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腿有些軟,但還是轉身強撐著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小萱在我身后喊著,但是我卻什么也聽不清,一心只想著那張臉。
黎雅蓮,樓下的那個女人就是黎雅蓮沒錯,那張臉我永遠都不會認錯。
我一口氣沖到底樓,但是在樓棟門口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我干脆直接跨過電動閘門,跑到了外面她剛才所站立的那個位置站著,我甚至感覺得到腳下的那股涼氣正在不斷地往我身上纏繞。
可是我站在那里四處張望著,卻沒有發現她的影子。
小萱、張杰威和黃洋他們三個也跟著我跑了下來,我四處沒找到人就往回走,剛好看見他們三個人在那面寶藍色的鏡子前并排站著,偶然卻詭異的排列。
“你怎么了,今天一直都好奇怪。”小萱走了過來,關心地看著我問道。
“沒什么,剛才好像看見了一個熟人,我們回去吧,今天估計我狀態有點不太好。”我隨意地向小萱解釋道,同時遞給了張杰威一個眼色。
從佳大里走出來,我才算是徹底透了一口氣,心臟也不再無規律地跳動,我和小萱坐在車里,但是我的腦子里卻一直回響著那個身影、那張從昨晚到現在不斷地浮現在我腦海里的臉、以及那朵開得妖冶而孤獨的黑色大麗花。
“張杰威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去個廁所去了這么久。”小萱在車上有些等不住了,不斷地投過車窗向佳大門口望去,但是始終都不見張杰威從里面出來。
“再等一會兒就好了。”我安撫著小萱,也跟她一樣盯著大門那邊看。
看我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小萱突然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你是不是悄悄讓張杰威給你做什么事兒去了?”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的?
面對小萱的逼問,我只留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便又繼續觀察著佳大門口的動靜。
見我不太搭理,小萱有些不滿地瞪了我一眼,又繼續在窗口上趴著。
沒過多久,張杰威就從佳大門口走了出來,徑直往我們停車的位置走來。
張杰威的面色依舊如常,讓人很難揣測他的真正心思,同時也因為這樣,他能夠把自己掩飾得很好,讓人無法看出一絲破綻。
張杰威徑直上了車,還沒等我開口就遞給了我一張照片:“這個還給你。”
我接過那張照片,上面的男子長得很清秀,同張杰威差不多俊朗。當時我從黎雅蓮的枕頭下將這張照片摸出來的時候也沒時間仔細看,就偷偷給了張杰威。
“情況怎么樣?”我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張照片收緊外套內側的袋子里。
“四處打聽了一下,這個男的是佳大的風云人物,大三學生會文藝部的部長,學校里大部分女生都認識他。”張杰威分別看了我和小萱一眼,又繼續說道,“那個走廊上的女生,叫施穎潔,是黎雅蓮隔壁班的同學,兩人的關系不怎么樣。”
“關系不怎么樣反應還那么劇烈。”小萱在一旁輕聲說道,帶著些許疑惑。
“所以才很有問題,至于那個黃洋,她身上的問題也不小。”我一邊說著,那冰冷手指的觸感又浮現出來,我的手指也連忙跟著哆嗦了一下。
“她給我的感覺確實有點奇怪。”小萱也跟著說起來。
“你覺得她奇怪在那兒?”我看著小萱的眼睛問道,如果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感覺是那樣,那這其中一定就還有蹊蹺。
“她這個人太過陰沉,不過這不是奇怪的地方,事情怪就怪在她非常不喜歡我們太過接觸她的學生。尤其是對師兄你,她表現出的敵意有些過重了。”小萱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眼神奇怪地盯著我質問道,“不會是你們以前就認識,然后你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情讓她耿耿于懷到現在吧!”
“冤枉啊!絕對的冤枉,天大的冤枉啊!”我一下子就喊了出來,這女人的想象力還真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厲害,“我跟那個黃洋今天才認識的啊,我可真的是比竇娥還要冤了!”
