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召見

兩天后，崇德殿后殿。

劉辯一道一道的批閱著奏本，連續(xù)兩天的高強(qiáng)度工作。

隨著年底接近，各種事務(wù)變得急迫起來，需要他處置的事情越來越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盧毓捧著一堆奏疏進(jìn)來，放到劉辯的案桌旁。

劉辯余光一瞥，道：“什么事情？”

盧毓連忙道：“回陛下，是關(guān)于借債的，丞相以及戶曹這些天一直在忙這個，目前還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同意延期。”

劉辯眉眼舒開一些，微笑著道：“丞相辦事，還是令朕放心的。”

盧毓站在邊上，低著頭，臉色平靜。

劉辯批閱了幾個字，道：“有話就說。”

盧毓抬頭看著劉辯，猶豫了下，道：“陛下，朝野傳出了一些謠言。”

劉辯拿起下一道，笑著道：“都是些什么？”

盧毓越發(fā)猶豫了，還是道：“有的說，陛下要將九卿合并到六曹，也有的說，曹操要繼任大司馬，也有的說，伏中丞要調(diào)任丞相……”

劉辯眉頭一挑，有些失笑的搖頭，道：“這洛陽城里，聰明人真的是太多了。”

盧毓見劉辯并不生氣，這才從容一點，道：“陛下，是否要彈壓一下？”

劉辯繼續(xù)批閱著，道：“不管他。黃門北寺獄那邊查的怎么樣了？”

盧毓道：“還沒有上奏，微臣聽說，抓了不少人。太學(xué)，鴻都門學(xué)那邊鬧的挺大，邊太常告假了。”

劉辯看了眼身前的奏本，翻了翻，有些疑惑的抬起頭，道：“邊讓沒有上書請罪？”

盧毓頓了頓，道：“微臣沒有看到邊太常的奏本。”

劉辯神情動了動，繼而笑容更多，道：“這就有趣了。告訴左栗，慢慢查，將太學(xué)，鴻都門學(xué)給朕好好清理一下。”

盧毓應(yīng)著，等了一會兒，道：“陛下，三法司那邊，還是沒人接手。”

按照朝廷規(guī)矩來說，這件事應(yīng)該刑曹或者御史臺負(fù)責(zé)，但兩個機(jī)構(gòu)顯然都在刻意躲避。

劉辯看著手里的奏本，沉思一陣，道：“去，將渤海王叫來見朕。”

“是。”盧毓道。

盧毓剛退出去幾步，潘隱快步進(jìn)來，遞過一道奏本。

劉辯伸手接過來，翻開一瞧，面露一絲異色。

這青州牧朱俊的奏本，他舉薦北海相孔融入朝。

這孔融也是當(dāng)世名家，在文壇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沉吟片刻，劉辯道：“先放一放，將王朗，戲志才傳來見朕。”

潘隱應(yīng)著，回頭見盧毓還在門口，道：“陛下，渤海王一起嗎？”

劉辯隨手批閱，筆頭不停，道：“嗯。對了，傳旨給江東，吳景帶著孫策，周瑜入京。”

“是。”潘隱應(yīng)著，緩步退了出去。

劉辯繼續(xù)批閱著，這些大小事情雖然錯綜復(fù)雜，但有六曹以及楊彪的附屬意見，倒也不難處理。

一陣子之后，劉協(xié)從御史臺來到了后殿外。

盧毓站在門外，對著劉協(xié)抬手道：“見過渤海王。”

劉協(xié)與盧毓年紀(jì)相仿，點點頭，伸頭看了眼里面，低聲道：“陛下詔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盧毓道：“殿下稍等，陛下還召見了戲御史以及王侍郎。”

劉協(xié)心里微動，見不著急，沉默片刻，道：“我聽說，大司馬要召集所有將領(lǐng)進(jìn)京議事？”

盧毓看著劉協(xié)，臉色平靜，道：“下官不知。”

劉協(xié)心里很想追問鴻都門學(xué)的事，猶豫再三，還是暗嘆，沒有問出口。

早年爭奪皇位的事情，是梗在朝野所有人心里的刺。

劉協(xié)這幾年一直低調(diào)，董太后更是足不出戶，各種彈劾之聲這才逐漸平息。但這并不意味著，宮里真的就放下了‘芥蒂’。

劉協(xié)一旦行差踏錯，多做或者多說一句，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作為先帝之子，當(dāng)今的皇弟，眼見著大漢江山風(fēng)雨飄零，他是有心做事，卻又顧忌重重。

盧毓只是躬身在一旁，并沒有與劉協(xié)攀談的意思。

盧毓今年十三歲，在宮里沒有官職，卻承擔(dān)著‘守宮令’的角色，穿梭于尚書臺與崇德殿之間。

又過了一陣子，戲志才，王朗兩人到了。

見劉協(xié)已經(jīng)在等著了，不由得微微一怔，心里疑惑宮里為什么突然同時召見他們?nèi)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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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來了。”

