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瓜粘;二十四,掃屋子;二十五,糊窗戶;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一進了臘月,家家戶戶就準備著開始忙年,今日已經是二十九,家家戶戶忙著蒸饅頭,過年那幾日要招待的客人多,饅頭需要早早的準備好了,家家戶戶都把家里精打細算的白面拿出來,蒸好白白胖胖的饅頭,準備待客用,有那家里情況實在難過的,用粗糧做饅頭,也會在外面裹一層白面,圖個好看。
今年吳家的日子過得寬裕,早早的林氏就準備好了足夠的白面,準備蒸饅頭,對于這樣的事情男人們插不上手,太子更是在昨日里萬般無奈的離開回了京城,身為一國儲君,惦記著無影針拋棄國政可是不可取的,雖說心中很是失望,他還是不得不走。
不過臨走前歐陽瑾瑜給了個主意,既然秋十三能給他無影針的前部分,自然也不會吝嗇于后部分,加上沈重華因為王家老太婆受傷,不論是歐陽瑾瑜還是秋十三,心里都對王家沒什么好感,太子只要適當的對王家動點手腳,何愁秋十三不會心甘情愿的拿出無影針來。
太子心里明白歐陽瑾瑜是利用自己對付王家,不過他也不在乎,人活在世上,還有不被人利用的時候?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都是逃不開的,反正這些江湖世家過于強大對于朝廷來說不是什么好事,適當的打擊一下也是父皇樂見其成的。
因為蒸饅頭男人幫不上手,歐陽瑾瑜又是個大忙人。就算不在歐陽家過年,他這個歐陽家的少主也不能一直不露面,所以早早的就趕回歐陽家去了,準備告個假,今年過年就不回家了。
這就只剩下吳文一個男性,一開始的時候面對著家里面忽然多出來的幾個人他還特別的不舒服不適應,如今叫他一個人呆著他卻不習慣了。不能不說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林氏帶著沈重華和湯圓。三個女人圍著面盆里面早就發好的面團,開始大展身手,大塊的面團被分成幾塊。一人一塊的在面板上用力的揉著,揉得越多饅頭蒸出來就會越勁道好吃。
林氏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動起手來熟練之極,湯圓是喜歡廚藝的。揉個饅頭自然難不倒她,倒是沈重華。雖說是懂廚藝的,如今也已經忘得干凈了,說是在幫忙,其實就是在玩。別人那里饅頭都揉得差不多了,她還在不停地折騰著面團,搓成長條團成圓球。玩得不亦樂乎。
湯圓看的滿頭黑線,自家小姐這智商大概也就跟七八歲孩子差不多了吧?
林氏笑著從沈重華手里解救出那塊可憐的面團。那模樣精致的丫頭迷糊的抬起頭來,鼻子尖兒上還沾著點兒面粉,說不出的好笑。
“重華真是厲害,揉了這么久了,蒸出來一定好吃。”林氏贊美一句,手上已經開始按照手上的感覺把面團分成一個個大小均勻的小面團,湯圓一個一個的揉成饅頭排列整齊了。
他們家沒什么客人招待,因為吳文父親死的時候鬧的那般厲害,她們孤兒寡母早就跟那些所謂的親人斷了關系往來了,沒必要準備太多的面食準備待客,做夠了也就停了手,湯圓還順便用剩下的小塊面團做了兩條活靈活現的魚,拿來生粒按上充當魚眼睛,寓意年年有余了。
吳文閑著沒事,已經二十九了也沒有必要繼續苦讀,早就已經把大鐵鍋刷洗干凈了,添上了水,就等著燒火蒸饅頭。
“文兒,這兒交給母親來做,你從家里拿兩條魚,一塊肉給你趙大叔家里送去。”林氏端著饅頭進來,吩咐兒子。
“哎!我這就去!”吳文雖然是個讀書人,卻不是迂腐之人,人情往來他也是明白的,自己母子二人也沒少受人照顧,往日里家里窮也就罷了,既然今年手里頭有余錢,就該多少的意思意思才是。
不僅僅是關系比較密切的趙大叔家,左鄰右舍的凡是對他們家伸出援手關照過的林氏都沒漏下,一塊肉或者一條魚,或者幾個雞蛋,禮輕情意重,要的就是那份心意。
最不能漏下的就是這石頭窩村里最大的官兒里正了,林氏早幾天就已經親自登門送了年禮過去,給準備了一條肉,兩條魚,兩封點心,兩壇子酒,鄉下地方算是很豐盛的禮物了,尤其林氏會做人,私底下給里正婆娘一塊醬紫色帶著梅暗紋的錦緞,那婆娘哪里穿過這樣好的料子,喜的不行,滿口的叫林氏以后有事兒直接來找她,能幫得上絕對不推脫。
那料子還是歐陽瑾瑜買來給林氏的,價值不菲,林氏見過于華貴不敢穿,怕穿出去了惹事兒,除了裁下來一塊送給里正婆娘之外,剩下都收了起來,等著吳文那天出息了再拿出來做衣裳。
倒是那匹天青色竹紋錦緞,林氏打算著給吳文做件衣裳,等著來年春闈的時候給他穿上,體體面面的去趕考去。