看著我這一臉緊張的神情,小萱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逗你玩兒的,你還當真了啊。”
“你剛剛看見了什么突然跑下樓?”就在我剛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張杰威又十分嚴肅地看著我問道,就像是在審訊他的犯人一樣。
聽見這個問題,我的面色也瞬間陰沉了下來,想要說出口但又有些猶豫,我不知道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到底是對還是錯。小萱的眼神也同張杰威一樣,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要不是當時還有黃洋也在場,他們兩個說不定那個時候就會這么問我了。
“我看見黎雅蓮站在樓下看著我笑。”我慢慢地將這句話說出來,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黎雅蓮”三個字,更是每說一次,我的心就仿佛是被什么東西猛烈地撞擊了一下。
“這怎么可能?”小萱驚訝地看著我,張杰威也皺緊了眉頭。
“難道黎雅蓮還活著,死的那個人根本不是黎雅蓮?”小萱的臉色一片慘白,既像是在跟我們討論,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也不確定。”雖然我認清了那張臉,但是黎雅蓮究竟是不是還活著,仍舊是一個謎,畢竟高建寧……
難道是高建寧做了什么手腳讓我們以為死掉的人是黎雅蓮?不,不可能,這么多年了,我相信高建寧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我開玩笑的,況且他也沒有理由這么做。
已經死去的人再次出現,我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上次那個酒店著火時遇到的孫曉萌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亦或是是生與死的大門已經敞開,亡者歸來……
“意思就是你跑下樓之后并沒有找到她?”張杰威看著我推理道。
“沒錯,等我下樓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周圍只有宿舍,也沒有其他可以隱蔽的地方,在我迅速跑下樓的那兩分鐘內,她必須得找到一個藏身之處才行。可問題是,如果黎雅蓮真的還活著,又為什么要躲著我?我的存在會威脅到她的安全?但是既然這樣,那她又為什么偏偏要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小萱卻突然問道:“師兄,是不是這兩天案子的壓力太大了,你產生了錯覺?”
“不可能,不可能是錯覺,還有一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你們。”緊接著我便將昨晚的報紙、黎雅蓮的照片以及貓眼外那雙眼睛的事情,還有我追著電梯下樓陷入無限循環、醒來卻躺在公園小路上的事情通通都告訴了小萱和張杰威。當然,我還是很明智地選擇在小萱面前省略了醒來遇見馮思琰的那一小段。
聽完我的講述,小萱還沒有回過神來,張杰威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那些報紙你放在哪兒的?”
“還在我家里。”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答道,難道張杰威能從那些報紙上看出什么端倪來嗎?
“好,那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張杰威已經做好了決定,甚至還沒等我點頭,就已經駕著車帶著我和小萱往我家的方向開去,不過一路上當然也少不了我為他之路。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相信張杰威的實力,畢竟偵察算是他的強項。
驅車回到我家所在的小區,張杰威將車停在了樓下,我們路過樓下信箱的時候,我特地看了一眼。我家的信箱,是開著的……
我趕緊湊上前去檢查,我明明記得昨天開鎖取出報紙之后又把信箱門給關上了的,可是現在他怎么會開著呢?”
