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的話說完,我們相互對視著沉默了許久。之後我問道,“除了那根頭髮,你們就沒發現點別的線索?”
老何搖頭道:“小區監控是常年開著的。從監控中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員。並且兩個女孩都是跟她們的父母住在一起的,父母都聲稱孩子死前沒啥異常行爲,一切看起來都跟平常一樣,夜裡也沒有聽到任何響動。昨天又是禮拜天,孩子沒起牀父母也沒太在意,等到發現時,孩子們都已經死去多時了。”
“那這事確實夠棘手的啊。你們打算咋辦?”我蹙眉問道。
老何喝了口水道:“現在唯一的線索就只有那根頭髮了,可頭髮的主人又確實已經死了,所以現在只有想辦法找到老方,從他身上著手調查,或許能找出事情的真相,局裡現在已經開始全城搜捕他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我點點頭,剛想跟老何說說小婷的事兒,老何卻盯著門口處‘咦’了一聲,道:“呵!真巧,那不是馮日升嗎?”
我扭頭往門口看去,還真是馮日升,馮日升身後還跟著兩個老農打扮的人,兩人均五十歲左右,面色黢黑,穿著樸素,有一個人手裡還拿著一根老煙桿子,跟襯衣西褲的馮日升顯得格格不入。
老何舉著手,本想招呼馮日升過來拼桌的,可看到那兩人後,手迅速的縮了回去,蹙著眉,眼珠子轉了轉道:“奇怪,馮日升咋還認識他啊?”
“他們是誰?你認識?”我問道。
老何點了點頭,小聲道:“趴下。”說話間,他自己鑽到桌子底下,假裝系起了鞋帶。我則使勁埋著頭往嘴裡塞了倆餃子,直到馮日升跟那兩個農民打扮的人,進了我們隔壁的單間,我才擡頭小聲問道,“我們爲啥要躲啊?你欠人家錢了?”
老何神秘兮兮道:“你知道那倆人是誰嗎?”
我隨口說道:“這我哪知道啊?我猜八成是馮日升在鄉下的親戚吧。”
老何輕哼了一聲道:“啥親戚!那他孃的是鬼媒人,那個煙桿子看見沒,因爲挖墳偷屍,蹲了兩年多,剛出來。”
“鬼媒人?挖墳偷屍?”
重複著老何的話,我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在許多地方有這麼一種習俗,誰家有未婚子女死了,父母會託媒人去說媒,以求找一個已死的異性合葬在一起。因爲中國傳統的喪葬習俗中有講,祖墳中有一座孤墳會影響後代的昌盛,不吉利,所以要給死者尋個陰間的配偶,舉行婚嫁,那叫做冥婚,也叫陰婚,鬼婚等,各地叫法不同。
而爲已死的未婚男女做媒的媒人,就叫“鬼媒人”。並且鬼媒人不光要爲死者兩家撮合,還要通過占卜、祭禮、設幡等一系列儀式爲死者舉行婚禮,然後,鬼媒人就可以得到兩家分別贈送的媒禮錢。
而近幾年來,中國冥婚現象繁盛,又加上男多女少,許多鬼媒人就幹起了不法的勾當,如打聽著那個村裡死了個未婚女孩,就去盜竊屍體,或者跟醫院火葬場等地的人裡應外合,偷偷販賣屍體牟利,更甚者會殺人賣屍。難怪老何見到馮日升跟鬼媒人在一起,會那麼吃驚,難道馮日升也參與了賣屍牟利的勾當?
想到這裡,再想想殯儀館中丟失的那些屍體,我越發覺得馮日升可疑了起來,莫非那些丟失的屍體,實際都是被他給賣了?不然他爲何要極力隱瞞,說啥都不讓報警呢?真的只是怕受到處分?
