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生死不變 (十一)
蘇盛薇像是沉睡在無邊的黑暗里,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走了很久,卻一直沒法走出來。她不喜歡這樣的黑,不喜歡這種一切不在掌控的感覺,眼神茫然而又空洞。
她覺得冷,整個人仿佛處在一個冰窟窿里,徹骨的寒冷幾乎將她渾身的血液凝結(jié),她急切地想要走出去,想要離開這個黑洞洞的鬼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到了葉智宸,他溫柔地對她說,“總有一天,我要將這天下捧到你面前。”可是一轉(zhuǎn)身,他便拉了別人的手,掛滿燈籠的走廊上,他擁著楚維儀朝自己走來,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懷抱,如今卻屬于另一個女人了……
再后來,她看到了柳承曜,他鮮血淋漓地躺在自己面前,用自己的手,拉住她的,氣息微弱,“盛薇,我喜歡你……打從四年前……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他的血淌在她身上,染紅了她的衣衫,她惶惶間大叫,“不,柳承曜,柳承曜……”
她一面喊著,一面睜開驚慌失措的眼,守候在病床旁的葉智宸一步上前,神情有些激動,“盛薇,你醒了?”
她暈倒后,就發(fā)起了高燒,昏昏沉沉地睡著,一直在說夢話,醫(yī)生為她輸了液,她的體溫算是降下來了,可是就是昏迷不醒。
他在她床前守了一夜,為她擔心,為她心痛,如今看到她醒來,他才如釋重負。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可是她的手依舊是冰冷的,看到他,一開始她的表情還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她忽然坐了起來,揪緊他衣服的手,突生出很大的氣力“柳承曜,柳承曜他怎么樣了!?”
葉智宸黑眸深沉,薄唇緊抿著,不敢告訴她柳承曜已經(jīng)死去的這個事實。
“你說話啊!他到底怎么樣了?!”蘇盛薇看葉智宸這個樣子,突然拼命地搖晃起他的身體,聲音幾乎是在吼的。
葉智宸終于開口,“他傷得太重,昨晚醫(yī)生連續(xù)為他做了三次手術(shù),可是最后依然搶救無效,他已經(jīng)……”
“不可能,不可能!……”蘇盛薇重復地低喃著,眼眸里透出一種灰色的悲傷,曾經(jīng)如此鮮活的生命,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幫助過自己的人,甚至在昨天,她還感受到了他的體溫,怎么可能,就這樣死去了?!
埋頭在手掌里,任冰涼的淚水打濕手掌,又從指縫中淌出,太過悲慟的她,消瘦的肩膀在無力地顫動。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葉智宸走過去,將無助的她攬入懷中,結(jié)實的手臂,將她摟得緊緊的,“不要想太多,這只是一個意外,不能怪你。”
蘇盛薇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帶著最后一絲希冀,“他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葉智宸回答:“他的父親得到消息,一早就來將他接走了,這會應該快回到雍寧了。”
蘇盛薇像是絕望了,自己不過是想見他最后一面,連這個小小的愿望,老天都不愿成全她!
葉智宸看她如此悲傷難過,心里也不好受,雖然自己一早就做了部署,但是他沒想到,百密一疏,最終還搭上了柳承曜的命。
他看著她,嗓音嘶啞,“不要想太多,安心養(yǎng)病,小墨還在等你去接他。”
無限溫柔地輕拍了拍她的肩,他讓她躺會病床,為她掖好被子,“你再睡一會,稍晚一些,我的人會送午飯過來,到時候叫你。”
無法接受柳承曜已經(jīng)死去這個事實,蘇盛薇流了很多眼淚,晶瑩的淚珠不斷沿著臉頰滑下,打濕了白色的枕頭,她的臉色,似一朵蒼白無力的花。
葉智宸受不了她的眼淚,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冷傲而又倔強的,即便面對自己,幾乎從未哭過,可是今天,她的淚水太多了,多到他無法承受,她每掉一滴淚,他的心就跟著牽扯一回。
胸口的煩悶,讓他下意識地去摸衣服的口袋,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看了看病床上的她了,忽而又停下了動作。
輕嘆了口氣,他將煙放回了煙盒。連續(xù)兩夜未合眼,他那原本神鑠曜黑的眼眸,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而那張英俊的臉龐,因著有新的胡渣冒出來,讓他不似以往那般的風度翩翩,一絲不茍,略顯疲倦。
過了許久,像是終于哭累了,蘇盛薇再次沉沉地睡過去了,葉智宸走出病房,吩咐屬下,“你們幾個務必保護好她!”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解決。
“是!”
葉智宸闊步往前走著,犀利的眸子,沉靜地盯著前方,緊抿的薄唇,透出冷傲的氣息。
上海某荒郊,蔣久青被五花大綁著押下來,原本他以為,有蘇盛薇作為籌碼,葉智宸決計不會對自己怎樣,可是怎想到,刀疤男壞了他的大事,他尚未登上船,便被葉智宸安排好的手下抓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葉智宸,高抬的下巴,線條清晰的五官輪廓,顯得他是那樣的高貴與冷傲,而那一雙眼,看向自己的時候,冷冷的,就仿佛一把刀,冷利而又兇狠。
他勾起唇來冷笑,“蔣久青,枉費你跟了我這么久,卻不知道,與我作對的人,向來都沒有好下場!”
蔣久青冷魅的五官上,布滿詭異的笑,“葉智宸,如今我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剮都隨你便,我只是后悔,死的時候怎么沒拉上蘇盛薇和你的兒子作伴!”