“怎么了?”小萱看見我臉色不對勁便湊上前來問道。
“這是我家的信箱,我記得昨天分明將它關好了的。”我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起信箱的鎖來,但是并沒有發現有什么損壞的痕跡。
“是這個。”張杰威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同時他伸過來的手在郵箱縫隙里夾出一塊小鐵皮來,“被卡住了。”
我結果那塊小鐵皮仔細端詳起來,這種東西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在我家信箱的縫隙里。小區里惡作劇的孩子?但是我的小心所在的高度一般的小孩兒也不可能會夠得著。
突然,我想到那份詭異的報紙,又開始在郵箱里翻找了起來,除去那些只增未減的宣傳單之外,還另外找到了兩份報紙,一份昨天的,一份今天的。”
我打開兩份報紙分別仔細地檢查了一番,沒有任何詭異的照片,也沒有不正常的印刷出刊時間。
“可能是我多心了,趕緊上樓去吧。”我嘴上雖然這么對張杰威和小萱說著,但是心里卻仍舊有些放不下。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著,在我跟著他們兩個一起進入電梯之后就顯得更加強烈了。電梯里很安靜,不知道為什么張杰威和小萱都同時保持著沉默,愈來愈壓抑的環境讓我的心臟不自覺地開始狂跳,電梯門緩緩打開,一眼望去,就是我家的那道門,關得死死的。
走在走廊上,一股死氣沉沉的感覺。
我站在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平時一樣掏出鑰匙打開門。房間不大,一覽無遺,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我頓時松了一口氣。
“就在電腦桌上。”我一邊回頭跟張杰威和小萱說明,一邊往電腦桌的方向走去,但當我轉過頭看向電腦桌時,才發現上面什么都沒有。
我的腦子一下子變得空白,就如同那空空蕩蕩的電腦桌,出了電腦和鼠標減半之外,什么東西也沒有。那份報紙離奇失蹤,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怎么可能?”我明明把它放在這兒,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過它了!”看著報紙消失的位置,我不可思議地驚道。
我回過頭看著小萱和張杰威,小萱現在也是一頭霧水,至于張杰威,好像是在我的房間里四處尋找這什么,并沒有理會我的驚異。
“師兄,你再想想有沒有可能放在了其他地方,比如抽屜啊,書架什么的。”小萱不斷地提醒著我,但我只是回應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我確定當時把它們都放在了電腦桌上。”
“王磊,你看這兒。”張杰威的聲音把我和小萱的視線都給拉了過去,卻看見他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墻上的掛鐘。
我們也順著看向掛鐘,它的時針和分針都停留在十二點的位置,秒針在十二與一之間的一個位置上規律而機械的顫動,但是無論它怎么跳動,都沒法兒繼續前行。
“壞了?”小萱很是自然地說出這句話,但卻異常沉重地敲打在了我的神經上,快斷了……
我想到一件事,趕緊回過身打開電腦,主機啟動的聲響讓我的心情異常煩躁,原本不長的開機時間現在對我來說卻向是審判來臨前的等待那么漫長,一點一點折磨著我的神經,甚至……想要吞噬了我。
終于等到開機結束,當桌面出現在我的眼前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就是去看電腦上的時間,十五點四十五分。我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一樣的,都很正常。但當我的視線在桌面上尋找著昨晚上我下載下來的黎雅蓮的那張照片的時候,又一次撲了個空。
默認下載位置:桌面。多年的習慣我不可能還會弄錯,但是那張照片卻就像這樣在我的電腦里不翼而飛,如同那份刊登了黎雅蓮照片的報紙。
我快速地點開郵箱,不出所料,連郵箱里的那些郵件也全都不知所蹤,甚至包括我之前的那兩封匿名郵件。
“都消失了。”既失望又有些憤懣地轉過頭對張杰威和小萱說著,卻裝上了張杰威那有些復雜的眼神。
“王磊,我覺得有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張杰威緩緩開口,但眉頭依舊緊鎖著。
“什么事?”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張杰威的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藥。
“你說收到了一份有著黎雅蓮照片的報紙,有著黎雅蓮照片的郵件,但是我們卻一樣都沒有看見。掛鐘上段時間明顯出錯,你昨晚的神經又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的確很有可能把電腦上的時間也看錯。其次,你說門外有人,但是你追出去之后卻在樓道里陷入了無限循環。我們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這完全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至少在三維空間里是完全不可能的。”張杰威難得一次說了這么多話,但卻讓我極為不爽。
“那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心虛地質問著張杰威。
“今天在佳大,你說在樓上陽臺看見了黎雅蓮,但是追下去卻一無所獲,其實我在想你會不會是出現了幻覺。”張杰威竟然說出了一句跟小萱之前說的頗為相似的一句話,幻覺嗎?我不由得苦笑一聲,但是自己也有些迷糊了起來。今天在佳大黃洋的辦公室里,我不也曾經懷疑過自己出現幻覺了嗎?