這時，一身常服的劉辯走了出來，看著三人笑道。

“臣等參見陛下。”三人齊齊抬手見禮。

“免禮。”劉辯擺了擺手，走出來，站在臺階前，看著有些昏沉的天色，道：“看來，又要下雪了。”

劉協(xié)，戲志才，王朗以及盧毓都轉(zhuǎn)過身，站到劉辯身后，跟著眺望天色。

朝野都知道，當(dāng)今這位陛下酷愛下雪，每逢下雪，都喜歡撐著傘在雪中漫步。

他只喜歡漫步在雪中，與那些愛雪的大家，飲茶飲酒寫詩作賦不同，喜歡的很單純。

劉辯背著手，看著天色，久久不言。

好一陣子，劉協(xié)幾人對視一眼，還是劉協(xié)抬手道：“陛下，召臣等來，可是有訓(xùn)示？”

劉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笑著道：“等等，紹兒在來的路上。”

眾人又是愣神，心里泛起嘀咕。

今天的事情，與大殿下有關(guān)？

或許是想到了什么，幾個人的臉色陡然有所變化，暗自沉色皺眉。

不多時，蔡文姬便牽著劉紹來了。

小家伙已經(jīng)三歲，長得粉雕玉琢，白白嫩嫩，雙眸清亮，很是喜人。

但與他弟弟劉愈調(diào)皮搗蛋不同的是，劉紹似乎不太喜歡說話，沉默時候居多。

蔡文姬比以往顯得豐腴的多，來到近前，行禮道：“臣妾見過陛下。”

“兒臣參見陛下。”劉紹規(guī)規(guī)矩矩的見禮，小模樣十分可愛。

劉辯走下去，抱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道：“這是從哪來的，一身土。”

劉紹看著劉辯，眨了眨眼，沒說話。

蔡文姬站到一旁，連忙輕聲道：“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

劉辯哪里看不出這不是摔的，心里頓時清楚，笑著道：“下次小心些，走，陪父皇去芳林苑走走。”

小家伙乖巧的很，不言不語，雙手抓著劉辯的胳膊。 劉協(xié)，戲志才，王朗注視著這一家三口，心里總有些不太好的預(yù)感。

對于‘立嗣’的事，一直是朝野的心頭大事。但因為王允的事在前，已經(jīng)極少有人敢提。

但不提，不代表朝野不關(guān)心或者放棄。

一旦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立嗣’定甚囂塵上，壓過所有大小事！

劉辯抱著劉紹，與蔡文姬道：“朕聽說，國丈回京了？”

蔡文姬抿了抿嘴，有些小心的低著頭道：“是。父親身體有些不太好，臣妾想著，讓他留在京里養(yǎng)病，不出去游學(xué)了。”

劉辯無所謂的點頭，道：“過幾日擺個家宴，朕與國丈好好聊聊。”

蔡文姬心里長松一口氣，微笑著道：“謝陛下，臣妾來安排。”

蔡邕因為涉及了王允‘算計儲君’一案，事后被罷除一切官職，趕出了洛陽。

劉協(xié)，戲志才，王朗三人聽著，禁不住對視一眼，又飛速逃開，心里急急轉(zhuǎn)念。

對于‘儲君’，朝野的態(tài)度其實基本一致，那就是劉紹。

他不止是長子，母族又是士族名門，最合適不過了。

劉辯與蔡文姬說著，很快來到了芳林苑。

在一處亭子坐下，這里已經(jīng)擺好了察舉，蒲團(tuán)。

劉辯放下劉紹，讓他坐在邊上，這才與劉協(xié)幾人笑著道：“都坐吧，今天有些事情，與諸位卿家聊一聊。”

“謝陛下。”劉協(xié)，戲志才，王朗行禮后，坐到了劉辯的對面。

蔡文姬坐在劉辯邊上，本想煮茶，卻被劉辯搶了先。

劉辯擺弄著茶具，開門見山的道：“鴻都門學(xué)的事，還沒有結(jié)果。但三法司相互推諉，你們怎么看？”

劉協(xié)‘聽政’御史臺，御史中丞伏完又是他老丈人，聞言神色微凝，道：“陛下，此事不是已由黃門北寺獄接手？”

劉辯沒理他，道：“戲志才，你說。”

戲志才臉色有些蒼白，病懨懨的，抬手道：“陛下，臣以為，當(dāng)由三法司聯(lián)合查辦。”

劉辯抬頭看向他，道：“有理。為什么沒提？”

戲志才頓了頓，繼續(xù)抬著手道：“臣位卑言輕，加之并不在場。”

劉辯唔的一聲，道：“那，加卿家為殿中侍御史，主殿院。”

