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何美意外的沒有反對,她站起身來,邊走邊道:“我也不想呆在這里,太陰了。”
我暗自冷冷笑道:“你就裝吧,等我找到你的同伙,看你還怎么裝下去?”
為了以防萬一,我將鐵鍬的鍬片橫在胸前,擋住心臟的位置,然后快步走進了林子,只聽張何美在后面叫道:“別走那么快,等等我!”
進到林子,我就像一只嗅覺靈敏的野獸,開始四處尋找那個隱藏在暗中窺視我的家伙。林子里藤蘿密布,就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樣,我揮舞著鐵鍬,不停地砍倒前面的樹藤,劈出一條路來。
張何美緊緊跟在我的身后,生怕我將她拋下,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偽裝,如果不是我打出那個電話,只怕現在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從背后給我一棒,然后掏出女人的修甲刀,輕輕割斷我的氣管。
“這個女人既然跟游巧林在一起殺過那么多人,想必刀法也應該不錯,至少認得清頸部動脈吧”我暗暗地想道。
沒頭沒腦地轉了半天,但卻什么都沒有發現,除了一些怪模怪樣的鳥之外,就是一些在腐爛樹葉中穿梭的黑色毛獸。
我全身已經濕透,體力也漸漸衰減,如果繼續這樣胡砍下去,只怕最后肯定會累癱在地上。我靠著一棵大樹上,歇了一會兒,張何美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一臉嗔怪地樣子:“你想把我一個人丟這兒嗎?”
我虛偽地一笑道:“總有一個人要留下,這不正合你的心意。”
張何美柳眉一豎道:“莫名其妙,你都胡說些什么,要留也留你,我可不會留下來。”
此時張何美也累得夠嗆,汗水順著那白嫩的脖頸流進了衣服里面,本來就高聳的胸部一起一伏,再加上那嬌艷的面容,讓人更加口干舌燥起來。我想康友佳當時在模特公司的地下倉庫恐怕看到的比這還要香艷,所以才稀里糊涂斷送了性命。
一陣陰涼的山風吹來,讓我的大腦清醒了一些,我抹了抹眼睛上的汗水,眼前頓時清晰起來,突然在樹葉搖曳之間看到一條人影閃過。
我猛地站了起來,舉著鐵鍬追了過去,完全沒有想到,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這個人手中可能會有一擊致命的槍械!
如此的舍生忘死,難道只是為了證明張何美想殺我,證明她是游巧林的同犯?我想不是,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證明我自己沒有錯,我是一個頭腦冷靜、明察秋毫的警探,沒有任何罪犯能夠在我的面前逍遙法外!
我不停地向前追逐著,完全聽不到后面張何美的呼叫,樹條抽打著我的臉,我也沒有一點知覺,我只是不停地抬起膝蓋,然后落下,再抬起再落下……此時,就是前面是地獄的入口,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追進去。
啊!
樹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恐怖而顫栗的尖叫,這聲音有如一把尖刀一樣破開層層阻礙,直接插進我的耳朵。
我驀的停了下來,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聲音自后面傳來,而我的后面只有張何美一個人,她在叫什么?
是為了阻止我繼續追下去嗎?
但是我從剛才的聲音中,分明聽到了極度的恐懼,那是人遇到遠遠超過心理承受能力時才能發出的聲音,以致于這聲音完全不像張何美。
啊!
尖叫聲再次響起,我轉過頭,向著聲源地快速接近,手里的鐵鍬就像切割機一樣上下揮動。
可是再也沒有了聲響,整個林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我失去了方向,茫然四顧,不知道張何美到底身在何處。
“張何美,張何美!”
聲音在林中穿過,然后被無數的樹枝和樹葉留了下來,沒有一點回音。
我的心里驀地一跳:難道兇手的目標是張何美?
但是我卻想不到一點她被追殺的原因,總不可能是她的‘未知情夫’知道了她的游巧林的奸情,所以特意派人前來暗殺。
既然如此,那么她為什么沒有了聲息?