還沒等我開口反駁,張杰威又接著說了一句:“可能真的是你最近的壓力太大了,才會出現幻覺,但是幻覺是妄想癥出現的前兆,我覺得你還是需要多注意一下,有空找個心理醫生好好做一下調節,應該就不會在發生這種事情了。”
本來我自以為是一個很堅強的人,絕不會相信自己會因為壓力而出現什么幻覺,但是最近所發生的一連串詭異事件卻讓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每一個人最相信的都應該是自己,而我卻對自己有了懷疑,這本身就是一件極不正常的事情。
我讓小萱和張杰威先離開,只是想自己靜一靜。但是經過一番思想斗爭之后,我還是決定去檢查一下,以消除心中的疑惑。其實在我的心里很希望那是幻覺,因為如此現實果然如此,那就實在是太可怕了,也許在這個案子查清之前我就會崩潰。
公安系統都有自己專門的心理醫生,但我不想去麻煩他們,因為我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畢竟一個有心理疾病的人也算是不健康的人,如果被小挫那幫家伙知道了,只怕我這一輩子都在他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時,我突然想起上次救過我的那個人。那次我跟蹤孫曉萌時遭到偷襲,是他及時出現救了我。對,他叫陳宇嘉,一個看上去很有書生氣的心理醫生。
記得他上次給了我一張名片,于是我習慣性地打開抽屜,在名片盒里翻找。我有一個習慣,就是把所有的名片全都放在一個黑色的盒子里,需要時方便找到。可是這次居然沒有找到。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的確想不起到底有沒有將名片放進去,于是又把所有衣褲、書桌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它到底跑哪去了呢?
一回頭,我看見電腦桌的鍵盤邊放著一張鵝黃色的卡片,原來它在哪里。只是我怎么也記不起來是什么時候放在那里的,難道是夢游?看來我的病情已經不輕了,是該馬上去拜訪一下這位心理醫生。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我來到了西四大街,這里人來人往,是一條比較繁華的街道。前面是一個小小的玻璃門,兩側懸掛著幾塊牌子,其中一塊上面寫道:“宇嘉心理診療事務所”。
進門之后是一條樓梯,又陡又窄,上去之后稍稍寬敞一點,順著走道數了一下,這里共有大大小小七八家公司,辦公室小得可憐,跟皮包公司差不多。
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說不定那個書生氣的心理醫生只不過是一個騙子,因為心理這玩意兒不像其它疾病,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完全都靠心理醫生的一張嘴說,想那家伙長得斯斯文文,說不定偶爾還會做做騙色的勾當。
不過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去看一看吧,如果被我查到這小子真的干了壞事,看在他救過我一命的份上,就先警告他一次。
一直走到最盡頭,我才看到“宇嘉心理診療事務所”的牌子,心里那份疑惑就更重了。
咚咚,我敲了敲門,希望里面沒有人,那樣我就可以離開了。
門吱的一聲打開了,那個書生氣的男子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一如從前那樣溫文爾雅,很有禮貌地道:“先生,請進!”
我走進房內,發現里面布置得倒很雅致,桌椅一塵不染,幾盆綠絲竹擺放在窗臺上,讓人很有幾分清新的感覺。
我仔細看了看陳宇嘉,而他也正看著我,眼光深邃如大海一樣讓人無法捉摸,就連我這樣一個刑警也感到無力,仿佛面前的這個人能看穿我的一切,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
陳宇嘉并沒有認出我來,只是把我當做一個普通的病人,他很溫和地道:“請問我有什么可以幫助你的?”
我道:“你上次救過我,不記得了嗎?”