葉智宸眸光一凝,難言的憤怒,叫他掏出手槍,朝著蔣久青的腿便開了一槍。
“啊!”蔣久青隨即哀嚎出聲。
“這一槍,是懲罰你忘恩負義,私通敵營,背叛宛軍!”
“砰!”地一聲,朝他的另一條腿,又開了一槍,“這一槍,是懲罰你綁架我妻兒,讓他們受苦受難!”
最后一槍,他打在他的肩胛處,聲音陰沉冷酷,“這一槍,是懲罰你害柳承曜慘死!”該死的東西,居然害她那般傷心的哭泣!……
先后挨了三槍,雖然都不是致命的,但是蔣久青已經(jīng)無法再站立,他跪在濕冷的地面上,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狂肆的,無限冷嘲的。
“哈哈!……葉智宸,你自以為你擁有了一切,其實你是個可悲的男人,你心愛的女人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你的兒子,永遠不會叫你父親!哈哈,還有你的姨太太……早就被我玩過了,那滋味,可真是*得很啊!~哈哈!~”
葉智宸黑眸一凝滯,里面猶如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楚維儀!?
難怪,有一次他見她慌慌張張地從自己的書房出來,沒有通行證,蔣久青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自宛城逃出來!
原來,背叛自己的,不僅僅是蔣久青!
更有楚維儀,早在背地里與蔣久青勾結(jié)好了,與他里應外合!
好,很好!
蔣久青還在癲狂地大笑,葉智宸雙眼你迸射出駭人的冷茫,拿起手槍,這次,瞄準的是他的腦袋。
“砰!”地一聲,蔣久青的腦袋開了花,那肆掠冷魅的笑聲,終于停了下來。
葉智宸端坐在沙發(fā)上,沉郁的面孔,看不到一絲明亮,蔣久青的話,時不時地回響在耳畔,那般尖銳的嘲諷的笑聲,叫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是,他是個可悲的男人,看起來萬人敬仰,無限閃耀,可是實際上,他什么也沒有。他最最在乎的東西,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遠,他懷疑,這輩子,自己再也握不住幸福!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柳承曜被送進手術(shù)室,她憤怒地朝著自己大吼,她看他的眼神,那般的痛恨,仿佛恨不得殺了他!
他很想挽回她,但是他怕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因為柳承曜的死,自己與她的距離,會變得更遠。
何繼楠敲了敲門,剛剛走進去,就聞到屋里濃烈的煙味,猜想葉智宸定又抽了不少煙,果然,走近一點,桌上的煙灰缸里,又扎滿了黃褐色的煙頭。
“司令,夫人的手下與保鏢,得知夫人出了事,都已經(jīng)趕到了醫(yī)院。夫人說,無需我們的人繼續(xù)待在那里,您看……”
葉智宸久久地沉默著,許久才說:“讓他們都撤下來吧,不過,記得暗中派人保護她。”她現(xiàn)在的身份,看起來尊貴強大,實際上還是很危險的。這次的事情,他不允許以后再發(fā)生!
“是!”何繼楠隨即退了出去。
葉智宸無限疲憊地仰靠在沙發(fā)上,聽著不遠處的座鐘發(fā)出清晰的“嘀嗒”聲,頭痛欲裂的他緊閉著眼睛,冷冷的薄唇,煩悶間亦抿成了一條線。
忽而,門被再次推開,葉智宸以為是自己的侍衛(wèi)進來了,并未睜開眼睛。
可是下一秒,有人爬上了沙發(fā),一只小手觸上了他緊皺的眉頭,那小手軟的像一團棉花,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為他揉著。
葉智宸睜開雙眼,果然看到小墨就在自己面前,白皙的小臉微抬著,小手依舊放在他的眉心處。
“叔叔,你怎么在這睡著了?”小墨誤以為他方才是在睡覺。
葉智宸沉聲道:“我沒有睡,只是在想事情。”
小墨歪著腦袋,奶聲奶氣道:“叔叔的眉頭皺的那樣緊,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媽咪以前對我說,每當她有不開心的事,只要抱抱我心情就會變好的,不如叔叔你也抱抱小墨吧!”
葉智宸看著小墨那雙純真而又清澈的眼,一時間百感交集,坐直了身體,手臂一攬,便將小墨那小小的身軀擁入了懷中。
此刻,這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最難得的溫暖。
醫(yī)院內(nèi),蘇夫人坐在窗畔抹眼淚,柳承曜這么好的孩子死了,她也很痛心,不過現(xiàn)在,她要做的事,是好好勸女兒,“盛薇,我知道你難過,但是這事也不能怨你,你就不要太自責了。”
蘇清鄴也道:“是啊,人生不能復生,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如今時局這樣亂,以后出去,你還是得多留點心,隨時帶著保鏢,以確保自己的安全。”
這次,如果不是蘇盛薇大意,不讓自己的保鏢跟隨,就不會讓蔣久青他們鉆了空子!
蘇盛薇點點頭,有了二老的規(guī)勸,她的神情平靜了許多,“父親,母親,柳少爺畢竟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想去一趟雍寧,參加他的殯儀,也好送他最后一程。”
如果她不去,那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蘇清鄴理解女兒的心情,點頭道:“你想去,就去吧。不過,我唯恐柳家會怨恨你,你這次去,怕是要遭人冷眼啊!”畢竟,柳承曜是因她而死,作為家人,應該不會輕易原諒她。
蘇盛薇眸光堅決,“就算如此,我也要去!”
蘇清鄴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遇事勇于面對,父親為你而驕傲!你去吧,只是,千萬注意安全。”
蘇盛薇點點頭,說:“那這幾天,可能要麻煩父親、母親照顧一下小墨。”
蘇夫人道:“本來就是我們的外甥,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你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