不止戲志才愣住了，劉協(xié)，王朗都面露異色。

就這么簡單，戲志才就連跳兩級，成為殿中侍御史了？

“臣領(lǐng)旨、謝恩。”戲志才迅速反應(yīng)過來。

劉辯嗯了一聲，繼續(xù)擺弄茶具，道：“關(guān)于御史臺，不少人上書，說御史臺在宮里辦事太過麻煩，請求遷移到宮外，你們怎么看？”

戲志才的心情還未平復(fù)，臉上鎮(zhèn)定的余光瞥向劉協(xié)。

劉協(xié)沉默片刻，道：“臣謹(jǐn)遵旨意。”

咕咕咕

茶壺發(fā)出輕響，一陣陣白氣急促而出。

劉辯看著茶壺，道：“既然沒意見，那就這么定了，年底之前，搬到刑曹與廷尉府附近，三法司在一起，辦事效率會高得多。”

“臣領(lǐng)旨。”劉協(xié)抬起手道。他對這個倒不是很在意，御史臺放在宮內(nèi)宮外，都是御史臺，沒有什么變化。

“王卿家，朕聽說，你最近成婚了？”劉辯余光看向王朗，笑著說道。

王朗沒想到劉辯會在意這種事，不緊不慢的抬手道：“回陛下，是丞相為媒。”

劉辯點點頭，道：“卿家對陳群怎么看？”

陳群在廷尉府有三四年了，主要負(fù)責(zé)修訂《新漢律》，但他的很多觀點，遭到了朝野的批評，哪怕是鐘繇都為此緘默，而王朗，甚至公開批評。

這直接致使陳群名聲受損，仕途遇阻。

陳群醉酒后大罵王朗是‘奸佞阿諛，狡詐陰冷’，更是上書辭官。

王朗不知道劉辯為什么突然提及陳群，故作沉吟的道：“陛下，以臣來看，才華橫溢，年輕氣盛。”

陳群出身潁川陳氏，自小有才名，入洛陽一路上拜訪各路名家，辨經(jīng)講義，令很多大家都啞口無言，夸贊其‘王佐之才’。

陳群在洛陽也沒閑著，到處找人‘比試’，導(dǎo)致很多人都刻意躲著他。

劉辯聽著這個評價，倒是點頭，道：“他寫的‘九品制’，卿家怎么看？”

王朗面露認(rèn)真，仔細(xì)思索再三，沉色道：“陛下，臣以為，此事當(dāng)緩行。”

‘九品制’，是陳群醞釀好些年的事，在鐘繇，荀彧等人多番完善之下，這才上書，但被劉辯留中。

雖然留中，卻早已經(jīng)傳遍朝野，對此議論紛紛，反對聲明顯大過贊同的。

最根本的，還是朝廷對地方控制力太弱，在洛陽還好，到了地方，容易引起沸蕩。

劉辯拎起咕咕冒泡的茶壺，開始澆茶，道：“卿家覺得，鐘卿家做的怎么樣？”

劉協(xié)，戲志才突的心里一咯噔，有些吃驚的看著劉辯。

這話是什么意思？鐘繇，犯了什么事情嗎？

王朗心里同樣震驚，但他不屬于‘潁川黨’，倒是從容許多，故作的想了一陣，道：“回陛下，鐘廷尉，才能出眾，任勞任怨，奔波不斷，有大功與朝廷。”

劉辯微笑著放下茶壺，拿起茶杯遞給王朗，道：“難得卿家有這份公允之心。”

“謝陛下。”王朗連忙雙手接過來，面色恭謹(jǐn)?shù)牡馈?

朝廷里，雖然是‘潁川黨’獨(dú)大，但作為丞相的楊彪，自有眾多擁躉，明爭暗斗那是難免的。

劉辯又拿起茶杯遞給劉協(xié)，道：“伏卿家那邊，你去說一說，用點心，遇事不要躲。”

劉協(xié)直覺頭皮發(fā)麻，雙手接過，語氣盡量平靜的道：“臣領(lǐng)旨。”

劉辯又拿起茶杯遞給戲志才，笑著道：“殿中侍御史不止是糾察官儀，巡城御史也要清查洛陽城，太學(xué)、鴻都門學(xué)的事，不能再發(fā)生第二次了。”

戲志才看著劉辯的清爽笑容，心頭陣陣冰冷，雙手接過茶杯，道：“臣領(lǐng)旨。”

劉辯微笑著看著三人，道：“怎么不動？嘗嘗朕的煮茶手藝有沒有長進(jìn)。”

三人下意識的看著身前滾燙的茶杯，猶豫片刻，輕輕吹了一口，抿著嘴唇嘗了一點。

“王卿家，”

不等三人發(fā)表意見，劉辯道：“你持節(jié)走一趟西涼，告訴三羌，想要?dú)w附，必須放棄兵權(quán)。”

王朗連忙放下茶杯，道：“臣領(lǐng)旨。”

心里卻疑竇叢生，這不一直是鐘繇負(fù)責(zé)的嗎？

難道，鐘繇真的出事情了？

而且，今天入宮，只是為了這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