至于妝緞、云錦這些一看就是給深層重華的名貴料子,林氏本打算給沈重華做幾件衣裳,可是這鄉下地方,手藝都不怎么樣,她還擔心毀了這樣好的衣料,最后還是湯圓說起來她們家小姐別的不說,針線活那是一等一的好,林氏才發覺自己糊涂了,可不是嘛,沈重華的手藝她也是見過的,居然就給忽略了。
吳文帶著東西出門去了,趙大叔一家人很熱情的招呼了他,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窮,趙大叔一家還算好的,可是這魚啊肉啊的也不富足,見吳文送了來,趙大嬸子滿心歡喜,假意推托了幾句,就順手的收下了。
“你們家也不寬裕。送這些過來干什么?”趙大叔是個忠厚老實的,有些過意不去:“拿回去自家過年用就是了。”
吳文最是喜歡趙大叔這樣的:“大叔,沒事兒!拿來了就是給大叔一家人吃的,哪里還有拿回去的道理?再說了,我們家不是多了好幾個人嗎?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少爺的,好奇咱們鄉下人的日子非要留下來湊熱鬧,這些東西大抵是他們買的。多著呢。自家夠用了。”
趙大嬸子聞言羨慕的不得了,一開始林氏救了兩個人回去,還自家出錢給他們瞧病抓藥的。她還私底下笑話林氏傻呢,自家日子都緊巴巴的,還顧得上別家?哪里想到那兩個都是有錢人家出身的,病好了以后也沒馬上離開。給老吳家買這個買那個的,據說過了年還要翻修房子。可把全村人給羨慕壞了,個個都說好人有好報,這準是老天爺瞧著老吳家男人沒了,又一向是個積德行善的。吳家孤兒寡母的日子難過,給的好處哩!
再看看這吳文,身上穿的嶄新的袍。簇新的料子,看著就覺得眼饞:“可不是。我那會兒還聽人說吳家交好運了,老天爺送了兩個散財童子來呢。”
吳文一聽這話臉上頓時就有幾分不好看了,歐陽瑾瑜給他們添了不少的東西,這本來就叫他感覺別扭之極,好像受了人家的施舍一樣,被趙大嬸子一說,更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你這婆娘,少在那兒瞎咧咧!”趙大叔說了女人一句,拉著吳文出了門:“文兒啊,你大嬸子那個人就是這樣,喜歡聽人家東家長西家短,回來就瞎咧咧,你別放在心上。她還不就是聽了賴子胡說的,賴子那小子嘴里說出來的話,能信嗎?大叔也跟你說,小心那小子,那小子可不是個東西,心眼兒壞著呢,你們家又有個年輕好看的姑娘家,小心他打壞主意。”
吳文一聽就上了火,合著還是賴子那小子背地里搞鬼,上回受的教訓還不夠!
這個吳賴子這會兒卻不在村子里,過了年之后到初五之前城鎮上的鋪面之類的都不會開門,窩在那個小村子里面能憋死個人,趁著還沒過年,他早就跑到城里去了,看看能不能順便撈點油水。
跟賴子一樣的地痞們自然不少,彼此之間也熟悉,拉幫結伙的關系還不錯,撈油水的方式也就是收個攤販錢什么的,要是不給錢就鬧得你做不了生意,這伙人在這附近可以說是臭名昭著,就因為領頭的是縣丞家的小舅子,所以沒人敢管。
明日就是年三十,街上開著的鋪子不多了,攤販倒是不少,還有些年貨沒買完的趁著最后的機會采購年貨,街上還算熱鬧。
一伙地痞無賴按照習慣收了保護費,就進了旁邊一家還沒關門的酒樓里面,巧合的是,這家正是沈家的生意。
酒過三巡,一群人開始吹牛,什么話題都有,賴子也不甘示弱:“你們說的那些姑娘不過就是些稍微好看一點兒的,我告訴你們,就我們家隔壁,最近來了個天仙一樣的小娘子,那個模樣,哎呦我的姥姥,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才好!”
其余人紛紛說他吹牛,賴子酒勁上來,哪里容許別人質疑,臉紅脖子粗的就與人爭論起來,聲音之大,就連二樓的雅間里面都能聽到。
秋十三身邊擱著一把折扇,扇骨呈現檀香木一樣的顏色,干凈的扇面上一條栩栩如生的蛟龍盤旋其上,偶爾還能看見蛟龍微微動彈兩下,簡直就像是活物一般。
雅間里面沒有別人,也沒有多少酒菜,他在等著北堂彥過來,就算是眼下不適合把沈重華暴露出來,他總是希望能夠親眼見見她的,看看她的病是不是有法子醫治。
樓下的喧鬧聲清楚的傳過來,今兒生意冷清,除了他之外,酒樓里面就只有樓下那一群人了,因此聲音格外的清晰:“我胡說?老子一口唾沫一口釘,啥時候胡說過?那娘們長得好,仙女兒一樣的,聽說好像腦子有點問題。你們是沒看見,那娘們身邊有個男人,我頭回見的時候,我的個姥姥,還以為是女扮男裝呢!那模樣,怎么就是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