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小凝了，她心里從來藏不住事情，只要一有心事，就會失神的發呆，自己卻毫無察覺。她應該是糾結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做出了這個決定。她這一聲吼，更多的是吼給自己聽的吧。

我愣住了，回頭疑惑的看著她，卻忘記了自己已經踩進了鹽線。一只冰涼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在一回頭，就看到男孩朝著我陰陰的笑了。現在我正堵在門口，李某根本沒孔隙使用鹽彈幫我解圍。

生死攸關容不得我多想，只憑著身體的應激反應，單手一刀斜刺過去。可我沒想到，小凝為了不讓我傷害這個惡靈，竟然會做到這一步。

我就覺得后背一熱，她整個人都貼了過來，一只手從我腰間探入，用胳膊將刀刃搪開。然后身子往旁邊一倒，抱著我滾了出來。這樣雖然讓我擺脫了男孩的控制，卻也把門口的鹽線掃的干凈。

“別讓他跑嘍！”我嘶啞著喉嚨喊道。

還好李某這些年的仕途并沒把警校里的本事忘光了，反應很快，一把食鹽直接招呼上來，才將那小鬼逼了回去。

“你干什么！”我爬起來，伸手拉起小凝。她擋下了黑刀，刀刃擦碰到她白嫩的胳膊，毫不留情的劃開了皮肉。鮮血“噠噠”的滴到地上。

小凝也不回答，一手從兜里掏出一張白紙，上面已經畫有一個極為復雜的七芒星法陣。她兩步走進審訊室，將法陣往地上一鋪，淋上自己的血液，大聲念了幾句拉丁文的咒語。隨后抓出一把黃色粉末向法陣上以撒，歷時燃起一團烈火，隨之而來的還有刺鼻的怪聞。

小凝瞪著有些驚慌的男孩惡靈，氣勢洶洶的說道：“Go back or die！”

那男孩猶豫的后退半步，然后化成一股黑煙鉆入了那團火焰之中。隨后火焰慢慢熄滅，只留下空氣中那散不凈的刺鼻異味。

“那鬼去哪了？”李某自認識我以來，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視覺效果逆天的驅魔方式——我只會用刀驅鬼，跟小混混打架一樣。

“我把它送回地獄了。”小凝舒了口氣。原來這股子異味是地獄的硫磺。“鬼，我……”

“先處理下胳膊上的傷，想解釋的話等會坐下說。”我說的有些生硬。

刀傷的并不深，簡單處理一下，血就止住了。“看來要留疤了……”小凝自憐自哀道。

我看著她胳膊上的繃帶也很心疼，不過還掛著臉色，問她：“現在說說吧。為什么不讓我滅除它？”

“呣……我還以為你已經想到了呢。”

“想到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它為什么這次又毫發無損的出現在這里了？”

“應該是上次沒有完全殺死它吧……”我說的很沒底氣。

“上次的情況你看的清清楚楚，我最后一刀已經穿透了它的鬼心，已經魂飛魄散了。它是不可能活過來的。”

“那你剛才送走的又是什么？它的雙胞胎弟弟？Candyboy……嘶？”

“你怎么還沒發覺。它就是Candyboy本體，是那個還沒死過的它，是那個在我們把它殺掉之前的那個它！”

“你什么意思？你是說它……穿越了？”

“你也可以這么認為。我想是跟召魂游戲有關，這次他們召喚到的是在被我們除掉之前的Candyboy。”

“這……可能嗎？”

“我知道這很難理解，不過就是這么一回事。Candyboy正常是存在在地獄里的，就像地獄里的惡魔，不經過人間的召喚，是不能來到人間的……”

“這我知道，可這就能讓它穿越，過去的它出現在未來嗎？”

“我就要說到這了，別打斷我。”小凝不耐煩的擺擺手，“另一邊的情況……嗯，和我們的陽間的世界……不太一樣。那里把，沒有時間的概念。應該怎么說呢，一種永恒或者是無限的存在……就像……呣……一個四維空間。嗯，對，那就是陰世了，鬼魂，神明，惡魔生活的世界……”

“等等，讓我理解一下。”我微微瞇上眼睛。作為一個生活在陽間的人，的確很難理解另一邊的世界。我們人，包括事件說有活著的，存在的，無論已知或者未知的生物（比如一只博格特），都是三維生物。而時間是一個我們只能理解，卻不能感知或者改變的維度軸。而在四維世界里，時間就是不再是一種限制，而是一種條件。三維世界里的一切，也包括我們，都只是四維世界中的一個投影。

