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來人答應了他們,事情結束之后,保證不會給派出所的幾個人留下案例。
于是,45號桌的客人才敢在門口上演這么一出劇。
最重要的是,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聽完李經理簡短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之后,任寶昌的臉都綠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意識到,今天這事,恐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這么簡單。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要說背后沒有人指點或者謀算,鬼都不會相信。
他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商人,這里面涉及到多少背后的較量,他現在不一定能完全猜透,但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想到這里,任寶昌后背立時出了一身冷汗,今天這個局,首當其沖就是對著他來的。
“給錢,給人!”任寶昌給了李經理四個字的命令,識時務者為俊杰,但就算這樣,他也不能保證,今天這事就能好好地了了。
不過,只要過了今天,他一定把這個虧討回來。
李經理點點頭,轉身要去處理。
“等一下,錢,全部退還,就說那頓飯是酒店請的。人,你別打了,我親自給田所長打電話放人。”
任寶昌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在還沒有驚動樓上的人時候,趕緊讓這幫人走人。
只要不是當面撞個正著,后續的事情,就算有人追究,他都可以想辦法抹平。
然而,今天的盛況,注定不會如了任寶昌的愿而就此平息。
他的好兄弟,好哥們,并不想給他這個如愿的機會。
就在任寶昌和李經理正要轉身各自去處理老爺爺老奶奶的事情的時候,在兩人的身體將轉未轉之際,身后傳來了“哐噹”一聲巨響,之后是一片霹靂乒乓、呼哩隆咚的聲音。
仿佛就像慢鏡頭的回放一般,任寶昌和李經理極慢而又極快地轉身,看著眼前完全這不可置信的一幕,一時之間意識抽離,有些傻眼。
槍,烏黑的槍口,散發出陰森懾人的寒光,酒店的客人在一陣尖叫之后,此時除了瑟瑟發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但偶爾冷氣抽咽的低吸聲,還是給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增添了一絲低沉的壓抑。
一對如玉的璧人居中而立,葉曉峰帶著人,三支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兩人,他們的正前方,殘桌碎屑,殘羹剩飯,殘盤碎片,狼藉滿地。
被槍指著的一男一女,男人昂首而立,面容沉靜如水,神情從容不迫,女人淡然自若,與男人比肩而臨,臉上掛著一抹淺笑,有如白雪紅梅。
沒錯,被槍指著的女人,竟然還在笑。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笑得出來的。
不過,繼續往他們身后看,也許就能明白了。
他們的身后,站著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有如寒冰,還有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息,帶著一種鐵血的剛烈味道,與葉曉峰身旁的兩人相比,凜然的氣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僅僅是這么兩方的對峙,任寶昌覺得也沒什么,只要不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出人命,他自信自己還是有辦法勸得了葉曉峰的。
可是——
一樓和二樓轉彎處的樓梯階口,一位鶴發紅顏的老人,前后各有八名特種兵出身的保鏢,前面的四人正用槍口對著葉曉峰一行三人,沒錯,他們槍口對著的,不是沈墨和顧清寧身后的四人,而是葉曉峰三人。
因為老人家和他的保鏢把上下樓梯口的通道全部堵上了,所以,能夠看到整個現場的,就只有陪同在老人家身側的省1號和省2號,還有跟在后面的幾個省高官,再往后的人,只是被堵在后面,沒法前行,卻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而葉曉峰的父親葉建明,恰恰就走在了后面。因為軍政兩套系統,他不是政府體系的人,完全沒有隸屬關系,而且還是一個退下去的老頭,在他看來,自己能出現在他的接風宴上,已經算是給足了老人家面子。
所以,他并沒有看到自己兒子的這一幕。
陪同在老人家身后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先出聲。
這種時候,誰先出聲,不一定能落得了好,關鍵是,如果不能平息這場糾紛,就有可能犯了極大的錯誤。
而他們,誰都沒有把握葉曉峰會給他們這個面子。
任寶昌的父親任風行卻恰恰看到了這一幕,幾番思索、權衡、糾結、考量之后,不得已而為之,他站了出來。
這是他兒子的酒店,要是真的出事了,這酒店也會跟著倒霉,最重要的是,這酒店里,經不住查,如果老人家雷霆一怒,他們并不太好阻止。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想辦法息事寧人。
“曉峰,放下槍!”任風行不得不向老人家和1號2號點頭致意之后,站到了最前面。
“任叔叔,你別管,這個妞兒我——”
“葉曉峰,不許胡鬧!不要命了?!”當著老人家的面敢開槍,被當場擊斃你都沒地兒說理去好嗎?
任風行一聲斷喝,終于喝醒了葉曉峰的胡鬧,他忽然想起來,今天好像上面還有人,轉頭一看,上面的人正站在樓梯上面靜靜地看著他。
合著在此之前,葉曉峰只顧著盯著顧清寧看了,根本沒注意到,上面的人也下來了。
主要是,上面的人下來這短短的一會兒,老爺子在前面走得極慢,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而且除了老爺子和他的保鏢,剩下的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屏住了呼吸。
葉曉峰是無法無天,但他不傻,也知道輕重緩急,知道權衡利弊,所以,看了老人家一眼之后,尤其是看到老人家的保鏢手里的鐵家伙指著的是他們這一方之后,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他還是放下了槍。
他的槍一放,身后跟著他的兩人,也立即放下了槍。
這邊三個人一放下,沈墨打了一個手勢,身后的四人也同時放下了槍。
最后,老人家的保鏢也收回了槍。
全場依然鴉雀無聲,只看到老人家緩步邁下臺階,在樓梯處站定,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靜靜地,老人家站了大概有一分鐘之久,他的目光掃視過全場所有的人,上位者的積壓和余威,漸漸地給整個空間帶來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有些定力不夠的人,在這種威壓之下,有些喘不過氣來,還有些身體發軟,勉強支撐著沒有倒地。
一分半鐘之后,老人家氣場倏然一收,淡然而朗聲地叫道:“小寧兒”!
逼澀的氣場突然收回,現場有人終于支撐不住倒下地上,不過,沒有人有空關注他們。
“容爺爺”顧清寧叫了一聲,然后在沈墨的簇擁下,一步一步地向著老人家走來。
全場的目光,集中在了這兩個人的身上。他們是誰?什么來頭?這是依然還站在樓梯上的一群人所有人的心聲。
任寶昌和李經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驚駭的目光。
“容爺爺”顧清寧站在老人家面前再次叫了一聲,然后吸了吸鼻子。
“呵——哭什么?”看到顧清寧哭鼻子,老人家立時不高興了。
“沒什么,就是好長時間沒見您,我想您了。”顧清寧說著,給了老人家一個燦爛的笑容,只是紅紅的眼睛和未干的淚漬,立刻惹來老人家一陣心疼。
容老爺子和徐老爺子是一輩子的至交,顧清寧也是容老爺子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向來都很疼她。
容老爺子這次能出面,也是在沈墨和徐孟賢商量之后,徐老爺子請他出山的。
因為沈墨那邊的任何一個人出動,都能引起對方的警覺,但容老爺子,身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