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樹影被月色朦朧的投放在斑駁的墻壁上,隨著風聲沙沙舞動,片刻功夫風聲大作,那些枝葉迅速的搖擺起來,像是身體柔軟的舞娘在擺弄著腰肢。
錦繡樓的門窗全部被打開,迎接著卷入室內的狂風,門簾、紗幔盡數隨著風狂舞,好像要把人也一起吹出去才肯罷休。
湯圓幾乎張不開嘴,好容易關上一處窗戶上了栓:“小姐你干什么呢?這么大的風,就算要納涼,開一道縫就是了!”屋子里面東西都被吹得亂七八糟,眼看著桌上的茶具都要掉下來了。
沈重華迎著風伸展著手臂,紗衣長發全都在劇烈的舞蹈,聞言張開緊閉的雙眼:“你懂什么,我自然是有道理的,不這樣做,怎能體現出來我心里的不平情緒?”
沈老爺那么多心的一個人,自己聽到那些話之后若是全無反應,他就該疑心了,做他的女兒真是可憐,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的處境。
湯圓在錦繡樓里面來回奔走,總算是把所有的窗戶給關了起來,只在一扇那里留了道小縫,風能夠吹進來帶走室內的溫度,卻已經無法再把錦繡樓吹得一團糟:“聽不懂您在說什么,不是說要去碧云莊做客?奴婢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明兒要早起,您還是早些睡吧。”
今日出了金氏的事情,沈老爺越發態度堅決的要把他們暫時送離沈家,說不定等沈重華回來的時候靜園的那批人早就已經不知所蹤了,為了萬無一失,那些不幸聽到的人下場可想而知。
她又想起金鳳說過的話。現在的沈家跟以前同樣遭受過血色洗禮的沈家果然是有關系的嗎?或者,是因為自己而產生的關系?可惜沈老爺到的太快,好些事情已經是不可能得知了。
湯圓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很快的跑過來:“熱水預備好了,小姐趕緊沐浴休息吧。明兒一早要是起不來,可就在外人面前丟臉了。”
沈重華點點頭,打發湯圓下去收拾洗漱準備休息。自己關好門,脫掉衣裳進入到大大的浴桶里面,把腦袋完全沒進水里面。好長時間才鉆出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終究是忍不住的笑出來。
杞人憂天,不管她是不是沈老爺的女兒,上輩子的時候那所謂的親人不也從沒有露過面,就算不是沈家的人又如何了,沈家她都不打算留下去,想著想著開心起來,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擦干凈身子穿上干凈的里衣,自己用吸水的軟巾慢慢的擦著頭發:“放心吧,我才沒那么脆弱。你在外面呆這么久,是擔心我會想不開嗎?”
外面安靜了片刻。一個男人沉厚的聲音響起來:“三姑娘沒事就好,爺早就說過三姑娘不是那等心神不堅定之人,倒是秋奴瞎操心了。”
沈重華披上外衣,打開了門:“不管怎么說,多謝你了,不過,你總不至于擔心我會受不了就大晚上的跑來給我守門?”
秋奴憨厚的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果然是是什么都瞞不過三姑娘,爺說了,明日上路還需多加小心,若是不出意外,三姑娘或許會遇上什么機緣也不一定。”
機緣?沈重華有點詫異,他會有什么機緣?可恨秋十三這人習慣上說一半藏一半,總是叫人捉摸不定。
秋奴的笑臉變成了苦笑:“你莫看我,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不過我想,爺總不至于會害你。”
那倒也是,沈重華丟開手里已經濕了的軟巾,隨手理了理頭發:“好吧,我知道了,不過我要到什么地方去跟你們會合?別告訴我你們還打算重新回去碧云莊。”
自然不會回去,碧云莊算得了什么,也敢在爺面前擺出那樣不可一世的嘴臉——秋奴心里極為不屑,毫不猶豫地搖頭。
看來從他嘴里是問不出什么來的,沈重華失笑:“好了,我不多問了,你也不用把嘴巴閉的跟蚌殼一樣,誰要私底下探尋你們的秘密了?你回去告訴他,我會照做的,只希望他言而有信,別等到時候丟下我不管了。”
秋奴領命而去,回去之后一五一十的跟秋十三說明白了,卻見自家主子露出一個苦笑,喃喃道:“莫非她早就預料到我要做什么了?可惜,這個時候我是必須丟下她的。”
秋奴霍然抬頭,滿臉震驚:“爺……”
秋十三伸出一只手來制止他的話:“你莫多言,我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說起來她的本事在一般人里面可以說是佼佼者,可是對上家里的人,你覺得呢?”
秋奴頓時無言以對,可以說若是對上家里那些人,三姑娘毫無勝算。
他們若是知道了我身邊有了這樣一個人存在,怎么可能不打主意。秋十三暗中嘆息,自己出于私心把一個單純的少女給扯進這樣的漩渦里面,到底是過于自私了。
他只是單純的貪戀一絲溫暖而已。
“當務之急,是要三姑娘趕緊提升實力。”秋奴并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過來:“爺,您已經安排好了?”