陳宇嘉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立即道:“哦,你是那名刑警。”跟著又道:“難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協助?”一副良好市民的樣子。
我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只是一個病人。”
陳宇嘉的神色一下從市民變回了醫生,眼光也恢復了之前的深邃,他看了看我,然后聲音低沉地道:“你是不是經常出現幻覺?”
我心中一驚,這家伙是怎么看出來的?先前對他的種種質疑一下煙消云散,不過卻又有了新的疑惑:像他這樣的水平,早就可以在市立大醫院里聲名大振,怎么會窩在這么嘈雜的地方開這么一個毫不起眼的事務所?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陳宇嘉抿了抿嘴,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因為他知道每當病人這樣問的時候,那就證明他的診斷無誤。
“因為剛才從你進門到現在,你的眼神變換了七次,注意力渙散,而且十指一直在輕微的顫動,雖然這些在健康人群之中也常出現,但你既然到這里來了,那么就足以斷定了。”
每一件秘密都是在沒有被揭開之前才讓人覺得高深莫測,一旦揭示出真相,就顯得淡而無味了。不過我也由此可以斷定陳宇嘉絕對不是一個騙財騙色的江湖游醫,他剛才表現出來的東西足以讓他憑自己的本事衣食無憂。
“刑警同志,說說吧,你都有那些癥狀?”陳宇嘉的眼神里充滿了一種渴望,也許是很少有刑警成為他的病人,所以他很想了解一下刑警的內心世界,而幻覺正是一個人對現實世界的一種折射。
我將最近發生的一系列詭異事件講述了一遍,陳宇嘉聽得很仔細,并不時向我提出問題。
我講完所經歷的種種異事之后,很想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不過這一次陳宇嘉并沒有急著回答我,他皺著眉頭,就像是在思索一件案子一樣,要從種種疑惑和矛盾之中找出真正的兇手。
半晌之后,陳宇嘉才緩緩道:“你所說的一切,都與案件有關,這可能是因為壓力所致,但是出現得如此頻繁,這就有點蹊蹺了。”
蹊蹺,這是我最想聽到的話了,這將證明我并沒有出現幻覺,我所看到和經歷過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而這將對案件的偵破有極大的幫助。
陳宇嘉繼續說道:“如果這些都是幻覺,那么按照如此高的頻率來看,你已經病入膏肓了,但你現在很明顯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這么說,我所看到的都是真實的了?”
陳宇嘉搖了搖頭道:“這也不一定,因為我們現在無法肯定哪些是幻覺,哪些是真實,所以無法斷定頻率的高低。”他稍稍頓了一下,然后道:“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對你使用催眠術,這樣我就可以知道得更多。”
催眠術是一種極為神秘的療法,在全世界已經普及,但是爭議一直不斷。有的人聲稱它能真正探測到人最深層的內心世界,而有的人則稱其為世上最大的騙局,事實到底如何,恐怕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而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騙子的同伙,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我知道陳宇嘉問這話的意思,因為我的職業帶有一定的保密性,如果被人完全控制住意識,那么很多不能公諸于眾的秘密就會暴露在他的面前,這是一次冒險,而賭注則是我對他的信任。
面前這個書生氣極濃的男子,能讓我信任嗎?
“你考慮一下再答復吧,不一定是現在。”陳宇嘉的語氣很溫和,沒有一點勉強的意思,但卻更容易博取人的信任。
“好吧,我同意。”
陳宇嘉的臉上又浮現出先前那樣的不易為人所察的笑容,好像他早就知道我會同意一樣,但我此時已經陷入到他的圈套之中,全然不知自拔。
此時的陳宇嘉,就像是一個來自未知世界的生物,他的眼睛里沒有半點人的色彩,很空很深,讓人感覺走進一片遙遠的黑暗,在黑暗的深處,隱藏著一些永遠不為人知的東西。
“你很渴!”
