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行人在熱河避暑山莊住了月余,便起程一路往北,越過大漠去往塞外行圍打獵。玉穗兒知道康熙心情不好,一路上陪伴他左右。這一日下了一天的雨,隊(duì)伍行進(jìn)的非常慢,傍晚才到永安拜昂阿駐地。康熙剛安頓好,十八阿哥的一個看媽匆匆來回報,十八阿哥受了風(fēng)寒,原本以為喝了藥會沒事,誰知越發(fā)燒的厲害了。康熙聞言,怒斥道:“怎么這時才來回報?趕快把他抱來我瞧瞧!”玉穗兒忙道:“我去看看。”
看媽把十八阿哥抱過來放到炕上,康熙看了看,探了探他額頭,“燒得不輕,找太醫(yī)了嗎?”玉穗兒道:“太醫(yī)已經(jīng)看過了。開了方子,養(yǎng)娘正在煎藥呢。”康熙點(diǎn)點(diǎn)頭,“喝了藥能發(fā)汗就好了。不打緊,這兩天忽冷忽熱,小孩子家一時適應(yīng)不了也是有的。今兒就讓他睡朕這里。”“我看看藥去。”玉穗兒轉(zhuǎn)身出去。
一連兩天過去,十八阿哥的病情忽好忽壞,康熙憂心不已。總算等到他燒退了,才松了口氣。康熙怕十八阿哥經(jīng)不起沿途顛簸,加重病情,便吩咐他的看媽和養(yǎng)娘留在永安拜昂阿駐地,不隨隊(duì)伍前行。不料康熙一行人沒走多久,照看十八阿哥的隨從匆匆趕來回報,說十八阿哥病情加重,似乎有生命危險。康熙聽到這個消息后心急如焚,立刻命隊(duì)伍掉頭,返回永安拜昂阿駐地。
駐地的十八阿哥大帳內(nèi),康熙走近十八阿哥的病榻前一看,情況很不樂觀。胤衸兩腮腫脹,高燒不退,看媽在一旁抹淚道:“十八爺這兩日飯都吃不下。”玉穗兒瞥了那看媽一眼,示意她不要哭哭啼啼,以免令康熙不快。那看媽趕緊收了淚,肅立一旁。康熙有點(diǎn)心煩意亂,向玉穗兒道:“想不到老十八一下子竟病的這么重,這次真不該帶他出來。快去叫你二哥過來。”玉穗兒依言去找太子胤礽。
不一會兒,她一個人回來,胤礽并沒有跟著。康熙道:“胤礽呢?”玉穗兒面有難色,支支吾吾道:“太子他——”“他怎么了,是不是又喝醉了?這個混賬東西!”康熙火冒三丈,正欲出去斥罵胤礽,玉穗兒忙勸解道:“皇阿瑪息怒,眼前商量十八弟的病要緊。我把八哥找來了。八哥——”她打起帳簾,八貝勒胤禩走了進(jìn)來。
康熙想了想只得作罷,向胤禩道:“你來得正好,老十八病的厲害。你趕快替朕擬一道手諭,讓胤禛他們趕快派御醫(yī)過來診治。越快越好!”胤禩看了眼十八阿哥,向康熙躬身行禮道:“皇阿瑪請寬心,兒臣這就去辦。同時吩咐太醫(yī)院送藥材過來。”康熙點(diǎn)點(diǎn)頭,便揮手示意他下去。
胤禩出了帳外,正跟端茶進(jìn)帳的洛靈迎面碰上。洛靈一見是他,不禁面上一紅:“八爺吉祥。” 胤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照顧十八弟,你自己也要當(dāng)心身子。”“謝八爺體恤。”洛靈忙側(cè)身讓開了路。胤禩打量了下左右,轉(zhuǎn)身離開了。
胤禩回到自己的大帳內(nèi),與他相得的幾位阿哥都在等消息。九阿哥看著胤禩臉色,道:“怎么樣?皇阿瑪說什么沒有?”胤禩走到帳中坐下,見其他人圍坐過來,才道:“十八弟病情果然非常兇險,皇阿瑪心急如焚,叫我即刻便通知京里的三哥四哥派御醫(yī)過來。”十阿哥道:“十八弟是皇阿瑪?shù)睦蟻碜樱綍r就寵的不得了,這一病倒了,還不跟天塌了一半似的。”胤禩瞪了他一眼,十阿哥訥訥道:“我說錯了嗎,老十八本來就得寵。他額娘又是那個最得寵的密嬪。”九阿哥打斷他道:“得,你別扯這些閑話行不行。八哥,依你看,這事咱們該怎么做?”胤禩尚在思索,一直沒說話的十四阿哥胤禵忽然在一旁問:“八哥,皇阿瑪為什么叫玉兒來找你商議,而不是太子?”胤禩看了一眼倚在軟榻上的胤禵,微笑道:“未必是皇阿瑪叫她來找我,而是她去找太子,太子卻喝醉了。”幾個阿哥嘩的笑出聲來。
胤禩很快擬好手諭,呈給康熙看過,康熙親自在手諭的封皮上寫道:著降此諭火速乘驛交付三貝勒、四貝勒,不得延誤分秒!同時下令讓沿途的驛站準(zhǔn)備好快馬,日夜兼程,以確保御醫(yī)從速趕來。