話音未落他就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傻話,要是沒有安排好,那就不是秋十三了,做一步算十步,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果然秋十三笑了起來,卻是沒有回答他的話,身體向后靠近輪椅的椅背里面:“告訴成虎,叫他緊密的盯住沈小琴,處心積慮的把這些人送離沈家,他一定別有所圖。”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早就已經得到消息,今日一早啟程前往碧云莊,沈家的少爺小姐們很早就起身開始準備了。
湯圓自己下廚房去做了早餐,小米粥、春卷兒、腌鵝脯切成了絲兒擺在白色的小碟子里,還有一些開胃的酸辣小黃瓜之類的,看著綠瑩瑩的就覺得賞心悅目。
這廂還沒開飯。那邊沈邵鴻硬拉著北堂彥跑來了錦繡樓,自來熟的進了門:“我就知道今兒一準兒是湯圓下廚,大老遠就聞到香味兒了,家常小菜能做出這樣美味的也就湯圓了。”
湯圓趕緊給他們兩人見禮,嘴里笑道:“三公子過獎了。奴婢這就給您二位添上碗筷。”幸好她做得多,其實也是習慣了狗鼻子一樣的沈邵鴻跑來蹭飯了。
沈重華對著北堂彥微微施禮,得到冰山的點頭回禮。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沈邵鴻:“你的鼻子就專門用來尋吃的了?”
沈邵鴻不以為意,硬拉著北堂彥坐下來,面對一章好像冰塊一樣的臉也就沈邵鴻這樣的能夠無動于衷熟視無睹:“北堂兄可要嘗嘗。我妹子這丫鬟做得一手好菜。尋常小菜也能做出不一樣的味道來,比大廚房那些大師傅們可強多了。”
正說著湯圓自端了兩副碗筷上來,另外還有一籠蟹黃包子,一籠豆腐皮包子,齊了之后笑說:“早就知道三公子一準兒會過來,奴婢早有準備!這些可夠吃了吧?要說這蟹黃包子味道不錯,可惜小姐就是見不得腥味兒,別說螃蟹。凡是水里的東西一概不吃。”
沈邵鴻也知道沈重華這個毛病,小的時候還好,很喜歡海鮮之類的東西。越大毛病越多,到后來干脆魚腥類連碰都不碰了:“那是你們小姐不懂的享受。還是湯圓貼心,知道我就愛吃這蟹黃包。”
湯圓抿嘴笑,沈重華翻個白眼,毫不在意的在自己面前的空碟子里頭夾上幾個豆腐皮包子,里面的餡料加了金針、木耳、香菇、青菜等等,很是鮮美,倒是她比較喜歡的一道吃食。
北堂彥一臉冷漠地坐在那里,并不動筷子,沈邵鴻只顧著自己吃了,根本就是忘了自己身邊這個人有多么的別扭難伺候了,沈重華暗中嘆息,起身拿過一個干凈的碟子,親自動手加上了幾個蟹黃包,幾個豆腐皮包子和春卷兒,送到他面前:“北堂世兄嘗嘗看,我這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唯獨一手廚藝還能見人,世兄難得來一次,可要賞臉嘗嘗才是。”
北堂彥微微一愣,從荷塘初見以來,這還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的交談,兩個人一個是千年冰山令人望而生畏,另一個心情完全不在最近的案子上面,一天到晚忙著避開云飛揚等人行跡隱秘,想要真正意義上碰面交談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北堂彥抬眸對上沈重華巧笑倩兮的眸子,微微怔了一會兒之后,終于拿起了筷子開始吃飯,湯圓笑瞇瞇的給添了一碗粥。
旁邊一門心思用在吃上的沈邵鴻忽然悄悄地瞥過來一眼,嘴角邊露出一個鬼祟的笑容。
云飛揚算什么,比起北堂彥真是差遠了,那就是個繡花枕頭,離開了碧云莊離開了云家二老,那小子大概就會垮了。
幾個人默不作聲的用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不速之客終于還是上門來了。?云飛揚和蘭夢云聯袂而來,一眼看到北堂彥和沈邵鴻居然也在,云飛揚的面色頓時變得有點微妙,倒是蘭夢云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早就有所耳聞,所有人都對北堂彥這位冰山美男敬而遠之的時候,只有沈家這位不拘一格的三公子絲毫不懼北堂彥實力強大的寒冷神功,嬉皮笑臉的每天拉著人到處跑。
“我還說一早上就沒見到表哥,原來是在這里。”云飛揚面上的異色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就變得燦爛起來,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即便是陰云密布也會叫人感覺陽光無限:“可惜來晚了一步,這些早點看起來就很誘人。”
沈邵鴻默不作聲的把最后一個蟹黃包塞進嘴里,幾口咽下去之后才擠出一個笑容來:“不過是家常小菜,碧云莊相比都是看不上眼的,云少莊主實在是客氣了。”
稱呼北堂彥的時候是北堂兄,世兄,稱呼云飛揚就成了云少莊主,親疏有別他實在是表現刻畫的淋漓極致。
蘭夢云幾步跑過去,湊到沈重華背后:“嗯,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沈重華失笑,用筷子夾起一個豆腐皮包子:“嘗嘗看,湯圓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蘭夢云壓根就不在乎什么形象問題,很大方的接過來,用帕子托著小咬了一口:“嗯,真的很鮮,可惜人家已經吃飽了,早知道就到你這里來蹭飯了。”()
第四十七章 秋奴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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