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不找到她,那么她這一輩子都會永遠留在這里,直到變一具枯骨。
現在不管她跟游巧林到底有沒有關系,我都必須先把她找到。
我在迷宮一樣的密林里穿梭,大聲叫著張何美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一點回應。天空慢慢地黑了下來,原本就昏暗的樹林顯得更加陰暗起來,讓人有一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突然,我在厚厚的落葉之中看到一抹鵝黃,急忙沖上前去,拔開一看,正是張何美來時穿的鞋子。
我立即對四周展開地毯式搜索,每一個角落和樹的背后都不放過,最后終于在一棵大樹下看見了她。
我將大半個身體隱在樹后,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但是她卻沒有一點反應。我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這才從樹后走了出來,慢慢地向她接近,同時將手中的鐵鍬握得更緊。因為我到現在還不敢肯定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究竟有沒有參加游巧林的系列殺人案,所以也無法肯定她現在究竟是不是在裝死,是不是又想到了對付我的另一種更陰險的方法。
靠近張何美之后,我用鐵鍬的一頭捅了捅她的身體,她全身軟綿綿地,沒有一點動靜。我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想把她的臉搬過來,這時我突然感覺到眼角邊出現一個人的影子。
由于之前躲在大樹后,而這個人的位置正好位于視線的死角,所以我沒有看到,現在走出來了,也就暴露在他的眼前。
我閃電般地將鐵鍬護在身前,然后冷冷喝道:“誰?”
陰風吹過,那個人突然動了起來,我轉頭一看,竟然只是一個背影。由于林中光線很暗,所以那個人的背影有幾分模糊,但他的身高絕對不高,像是一個孩子。我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貞子等鬼片里的情景,原本不信的東西在這個幽冥的環境之中竟然讓我開始毛骨悚然。
我提著鐵鍬,慢慢站直了身體,這才發現剛才那人根本沒有動,只是風將他的衣服吹動了而已。
我一步步走了過去,如果真是一個鬼嬰,我會毫不猶豫地一鍬砍過去。
“你是誰?”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滿是恐懼的味道。
這時,我發現這個‘鬼嬰’身上穿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一件類似塑料的東西,但是上面畫的圖形卻有些熟悉,只是因為光線實在太暗,所以無法準確辨認。
距離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突然,一陣暴烈的山風吹過,那個‘鬼嬰’突然厲聲尖叫起來,然后一轉身向我撲了過來。
咣的一聲,我的鐵鍬終于在最后一刻出手了,正好砸在‘鬼嬰’的肩膀上面,只聽卟嚓一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然后一顆圓溜溜的頭落了下來。
原來塑料衣服下面只是一付動物的尸骨,它的下面是由一根竹竿撐著的,剛才風太大,所以將竹竿吹倒,于是骨架便向我倒了下過來。
我狠狠地咒罵了一句,然后起身向張何美走去,這時山風再次吹起,將那塑料衣服吹到半空中,我突然驚住了。
借著天空的光線,我看清了塑料衣服上面的圖案,那分明就是一套警服!
突然,我的心像是被閃電擊中,全身開始顫抖起來,并且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后我的手竟然握不住那柄鐵鍬,鐺地一下落在地上。
我忽然一聲狂叫,然后像發瘋一樣在落葉和腐木之中尋找剛才被我砍掉的那顆頭顱。
當我從殘枝敗葉之中找到它時,它靜靜地躺在那里,上面附著一些沒有爛掉的黑色物體,散發著陣陣惡臭。
我的眼淚有如傾盆大雨一般奪眶而出,淚水泄落在骷髏之上,濺起點點水花,洗滌了上面所有的污跡。
在那一刻,我的心隨著淚一起流出,再也沒有回來。
我脫下外衣,小心翼翼地將它包裹起來,有近十分鐘的時間,我用兩只手都無法將它拿穩。
從柳樹島回來,我大病了一場,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醫生也檢測不出我是什么病,但是我的生命體癥一直處于最低狀態,并且意識模糊,連小挫和高建寧都不認識。
直到一個星期之后,這種情況才稍有好轉,我能夠自己下床四處走動。但是我不能再去想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雖然我明明知道那件事,但就是不能去想,哪怕是一片樹葉都不行。
我真的希望自己忘記這一切,但卻做不到。
在這期間,所有認識的人,無論是朋友還是一般同事,他們都來看過我。但我一直想見的一個人卻沒有來,他就是陳宇嘉。
我想好好的感謝他,沒有他,我就做不到那些事。
雖然我因此而病得一塌糊涂,但是我沒有半點埋怨,并且如果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毫猶豫地再做一次,然后再不省人事,甚至付出生命。
這一天,小挫剛剛離開,我正準備躺下,門被推開了,我沖著來人深深點了一個頭,然后道:“宇嘉,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陳宇嘉終于來了,他有些抱歉地道:“因為這些天有幾個病人急需要治療,所以今天才過來,希望你不要見怪。”
我微微笑了一下,有些虛弱地道:“你就是永遠不來,我也會感激你一輩子。”
“別說那么嚴重,我只不過是盡一個朋友的責任罷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里暖洋洋的,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擁有他這樣一個朋友更幸運的事情呢?