這樣說可能很難想象。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就比如我們坐在電腦前看電影。電腦里的世界就是三維的世界，那在我們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個個投影的疊加，只要拉動一下進度條，過去，未來，現在之間并沒有什么無法逾越的差別。而對于Candyboy來說，它在屏幕之外，先被進度條在未來時的我們召喚又送了出來，然后再被進度條在過去的我們召喚而殺死。不過這個先后就不是時間意義上的先后，而是它意識上的先后。

我說了我的理解，小凝摸了摸鼻子。“就是這樣，所以它并非死而復生，只是沒有按照我們世界里時間的進程出現而已。你記得上次被它釘上的‘72’小時詛咒嗎？你并沒有參加那個游戲，沒有吃掉糖果，是不應該被它詛咒的。就算當時你在現場，它也不會去理你，就像那個神秘女人一樣。可你卻被它詛咒了，那是因為它記得你曾經困住了它，用鹽巴折磨它，它是在報復你，所以才要詛咒殺死你。”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么不讓我這次就解決了它？”

“那樣……”小凝有些吞吞吐吐，“如果它現在就死了，那我們的就不會相遇了……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店里，我們永遠也都不認識彼此……”

“可就因為我們相遇，害死了五個人！”我知道，小凝早就想到了這些，所以才一直沒有和我解釋這些事。

“鬼，你知道嗎？人的命運……哎，命運它就是個混蛋，它就像是一個陰謀家，一個寫手，我們只是它手中的玩具，隨意的擺布著我們的過去，經歷和人生。那五個人不會因為我們現在所作所為而活下來，可能會更糟的。鬼，我知道你不會理解，但你一定要聽我說。永遠不要試圖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生活在三維世界，我們沒有能力改變時間的痕跡。不要太執著于過去而忽視了未來，命運的陷阱可能只在下一個拐角……”

我輕輕的嘆口氣。小凝說的話我很難接受。如果可以改變過去，救贖自己的錯誤，為什么不去做呢？我從不相信虛幻的未來。就像如果我能過回到四年前的那個晚上，我一定會阻止自己打開地獄之門，不會讓夢夢，冰姐他們因我而沉淪在另一邊的世界里。

“你那個七芒星法陣可以聯通另一邊的世界？”

“嗯，只能夠打開一條讓惡靈回去的縫隙，活人是不行的！”小凝警惕的說。她知道我一直執著于窺視另一個世界的秘密，并尋找著各種能進入到那邊的方法。我沒和她說過原因，所以她總是很小心，不和我提起地獄之門以及另一邊的世界，可是……

“你為什么會這么清楚那邊的事？你去過那邊？”

我剛問完，就后悔了。小凝立刻瞪直了雙眼，“我下過地獄，你也該下地獄了！你個混蛋！”她說完便不再理我，這也使我沒辦法再繼續問她關于另外一邊的事。不過聽小凝前面講的言外之意，也在無意間說明了很多東西。

首先，另一邊的世界的確是存在的！那是一個四維的不受時間影響的世界，高于我們的理解。而鬼魂，惡魔，甚至是神明都是生活在那邊的世界里的。這樣一說，天堂，地獄，地府，神天似乎都在一起。畢竟四維世界里的空間概念也與我們理解的不同。再者，兩邊的世界是有聯系的，可以出入。我猜想地獄之門就是兩邊的聯通處。如果我想救回夢夢他們，可能還要通過地獄之門。不過鬼門口子的那道門已經深埋入了地下，看來還得想別的辦法。

這樣想來，狼皮陰卷里記載的事也應該全是真的了，和努爾哈赤做交易的惡神應該也是四維生物，那惡神的侍女呢？她應該屬于我們這邊，不過因為服侍惡神，而獲得了不死的能力。不過她已經被青巴圖嚕砍了，只剩下一個腦袋。然而就算只是一個腦袋，我還沒有看住……

想想這段時間，我都被那個神秘的女人牽著鼻子走，她先設計了一個局讓我陷入不死人頭的案子，然后偷走了人頭——我想應該是她干的吧，畢竟還活著的人哩，除了我們幾個和老霍外，也就只有她知道人頭的事了。可她偷走人頭后，為什么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邪術害人呢？之前套娃的時，現在又招出了Candyboy，怎么想都不覺得這些事情之間會有什么聯系。難道她只是純粹的喜歡害人嗎？

在回去的路上，我腦子里一直都在琢磨這些事，小凝開車把音樂放的很大，似乎還不愿意和我說話。直到吃完晚飯，她才算愿意開口和我說話。

不過這也不是因為她已經原諒了我——我也沒犯什么錯誤好不？而是另一個原因，使她不得不坐到我身邊：

擦屁股紙妖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