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大事情
劉表看著他,臉色陰沉變幻,心里憋著一肚子怒火,偏又一句發泄不得。
原本的大好形勢,無數的雄心,已經規劃好的大業路線圖,在這左栗出現后,化作了泡影!
蔡瑁等人同樣知道,卻也沒有什么辦法。
左栗是天使,這張允好死不死對他出手,被實實在在拿捏住了把柄,眾目睽睽之下,除非他們真的謀反,不然又能如何?
想到這里,蒯良心里突然驚恐起來,目光看向左栗離開的方向。
‘他不是偶然來的!’
蒯良雙眼凝重無比,陡然驚覺。
這左栗今天出現在劉府,不是巧合!
即便沒有張允這一出,左栗一定也會用盡手段敲打劉表,敲打他們荊州以及江東的本土勢力!
這是朝廷,是陛下的意思!
蒯良想明白了,心中后怕,繼而沉思不語。
對于劉表的坐大以及各處勢力的突然停兵不前,朝廷肯定懷疑,而且掌握了一定的證據,所以,才會有潛藏了近兩年的左栗,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里!
蔡瑁,劉表驚恐不覺,倒是龐季看著蒯良的神色,心里若有所動。
——朝廷出手了!
蔡瑁心驚于左栗公然打死張允,看著尚且有余溫的尸體,神色僵凝,與劉表道:“使君,還是先安撫賓客吧。”
劉表心神難定,回頭看了眼,只見不遠處的賓客都在廊廡,不遠不近的望著這里。
劉表壓抑的難受,良久,才長嘆一聲,道:“何以至此?”
蔡瑁,蒯良,龐季看著他,默默無語。
按理說,劉表大勢已成,只要站穩荊州,坐看天下風云變幻,進可攻,退可守,大業可期。
但是左栗今天這一出,對劉表的打擊是致命。
即便他還能待在荊州刺史位上,各世家、名門也不會再像以前那么堅定支持他,轉而‘觀望’起來。
劉表看著蔡瑁,蒯良,這兩個最支持的他的荊州大戶,仿佛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心里越發悲嘆,艱難轉身。
不管怎么說,他還是荊州刺史,還有轉圜余地,他不會就這么認輸!
在劉表拖著疲憊的身體安撫前來參加他續弦婚禮的荊州、江東賓客的時候,左栗出了劉府,找了個地方,急匆匆寫了幾封信。
“盡快送到洛陽。”
左栗寫完,感覺著渾身劇痛,恨的咬牙切齒,道:“準備馬車、軟臥,去汝南。”
身旁的禁軍軍侯有些擔心,道:“貴人,現在走嗎?要不養養身體?”
左栗一臉冷笑,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以為那張允是好殺的。”
軍侯臉色凜然,道:“是!小人這就去。”
左栗拄著拐,出了門,蒼白的臉上,依舊難解恨意。
在那劉府里,他不是不能殺了那劉表,他有把握殺了劉表,在宮里也不會有多大責難。
左栗擔心的是殺了劉表,走不出那劉府!
“這個仇,我一定會報!”左栗雙眼陰翳的盯著劉府方向。
不多久,軍侯帶來了兩輛馬車,與左栗低聲道:“貴人,準備了兩輛,詐做一路,掩人耳目。”
左栗對他的安排很滿意,道:“到了汝南,告訴兄弟們,每人二十緡,放假五天,盡管去玩。”
二十緡,他們一年都未必能賺到!
“多謝貴人!”軍侯大喜的道。
跟著左栗,就是這個好處,時不時能得一筆賞錢!
左栗帶著滿腔怨憤,上了馬車,無聲無息的離開耒陽。
他親手將劉表以及荊州世家的美夢打了個稀碎,留下了無數惶惶不安,不知何去何從的名流權貴。
永漢三年,七月二十六。
左栗并沒有如他說所的直去汝南,而是停留在江夏郡。
安陸。
這里是公孫瓚的駐地,在袁紹突然招降張郃,攻破江夏郡后,朝廷將公孫瓚從汝南調到江夏郡了。
江夏郡北接汝南,南達揚州,是一處戰略要地。
左栗停留下,悄然的打探著公孫瓚的情況。
三天后,左栗覺得他的傷養的差不多了,但收集到的情報,卻不能令他滿意。
看著身前的軍侯,左栗一臉難看,道:“你說,公孫瓚本本分分的駐扎,毫無把柄可抓?”