半個月后,我重新回到了警局,生活也重新開始,現在的我,終于可以擺脫過去的陰霾,在陽光雨露下正常的生活。
上班的第一天,姜大人特意在辦公室等著我,首先是表示歡迎,然后就是表彰。因為我在游巧林木屋附近找到小萱散落在外的遺體,這就給游巧林一案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而讓我意想不到的還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張杰威主動請求辭去組長職務,讓我重新擔任。
一開始聽到這話,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張杰威不是一個把權力當親爹一樣供著的家伙嗎?怎么可能做這樣聰明的事情?
張杰威板著臉道:“我也沒辦法,你在出租樓一案中找到了死者的尸體,又在游巧林一案中接連立下大功,我再不主動請辭,只怕就自已都說服不了自己。”
我嘿嘿一笑道:“原來你小子是怕我功高蓋你,自己怕了,有覺悟,不過你還是繼續當這個組長吧,我的確沒有興趣。”
王旭陽趁機在一旁起哄道:“張組,恭敬不如從命,磊哥是神仙似的人物,這點小小的權位還沒有放在他的眼里,你就別勉強了。”
我知道這小子是怕我當組長后對付他,于是沖著他一笑道:“聽你這么一說,我又有點想改變主意了。”
王旭陽連忙自己抽了兩個嘴巴道:“我嘴臭,磊哥別生氣。”
小挫突然冒出來道:“磊哥大人大量,跟你計較什么,不過改變主意嘛,倒是可以的。”
高建寧忙在一旁煽風點火,嘆了一聲道:“唉,民心所向,有些事情是不能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啊。”
全場只有馮思琰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如從前那樣冷艷。王旭陽見孤助無援,立即把方向轉向她,說道:“你們說了都不算,美女才是最有發言權的,高建寧,你說是不是?”
咦,這家伙居然還會點手腕,一招就將高建寧給制住,看來我不出馬是鎮不住了。
這時,姜大人在一旁冷冷哼了兩聲,大家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立即住嘴。
“這件事已經定了,王磊重新擔任特務辦組長。”
我這才想起張杰威凡事都是先向上面稟報,然后才向下通知,看來大局已定,我又要開始做牛做馬了。
一錘定音之后,接著又是呯的一聲,姜大人已經甩門而去,好像那門上輩子欠了他錢似的。
這下辦公室可就熱鬧開了,因為小挫他們都知道我的脾氣,所以就像幾只大螃蟹一樣在辦公室里橫沖直撞、言行無忌起來。
張杰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心中肯定有幾分落寞,于是單獨和他說道:“咱們現在都是兄弟,你該怎么的還是怎么的,有意見直接指出來,就跟以前一樣。”
張杰威看了我一眼,突然道:“謝謝你!”說完,便鉆進小辦公室,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站在那里愣了一會兒,沒明白他說的謝謝到底是指什么事情,也許有很多事吧,但小萱的事無疑是最重要的一件。
我回過頭來,正好看見王旭陽正心虛地看著我,于是沖著他陰陰一笑,笑得這小子的半邊屁股差點從桌子邊落下來,急忙躲到我的視線之外。
很快,我和張杰威之間的互調就已完成,各項工作繼續沿原有軌道前進。而原先壓在張杰威身上的擔子,現在全都壓在了我的肩上。
對于張杰威之前的安排,我基本上沒有做變動,小挫和王旭陽還是主辦‘死神’的兩起案件,而張杰威則替下我,去辦理出租樓兇殺案,高建寧和馮思琰則做技術支持。我是個苦命人,名義上是組長,實際是哪里需要哪里搬,放哪兒都是一板磚。
我仔細想了一下,目前三起案件可以稱得上是前路漫長。第一起是長青路的案子,到目前仍然停留在疑似‘死神’作案的階段,這個疑似如果放在活人身上,就能產生很多辦法,可是現在疑似的卻是‘死神’,我是的確沒有辦法,一切都只能靠小挫了。
第二起是出租樓兇手案,目前有兩個嫌疑人,一個是死者的男友江波,另一個是目擊者徐晉平所看到的那個舉行怪異的人,其中徐晉平所看到的人具有重大嫌疑。這件案子是最有可能首先偵破的,但也不一定,因為目前為止,我們還不知道那個人當天是否真的是在追趕死者何淑華。
第三起是教堂神父被害案。這起案件與第一起案件有著緊密的聯系,神父就在我們查訪后的第二天被害,不能不讓人懷疑兩者之間有直接聯系,當然也不拋除偶然因素。但是在現在沒有任何痕跡卻讓這兩起案件有著一絲難以割舍的關系。所以我相信,這起案件的偵破和‘死神’案一樣,要么全破,要么一件都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