“馮日升這孫子,八成是豬油蒙了心,幹起偷屍賣屍的勾當了!”老何悄聲說著,拖著椅子往牆根靠了靠,側耳傾聽了起來。
這小餃子館兒,裝修的挺簡陋,大衆區就是一塊塊木板隔起來的小間,單間只不過是木板兒高了點兒,多了個門,像我們這種正好一板之隔的,根本就沒啥隔音效果。
我也學著老何的樣子,往裡挪了挪,聽起了牆根兒來。
那邊三人起先說話還挺正常,約莫聊了十多分鐘後,其中一個人壓低聲音開口道:“馮館長,現在醫院那邊風聲緊,你這兒再想想辦法吧,那人家挑剔的很,死相不好的不要,破了身子的不要,你說我這一時半會兒的,去哪兒給他找個死相好的黃花大閨女去?”
那人話音剛落,馮日升一聲嘆息道:“醫院風聲緊,我這裡也不好過啊,這一個星期的功夫,館裡連續丟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具還是有案件在身的,我這屁股都擦不過來,哪裡還敢再倒騰屍體給你們?”
那鬼媒人倒吸一口涼氣,疑惑道:“你那兒咋還丟屍體?難道有內鬼,也倒騰了屍體出來賣?”
“前幾天丟失的那具,是看門那個老東西乾的,昨晚那具丟的古怪,莫名其妙就沒了,並且聽那倆新來的小子說,那具屍體還發生了屍變,若真是發生屍變自己跑了……唉……我這~我這真是焦頭爛額啊!
馮日升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息,說話也沒有的往日裡的儒雅,一股子痞裡痞氣。特別是說到看門的老東西時,那聲音咬牙切齒的,像是跟方叔有仇似得,跟之前在老方門前敲門時,那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截然相反。
那邊沉默了片刻,鬼媒人嘆息道:“這單生意不做太可惜了,那家人家出了這個數,看他們那痛快樣兒,我要再講講,起碼還能再漲這些!在價錢方面,這已經是破了之前的先例了啊!”
“前兩天倒是有一具屍體,讓李平治那小子給上了,只要是他上過的,他都不允許我往外賣,說都是他的女人,不能跟別的男人配婚,那個變態畜生!”馮日升惡狠狠的罵著。
聽了馮日升的話,我這兒直接都懵了,他竟然知道李平治有姦屍的嗜好,並且李平治也知道他倒賣屍體。不僅如此,李平治不允許他販賣的屍體,他就不敢賣!這殯儀館中誰說了算?他不是館長嗎,咋還怵李平治……看來這裡頭水還挺深啊!
“你們館裡淨他孃的奇葩!”老何對我一挑大拇指,一臉的厭惡!
聽他這話我不樂意了,剛想反駁兩句,忽聽那鬼媒人沉聲道:“那小子太礙事了,每次死的人都要先過他的手,他看上的直接就上了,看不上的才輪得到我們,我看不如我們把他……”
鬼媒人後面的話沒確切的說出來,不過我大概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這是攛掇著馮日升想除掉李平治啊!這他孃的是啥作風?簡直就一羣野蠻土匪嗎!
“你說的倒是輕巧,咋除?太明目張膽露出了馬腳,被他家裡人知道了,那我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馮日升的話音裡充滿了無奈。
這下我聽明白了,感情馮日升不是怵李平治,而是怵李平治的家庭,難道李平治的家庭背景也很顯赫?
鬼媒人嘿嘿奸笑了兩聲,道:“既然我敢這麼說,那便是有一定的把握,《耳食錄》所載有一偏短文,說是有個叫婉姑的少女,才貌雙全卻紅顏薄命,早早的死了。而有個風流書生對她聞名傾慕已久,在她死後,將其屍體挖出,對死者輕薄調情。那之後,書生渾身上下開始潰爛,疼痛難耐,巫、醫都不能治,最後氣絕身亡。”
“那又如何?”馮日升問道。
鬼媒人笑道:“風流書生之所以死了,便是因爲輕薄屍體中了屍毒,而我身上恰恰有可以使人致死的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