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當然後悔,苦苦嚴守的秘密險些在他的衝動下全部重見天日!他竟不計後果地逼她喝下那支試管裡的試劑!多可怕的錯誤!他與赫敏迷路在禁林裡的那一晚,他竟一遍又一遍提醒她關於守護神咒的……
他必須剋制自己,還赫敏平淡寧靜的幸福。儘管只能由韋斯萊踐行。他樂意託付。
熒光逐漸散去,德拉科平靜地看著他的守護神——應該說是小女巫與他一樣的守護神重新束縛於魔杖,天地重歸寧靜。
赫敏顫抖著蹲下僵硬的身子,喃喃道:“在禁林的時候,你說過‘赫敏,你的守護神變了……’我以爲你在嘲笑我海貍鼠的銀白形象,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事實上,我的守護神一直都是水獺……而如今,它卻離我遠去了。它竟變成了一隻巨大的蒼鷹……你的守護神!”
小姑娘這樣聰明,她用呼神護衛咒引出守護神來剖白自己的心跡。唯有愛,才能使巫師的守護神變成他愛著的那人的守護神。一句“呼神護衛”就足以阻擋德拉科離去的腳步。
“可憐的斯內普……守護神至今還是那頭鹿呢。”赫敏擡頭,目光毫不畏懼地迎著他深藍如湖泊的眼睛。
他微微遲疑,長久的沉默。“那麼,”過了許久,少年輕輕挪動龍皮靴子,終於暌違一度,幾欲決絕離開,“我不認爲這代表著什麼,誠如你所說的,只是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塔樓下的少年長身玉立,他用自己的方式艱難維護心愛的姑娘,過程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斯萊特林的命運屬於深淵,屬於黑魔王。
“好了,赫敏,我不明白你說的任何一個字,也不願明白。你竟喜歡玩飛蛾撲火的遊戲,格蘭芬多的愚蠢!”龍皮靴子踢踏踩過落地枯蝶,少年殘忍地走向永遠無法回頭的未來。他知道,這纔是故事真正的結局,再也回不去了。心痛斐然,年少的愛情,在時移世易的巫師世界裡,終致分崩離析。
莊園裡,只剩一個人了。
銀燭高照,圓舞曲照常響起,年年歲歲如初。優雅的老先生在貴賓如潮的宴會上,思念當年霍格沃茲人影成雙的每一個角落。他們的愛情,曾經盛開在舞池裡。他跪在地上,將生生代代只屬於馬爾福夫人的求婚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她笑得那樣美好。——“呵!格蘭芬多的萬事通比斯萊特林老蛇還要狡猾!”言猶如昨,莊園裡花敗一年又一年。斯科皮帶回了一個格蘭芬多,他們一起在圓舞曲優雅的聲調裡滑向舞池,如同少年時候的他們。馬爾福先生輕輕敲擊蛇頭魔杖,坐在主人的席位上,瞇眼看著舞池裡年少萌動的愛情悄然盛放。呵!那個紅頭髮的韋斯萊姑娘長得真像她!
“可惜長了韋斯萊的頭髮呢——要不然,沒人會說不完美。”老馬爾福先生咯咯地笑起來,他還記得,斯科皮帶她回來的那天,金髮小少年緊張地結巴起來:“父……父親……露絲是純血統……雖、雖然,她的、她的母親……您要知道,韋斯萊家族是、是純血統……”
“我只是有些意外,你竟會帶回一個……看起來有些,有些水火不容的格蘭芬多呢。當然,韋斯萊小姐很漂亮。”馬爾福先生不吝誇讚,他儼然是慈愛的父親,這與從前的每一個馬爾福有些意外的不同。儘管他知道斯科皮並沒有血統的成見,馬爾福刻板的家規還是讓他不得不緊張。
“我只是希望露絲能參加我十三歲的生日宴會,這會使我更高興些,父親。”
“您氣色看起來不錯——前任魔法部部長先生,”小姑娘一點也不怕生,向他伸出手,“儘管爸爸說,您是因爲身體原因主動卸任魔法部部長的職位,但是,但是——您氣色真不錯,梅林保佑您,先生。”
德拉科瞇著眼睛,他當然想到了另一個人,伶牙俐齒的小姑娘!有關多年之前塔樓下的記憶重又在他的腦海裡溯放,如今韋斯萊太太早已不記得年輕時候做過的瘋狂傻事了,而他,卻用一生珍藏。
赫敏試圖用嘶啞的聲音阻止斯萊特林的離開:“德拉科!德拉科!”她在他身後大叫。塔樓在日光裡投射下整片陰霾,少女孤單地站在那裡,羣鳥啁啾,黃昏獨自來臨。
“德拉科,我今天必須要告訴你……收起你氾濫的同情心!何必故作聰明把我和羅恩牽扯在一起!”她的聲調逐漸柔和起來,帶著讓人不忍卒讀的顫音,赫敏顯然有些緊張,“……我,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你明白,——事實上,呼神護衛咒……已經很讓人明白了,不是嗎?你不該這樣笨,”小姑娘有些語無倫次,她仍然鼓足勇氣,直面少年薄弱的背影,“它是什麼時候產生變化的,我也無從知曉,如今我們所要面對的,只是……我的水獺守護神變成了蒼鷹!我們不得不承認……那隻巨大的猛禽有和你一樣欠揍的表情!”她把尾音拖得長長的,彷彿只是曾經他們一同在圖書館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例行公事一般的互相嘲諷。
德拉科愣了一下,他的心陡然往下沉墜,該死的赫敏在觸碰他的底線!滑頭的斯萊特林終於回頭,輕蔑地冷笑:“你的告白果然和格蘭芬多的處事一樣笨拙愚蠢!”他的心一陣疼痛,少年知道,他一時的不忍心或許將改變他的一生,也將把赫敏拖入斯萊特林的無底牢籠。他必須快,殘忍地離開。
他究竟是太高估了自己,原來只要赫敏一句委屈的哀求,他竟可以拋開他“自以爲是”的計劃,毫無理智。
與她在一起,如果是錯誤,那麼,再錯一次又何妨。
“不要走,好嗎?”小女巫泣不成聲,“我不知道你是何時出現在夢境中,它真實的就像曾經實實在在發生過那樣。——儘管我知道,馬爾福莊園厭棄泥巴種,但是,在夢裡,你用膠布堵上了壁畫上貴婦人們的嘴……德拉科,感謝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