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早就想,在自己蹬腿前,能替孫女、孫兒們都訂下好親事,如此,她到了地下,見到自己的兒子、兒媳也算是個交代。
老夫人道:“馬、陳兩家結(jié)親,是我兒在世時訂下的,馬家是庶長子,訂的是我家的次孫女。”
哪有嫡長女配庶子的,就是嫡次女配庶子,兩家門第相當(dāng),也算是高看馬家。
老夫人特意提到“次孫女”而非“嫡次女”,心裡想著陳湘娟私會馬慶那事兒,不由得有些不屑:趙家乃是書香門第,陳家也官宦世家,哪裡會有這樣子女,定是這陳湘娟隨了她那個卑賤的親孃。
這會子,見慕容氏提到親事,心下想著,若能替陳湘如結(jié)門更好的,她也算對得住早死的趙氏。
慕容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道:“如此便好,我就怕皮猴小子行了錯事,唉,陳大小姐尚在孝期,原不當(dāng)議親的,但這些話還是早說清楚的好。這不,許是大小姐知道我家八兒幫忙贖回了首飾,竟讓她奶孃把當(dāng)票和贖銀送到我兒手上。前不久,我母親留給我的白玉蘭釵子也不見了,照著我家規(guī)矩,這原是要留給兒媳婦的,昨兒一追問,才知皮猴小子瞞著我送了人。”
老夫人聽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周八送給陳湘如。
這麼大的事,她還在孝期,怎能幹出這種事了,傳揚(yáng)出去,是要被人鑿脊樑骨的。
老夫人面容有些難看。
慕容氏見又無旁人,她帶來的是自己的心腹婆子,是她的陪房,而陳老夫人身邊的趙婆子想來也是如此。“你老也別生氣,原是我家皮猴小子行事不端,我在這兒向你老賠個不是。”
“週五夫人言重了。”
陳湘如纔多大的孩子,揹著她就在外頭惹了這些事,早前還以爲(wèi)是周家相中了陳湘如,聽慕容氏一說,根本就是陳湘如與周八兩情相悅。
這可是在孝期!
這怎麼可以。
傳揚(yáng)出去,陳家大院成什麼了。
慕容氏令婆子奉了禮物來,備的是燕窩、人蔘,倒也體面。
又寒喧了幾句,慕容氏起身告辭,趙婆子親自將她們主僕一行送到了大門外。
趙婆子左腳剛跨入花廳,老夫人厲喝一聲:“去,把那個孽障給我叫來。”
要不是慕容氏上門,老夫人許不會知道,周八與陳湘如已經(jīng)私訂終身,慕容氏那話再是明顯不過,人家祖?zhèn)鞯陌子疋O都給了陳湘如,還有周八花高價先贖回了首飾的事……樁樁件件,傳揚(yáng)出去,這陳家的名聲還要不要,私訂終身,這在哪家都是不會容許。
陳湘如正從東院過來,劉奶孃就尋至:“大小姐,老夫人讓你去一趟上房。”
一近花廳,就聽老夫人從偏廳傳來聲音,“不必進(jìn)來,今兒就跪在花廳吧。”聲音冷沉得沒有平日的溫和,如冰,又念著怒。
陳湘如一頭霧水,“祖母,湘如做錯了什麼事?”
“你今兒且跪在外頭細(xì)細(xì)地想。”
她做錯了事,這是肯定的。
陳湘如便將自己近來所有的事,前前後後、認(rèn)認(rèn)真真地想了一遍,著實想不起是什麼事,如果說有錯處,莫不是她繪圖樣的事,女兒家的墨寶不能外傳,但盛世大周民風(fēng)還算開化,那又是帔子和綢緞的花樣圖,應(yīng)不算什麼事兒,又不是她的字跡等物,她儘量照著東院司織室?guī)煾档娘L(fēng)格來繪。
“身爲(wèi)長姐,你行事不端,如何教養(yǎng)後面的弟弟妹妹。”
老夫人時不時說上一句,一句之後便又是長久地沉默,餘留陳湘如再從頭到尾地想,把每一件很細(xì)微的事都揪出來想一遍,可她還是不知道哪裡做錯了。
跪了許久,趙婆子瞧著有些不忍心,輕聲道:“天兒冷了,地上涼,老夫人再這樣讓她跪著也不是法子,且讓她起來。再過會兒,二爺、三爺那邊就要散學(xué)了,萬一被他們知道鬧起來也不大好。”
陳相富兄弟可是很維護(hù)陳湘如。
趙婆子話剛落,就聽到院子外頭傳來陳相富的聲音:“祖母!祖母!”奔了進(jìn)來,一看到花廳裡跪著的陳湘如,陳相富急了,一轉(zhuǎn)身就到了偏廳,“祖母,大姐做錯了什麼,你要罰她跪,自從大姐接掌陳家大院,爲(wèi)了繪出好看的圖樣,她一宿一宿不睡覺……”
老夫人看看外頭的天色,時辰尚早,這個時候陳相富應(yīng)該在讀書,厲聲道:“滾回去讀書!”
“我不。”陳相富固執(zhí)地道,“祖母要罰大姐,我便陪她一起跪。”
一轉(zhuǎn)身,陳相富跪在陳湘如身邊。
陳湘如道:“不許胡鬧,快回去讀書。”
“大姐爲(wèi)了這個家,這麼辛苦,祖母爲(wèi)什麼要罰她?”
陳相富跪在陳湘如的身邊,他是男子,父親沒了,年紀(jì)最大的大姐被迫接掌家業(yè),這得多艱難,祖母不幫襯就罷了,居然還罰她。
就算是做錯了,就不能好好說麼。
陳湘如心頭一急,眼淚便滾將了下來,有好些日子都不哭了,此刻將陳相富爲(wèi)她也來罰跪,“二弟聽話,回去讀書。”
陳相富則扯著嗓子,“祖母,大姐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罰她?”
這種事,能讓陳相富知道麼,這對老夫人來說是家醜,既爲(wèi)家醜便不能外揚(yáng)。
若不讓陳湘如起來,怕是陳相富就要鬧騰下去。
老夫人思忖片刻,道:“都起來吧!相富,馬上回去讀書。”
陳相富不動。
趙婆子輕聲道:“你快回去,否則老夫人因你不聽話要牽怒大小姐,女兒家的身子能跟男子比麼。”
陳湘如又在一邊落淚,哭得陳相富六神無主,只想把這個姐姐護(hù)在身後,“祖母,你要罰就罰我,大姐身體弱,經(jīng)不得這樣跪,等我晚上回來,你罰我跪一宿都使得。”方在趙婆子與陳湘如的催促下離去了。
老夫人憤聲道:“讓她進(jìn)來。”
陳湘如進(jìn)了偏廳,垂首立在小榻前。
老夫人面露失望,“可知道你錯哪兒了?”
她不是小孩子,她思前想後也不知道錯在哪兒。
老夫人擡了擡手,示意趙婆子在外頭守著。
一干丫頭、下人都被趙婆子遣到院外。
此刻,一個男孩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奔往上房,卻在後窗下停下了腳步,對自己的小廝道:“到那路口去,若有人來,你就大聲說話。”
還沒散學(xué)呢,陳相富一聽說老夫人罰陳湘如跪,就跑了,氣得先生吹鬍子瞪眼。
陳湘如不是老夫人的心尖寶貝、陳家大院的掌家人?怎地被老夫人罰了,陳相和一想起來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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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書友親,該文後期還是寫得比較幹練的。求關(guān)注!求留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