軍侯也是神情為難,道:“是。小人等多方探查,發現這公孫瓚禮賢下士,仁德愛民,沒有半點過錯,著實奇怪。”
現在的大漢官員,不論是領兵的還是州牧、郡守、縣令,無不欺壓百姓,橫征暴斂,那些有‘賢名’的,無一長久。
加上公孫瓚在幽州的惡劣名聲,突然愛民如子,恪守本分,著實令人意外。
左栗本想抓公孫瓚的把柄,趁機敲打一番,現在無從下手了。
軍侯知道宮里的旨意,想了想,上前低聲道:“貴人,也未必要有什么證據,貴人的話,便是旨意,可隨意敲打。”
左栗遲疑了,道:“劉表那的事,肯定傳過來了,公孫瓚不是劉表,一不小心,我們得死在這里。”
公孫瓚曾經截殺過天使,雖然沒有什么證據,但朝廷里一直心知肚明。
軍侯又自顧想了一會兒,道:“那,小人等再去探查?”
“不能等了,”
左栗低著頭,心里翻涌著想法,忽然抬頭,道:“你剛才說,一點把柄都沒有?”
軍侯點頭,道:“是。或許那公孫瓚猜到貴人會來,是以提前做了準備。”
左栗蒼白的臉上一陣冷笑,道:“但他做過了頭!”
說著,他拿起筆、奏本,開始給劉辯寫信。
寫完后,他便起身,道:“即刻發出,去九江。”
九江郡,現在是袁紹的地盤。
軍侯應著接過信,道:“不先去吳郡嗎?”
吳郡太守是孫堅,孫堅有江東士族的支持,將袁術打的龜縮不出,更是北上,占據了徐州的廣陵郡,實力不斷膨脹,在江東各勢力中,僅次于士家。
左栗已經向外走了,道:“有人去了,咱們去九江郡。”
軍侯會意,跟著左栗收拾東西,準備去九江郡。
從江夏郡到九江郡,要穿過很多錯綜復雜的勢力,需要異常的小心謹慎。
與此同時,九江郡。 在左栗辛苦趕路的時候,皇甫堅長已經搶先一步,到了合肥。
袁紹招降了張郃,便屯兵在合肥。
這會兒,皇甫堅長見到了田豐。
田豐從袁術軍中逃脫,全家又被袁術所殺,后來被朝廷派給了出獄的袁紹。
皇甫堅長坐在田豐對面,看著這個沉默寡言的袁紹軍師,認真的問道:“田軍師,合肥遠離袁術控制的丹陽,倒是更接近廬江郡。袁紹屯兵于此,是何目的?”
田豐道:“是我的建議,更利于袁紹整頓張郃的兵馬,徹底掌控九江郡。”
皇甫堅長聽到‘張郃’二字,目中精芒一閃,道:“田軍師在信中,對袁紹招降張郃的經過含糊其辭,我想知道具體細節。”
田豐皺眉,仔細想了想,道:“具體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應當是荀諶的計策。”
皇甫堅長一怔,轉頭看向程昱。
荀諶,是戶曹尚書,荀彧之弟,同是潁川士族出身。
程昱迎著皇甫堅長的目光,搖頭道:“先前下官也不知道荀諶在袁紹軍中,也不清楚此人。”
皇甫堅長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道:“田軍師,你好像并不受袁紹的看重?”
田豐面露一絲苦笑,道:“我是附逆袁紹的罪人,又是朝廷派給袁紹的,袁紹豈能信任于我?”
田豐的身份,確實有些復雜了。
“那,袁紹帳下,何人最受信任?”皇甫堅長問道。他并不在意田豐的立場,關心的袁紹現在走到了哪一步。
田豐道:“辛評第一,高干,張導次之,現在又引張郃為心腹,許多事情,袁紹并不會與我商議。”
皇甫堅長不意外,道:“袁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討袁術的各個勢力,不約而同的停兵不前,每一個的心思都難以揣度,十分復雜。
田豐道:“從袁紹的態度來看,應當是以九江為根基,吞并袁術的勢力,而后南下擊潰劉表,割據江東,與朝廷分庭抗禮。”
皇甫堅長嗤笑一聲,道:“這不就是袁術的策略嗎?袁紹這是自認比袁術強,所以死路也要走?”
