說這件案子和殺害她的兇手有關!
回到警局之后,我靜靜地坐在辦公室里,仔細回想著每一個細節(jié),但是卻怎么也想不到與小萱可能有關的東西,于是按了按有些發(fā)痛的頭,苦惱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姜大人走了進來,在我肩頭上重重一拍道:“王磊,今天表現(xiàn)不錯?!?
我知道一定是張杰威把我今天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事情告訴了他,但是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真的不愿看到那一幕,我害怕看到尸體!
姜大人又宣布道:“鑒于本案的尸體是由我們特務辦發(fā)現(xiàn),所以局里將這個案子交給了我們,大家加油,好好干吧?!?
我突然道:“可是,上一起案件還沒有頭緒呢?”
姜大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脫口道:“這件案子由特務辦主辦,四組協(xié)辦,懂了嗎?”
特務辦的人一下歡呼起來,這可是有史以來特務辦第一次壓過刑偵四組,想必付震和鴻洋已經(jīng)氣得眼睛鼻子都找不到了吧。
我是這件事情的第一功臣,若在以往,肯定又要向姜大人邀功請賞,現(xiàn)在卻沒有這個心情,只是陪著他們笑了笑,然后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恍然若失地看著窗外那青蔥的樹葉。
姜大人一離開,小挫就開始活躍起來,而他活躍的目的無非就是蹭一頓飯,反正這是張杰威之前答應下來的。張杰威今天也很高興,我現(xiàn)在是他的手下,我的功勞也就是他的功勞,所以一拍胸脯,決定今晚在四海宴請客。
四海宴在安陰市可真算得上是有檔次的地方,看來張杰威這小子的確是既有錢又大方,不過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也是想讓手下人為他賣命嘛。
這一天,我喝得大醉,所有人都認為我是高興,其實我是想忘記。我想忘記在出租樓上看到的一切,包括小萱。因為我知道那絕對不是小萱,而只是一個故意想嚇唬我的鬼崇。這個鬼崇之物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的郵箱里,也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但是這一次它又化身在出租樓上,借那個女子的陰魂不散出來嚇我。
它以為變成小萱的模樣就能騙過我,但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小萱是絕對不會化身在那么丑的尸塊上的,她只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我的心突然猛地一痛,像是被鋼針刺透一樣,因為一想到小萱,我就想到了那頭披著人皮的狼——游巧林。
現(xiàn)在游巧林已經(jīng)被收監(jiān),對于一個殘害數(shù)條人命的罪大惡極的兇手,等待他的結果只有一個,這是毫無懸念的。但是他現(xiàn)在還在死囚室里待著,因為他并沒有詳細交待犯罪細節(jié)。
在世界每一個法制的國家,死刑犯從審判到執(zhí)行都有一個嚴格的過程。俗話說人命關天,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而且為了完全掌握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法,以備日后杜絕和偵察,在執(zhí)行死刑之前,都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開口,交待出所有實施犯罪的手法。
很多時候,死刑犯明知一死,說話也很痛快,好像是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東西。他們把自己所有說過的事情全部都講得清清楚楚,有的甚至還添油加醋,唯恐留的東西少了。
但也有極少數(shù)的人,他們比鋼鐵還要無情,不但漠視別人的生命,對自己也是如此。當他們面對死亡時,就好像是一條路走到盡頭,結束不過是很正常的事情。這種人會保持沉默,他們在鐵證如山的證據(jù)面前,除了承認罪行是自己所犯之外,什么都不會。他們是極端自私的人,就是死也不會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給別人。
游巧林無疑是這種人之中最頑固的家伙,他不但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而且還承認了沒有證據(jù)的罪行,但是又不交待犯罪的動機和手段,他就像一個戲弄老鼠的貓,被關進籠子里面后依然保持著戲弄者的身份,并且依然保持著戲弄者的手段。
最可悲的是,我這個籠子外面的貓,竟然真的被他當老鼠一樣戲弄。
我必須要見一見這個兇殘的家伙,即使不能從他嘴里撬出什么東西,但我一定要羞辱他,一定要讓他知道,現(xiàn)在在籠子里的老鼠是他,而不是我!
第二天,我就將報告打了上去。因為游巧林現(xiàn)在是死囚,所以要見他必須經(jīng)過相關上級的同意。而我在報告上面寫的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我是被害者藍瑾萱的未婚夫,更是一名與她并肩戰(zhàn)斗過的戰(zhàn)友,在這個雙重的身份之下,我要求見一見這個殺害了我未婚妻和戰(zhàn)友的兇手。
我想我的理由十分充分,充分到?jīng)]有任何一位上級不動容。果然,我的報告很快就得到了回復,但卻讓我有些吃驚。
上級同意了我的要求,但是現(xiàn)在卻不行,因為游巧林正在獄中絕食,目前正在進行搶救。
這個瘋狂的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這么急著求死,難道是想永遠地隱藏什么嗎?
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想要見他的渴望也就越來越大。
這時,出租樓解尸案有了新的線索。據(jù)法醫(yī)尸檢報告,死者何淑華脖子處有明顯勒痕,系窒息而亡,但是下體并沒有精液,因此排除了奸殺情況。
在流動人口量較大的地方,一般年輕女子被殺,大都與性侵犯有關,但是本案中卻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情況,這說明了什么?
是兇手對年輕女人沒有興趣,還是‘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又或者是與死者有什么利益沖突?
一連串的疑問冒了出來,然后又一個個開始自解:首先,如果兇手的確是一個女人,那么她身體一定比普通女性要高大,這樣才能將死者勒死并且不發(fā)出太大的聲音;但如果是死者與別人之間有什么矛盾,而這個人又請來殺手,那么發(fā)生性侵犯的可能性也會大大降低??墒窍窈问缛A這樣無錢無勢的女人,會惹上怎樣的殺身大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