陳宇嘉緩緩吐出這三個字,我的喉嚨立即開始變得干涸起來,就像是被人塞進了一把沙子,瞬間將所有的水分吸干。
“在黑暗的世界里,沒有光,也沒有熱,有的只是寂靜和寒冷……”
陳宇嘉的聲音遠遠地飄來,我的身體隨著他的聲音開始浮了起來,浮在了他虛構的黑寂世界之中。
突然,我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幢黑漆漆的樓房。很奇怪為什么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但此時的我并沒有去想這些,而是無意識地向那幢黑樓靠近。
黑樓很高,窗戶都是緊緊閉著的,但是大門卻敞開,像一只怪獸的嘴巴,等待著自投羅網的人。我的雙腳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一下消失在黑暗的樓門之中。
樓梯很長很陡,就像是剛才上來時走過的那段。寂靜的黑夜里,我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然后向上飄去,一直飄到最頂層,然后又以更微弱的聲音回旋而下,落在我的頭上。
我感覺到恐懼,一種發自骨頭里的恐懼,但是我的腳卻依然帶著我向上攀去,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樓的最深處召喚我。
我來到二樓,所有的門都是關著的,樓道里很暗,但是我能看得見。
不是這里,我繼續向上爬。
到了三樓,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一直到了九樓,我終于看到一扇門是敞開的。那道門很窄,幾乎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我甚至懷疑勉強擠進去之后能不能再擠出來,說不定會卡在那里,然后出現什么怪異的東西……
我走到那扇門前,向里探望了一下,可是這次我卻看不見里面有什么東西,漆黑一團,比沒有星月的夜晚還要黑。
不要進去,不要進去!
我在心里大聲叫喊,可是我的雙腳不再是我的奴隸,它像勝利者一樣將我這個俘虜拖向那無盡的黑洞之中。
全身的汗毛都在顫抖,血液幾乎要停止流動,就像死人一樣沒有溫度,只有兩條腳在不停的向前。
狹小的門縫讓我感覺到自己快要變成一張薄紙,但此時的身體竟然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伸屈,我終于從那扇門擠了進去。
屋里什么都看不見,我繼續不情愿的向前走去,在黑暗之中摸索。奇怪的是,自從走進這間黑屋之后,我就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了,地板軟綿綿的,就像是人的皮肉。這個想法讓我差點驚叫起來,但我絕對不敢俯下身去觸摸,萬一是真的咋力?
突然,我的視力恢復了一點,依稀看見前面有一個小小的黑影,于是慢慢地向它靠近,也許它就是我要找的東西,也許找到了它我就可以從這場噩夢之中驚醒。
黑影慢慢變大,越來越像一個人!
終于,我走到黑影的面前,一具骷髏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它正張著兩只沒有血肉的眼洞看著我!
我終于忍不住叫了起來,但是喉嚨里卻像被填滿了沙子一樣,叫不出聲音。
這時,我的手也背叛了我,它居然抬了起來,去撫摸那具可怕的骷髏。
我的手輕輕地撫了上去,但是卻沒有我想像中的那種毛骨悚然,而是摸到一個平整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它絕對不是骷髏!
可是,骷髏明明就在我的面前,我卻摸不到它,這豈不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我的瞳孔迅速放大,在和貓眼差不多大小的時候,我終于看清楚了,我的面前是一面光滑的鏡子,而骷髏不過是鏡子里的虛幻之物。
就在我暗暗慶幸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鏡子里面怎么會出現骷髏呢?
難道它在我的背后?
全身的汗毛都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冰涼的皮膚像是剛從冰箱取出的豬肉,我驚駭萬分地回頭一看,卻什么都沒有。
可是當然再回頭看鏡子時,那具骷髏仍然站在鏡子里面。
我伸出手來,再次撫摸那面鏡子,這時我發現鏡子里的骷髏也緩緩地抬起了手向我摸來……
嘩,喉嚨里的沙子終于被雨水沖走,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吞噬著新鮮的空氣,眼神中全是驚異和恐懼。
“你怎么做到的?我看到的是什么?……”
一連串問題從我的嘴巴里冒出,雖然我想鎮定一點,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