田豐神情頓時認真起來,道:“二公子,袁術此人剛愎自用,急功近利,順則親,逆著疏,注定難成大事。但袁紹此人,胸襟開朗,禮賢下士,容得逆耳之言,非袁術可比。”
皇甫堅長搖頭,道:“那是你被袁紹騙了,這個人,陛下、朝廷早有公斷,只是會掩藏罷了。”
田豐坐直了一點,道:“二公子,切莫輕敵,袁紹招降張郃,改變了江東局勢,一舉擊潰袁術,此等人,絕不可小覷!”
皇甫堅長不想與他爭辯這些,道:“田軍師,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對于袁紹的動向,田軍師還須盯緊,大司馬府已經在醞釀,盡早平滅袁術。”
田豐立即抬手,道:“田豐明白!”
皇甫堅長轉頭看向程昱,示意他有沒有什么要問的。
程昱稍稍沉吟,道:“田軍師,袁紹,是否與其他人通氣,或者結盟?”
皇甫堅長神色微驚,連忙轉頭看向田豐。
討剿袁術的勢力,不約而同的停兵不前,這種事本來就古怪。皇甫堅長從程昱的話中,聽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
田豐聽懂,沉著眉,面露深思。
好一陣子,他拿捏不準的道:“這一點,我也懷疑過,但拿不到證據。不過,袁紹軍中,確實出現過董卓,孫堅,劉表,甚至是袁術的人。對了,袁紹曾經派人給公孫瓚送過信,內容不知。”
程昱輕輕點頭,與皇甫堅長道:“二公子,事情比我們預想的要復雜,還得提醒大司馬。”
皇甫堅長重重點頭,道:“我待會兒就寫信。”
如果江東這些勢力,真的出現了各種串聯的情況,大司馬府就不能如去年那樣制定軍略了。
“對了,”
眼見著皇甫堅長要走,田豐忽然道:“我聽說,那吳景等人,從荊州去了吳郡。”
皇甫堅長知道這些,道:“我從吳郡而來,暫且不用管他,滅袁是朝廷當前的第一要務。”
田豐嗯了一聲,面色嚴正的抬手道:“二公子辛苦了。”
皇甫堅長愣了下,在外面,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情真意切的說這種話。
皇甫堅長抬手回禮,道:“田軍師才是辛苦,若是有其他想法,其他的不敢說,將你調入我的幕府還是一張紙幾個字的事情。”
田豐頓時苦笑,而后又堅定的道:“不滅袁術,田豐無他想法!”
皇甫堅長知道田豐的族人全數被袁術所殺,不好多言,道:“保重!”
“保重。”田豐道。
程昱跟著皇甫堅長出來,沒走多遠,便道:“二公子,很看重這位田軍師?”
皇甫堅長嘆了口氣,道:“一個可憐之人。”
程昱點點頭,道:“二公子,現在要去丹陽嗎?”
丹陽郡,現在是袁術手上。
皇甫堅長下意識的挺住腳步,目光看向南方,有些怪異的自語道:“我總覺得,還會出事情。”
程昱想著這些天的事情,道:“我也有所感,就是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么。”
江東各州的局勢太過復雜,人心難測,隨便一個轉念,都可能引的江東局勢大變。
在皇甫堅長還在想著的時候,程昱忽然道:“二公子,夏收快結束了。”
皇甫堅長一愣,看向他,道:“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嗎?”
程昱頓了下,這才意識到皇甫堅長的身份,連忙道:“朝廷對這次夏收似乎格外看重,按照路程推斷,六曹各尚書以及丞相,渤海王,伏中丞等,這個時候,差不多都回京了。”
在夏收前后,朝廷的大人物,紛紛出京巡視,涉及夏收之事,被查的大小官吏,高達上百!
很明顯,今年的夏收,朝廷重視的不同以往!
皇甫堅長意識到其中的問題了,道:“先生是說,朝廷里,怕是要發生大事情?”
程昱神情反而遲疑起來,道:“難說。”
皇甫堅長越發好奇了,道:“為什么?”
程昱看著皇甫堅長,似有些不知道怎么說,沉吟良久,道:“這得看朝廷要做什么。如果說,到了這種程度,賦稅仍舊收不上來,朝廷肯定要做事情。至于做什么,怎么做,我判斷不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