連續(xù)兩日,玉穗兒一直在十八阿哥帳內(nèi)看護(hù),洛靈帶著紫綃進(jìn)來,見她倦的直打盹,讓她去睡會兒。玉穗兒看了看十八阿哥,見他睡著了,稍微寬心,向洛靈道:“讓紫綃看著他。你跟我去皇阿瑪那里看看。”
倆人剛走到康熙帳殿外,就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吵聲,二人對視了一眼,忙止了步?jīng)]敢進(jìn)去。帳殿里,太子胤礽為首的諸貝勒、阿哥都在。康熙怒斥胤礽,“朕為了胤衸的病焦急萬分,徹夜不能眠。你不來看望也就罷了,居然喝得酩酊大醉。哪有一點(diǎn)兄弟之情!朕以往對你諸般包容,想不到竟包容出你這么個不仁不孝的東西。”胤礽梗了梗脖子,強(qiáng)辯道:“十八弟病了自有御醫(yī)和養(yǎng)娘醫(yī)治照顧,兒臣又幫不上忙。”“混賬!你還有沒有一點(diǎn)廉恥之心。”康熙勃然大怒。
玉穗兒在帳殿外聽得心驚膽戰(zhàn),她往后退了幾步,不愿再聽到他們爭執(zhí)。洛靈見她神色驚慌,忙扶著她退到一旁找了個適處讓她坐下。不一會,胤礽黑著臉出來,其他阿哥也陸續(xù)走了出來。胤祥看到玉穗兒她們,向她努努嘴,示意她進(jìn)去安慰康熙。玉穗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進(jìn)了大帳。洛靈想了想,沒有跟進(jìn)去,眼光掠處,胤禩走了過來,洛靈忙行了禮。
“這里風(fēng)大,回帳去吧。”胤禩關(guān)切的說了一句。洛靈淡淡一笑:“奴婢等了格格一起回去。”胤禩凝望著她,抬手從袖中抽出一張對折的信箋,塞在她手里:“回去看。”洛靈一愣,抬頭看他,胤禩已轉(zhuǎn)身離開了。
胤禩等人回到帳中,掩飾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十阿哥道:“老爺子這回真怒了。”胤禵嘴角一挑,冷笑道:“這倒是咱們的機(jī)會。”胤禩心內(nèi)最有成算,他細(xì)心的聽著帳外的動靜,“你們聽,外面那是誰的聲音?”眾人一愣,這才安靜下來,聽到不遠(yuǎn)處似乎傳來太子胤礽打罵侍衛(wèi)和隨從的聲音。胤禩向胤禵看了一眼,胤禵會意,向帳外走去。
胤禵走出帳外,看到大阿哥直郡王胤褆也站在自己帳外觀望胤礽鞭打侍衛(wèi)。胤禵走過去,叫了聲大哥。胤褆道:“太子又拿下人出氣了。他這毛病怎么總不改?”胤禵冷哼一聲,“誰叫他是太子呢。”胤褆皺眉,“給皇阿瑪知道,豈不是火上澆油。這當(dāng)口上也不收斂點(diǎn)兒。”胤禵瞧了胤褆一眼,見他神色間對胤礽滿是不屑,“脾氣上來了收不住吧。”胤褆道:“哼,我看他就是平日驕橫慣了。今兒又挨了皇阿瑪?shù)牧R,心里不忿。”胤禵故意道:“是啊,皇阿瑪剛才氣得不輕,這會兒要是知道了太子鞭打侍衛(wèi),還不知?dú)獬墒裁礃觾耗亍!必费|對著太子的背影搖搖頭。
玉穗兒等眾人都退散之后,才走到康熙帳殿中。康熙看見她,忙問:“胤衸怎么樣了?”玉穗兒道:“剛喝了藥,睡下了。仍是好一陣歹一陣。”“隨朕去看看。”康熙愁眉深鎖的走出帳殿。
“誰在那兒喧嘩?”他也聽到被胤礽鞭打的侍衛(wèi)慘叫聲。玉穗兒尋聲望去,見是胤礽,心里一沉,忙扶著康熙的胳膊,勸道:“許是侍衛(wèi)犯了錯,太子正責(zé)罰呢。阿瑪,先去看十八弟吧。”康熙知道她在寬慰自己,又著實(shí)擔(dān)心十八阿哥,只得隱忍不發(fā)。
洛靈正替十八阿哥擦拭額角的汗珠,見康熙進(jìn)來忙行禮。康熙溫和說了句,“平身吧。”他俯身去看幼子的病情,見他表情仍十分痛苦,心疼不已。不一會兒,十八阿哥醒過來,啞著嗓子叫了聲,“皇阿瑪。”康熙心里一痛,把他從床上抱起來摟在懷里,喃喃的問:“告訴皇阿瑪,今天覺得怎么樣?”“痛!”胤衸苦著小臉說。“哪兒痛?”“哪兒都痛,渾身跟火燒似的。”康熙摸了摸他的小臉,憐惜道:“再忍忍,京里的御醫(yī)很快就來了。”他看向洛靈,吩咐道:“你去把老八叫來,問問他御醫(yī)們行至何處了,怎么都兩天了還沒到?”洛靈領(lǐng)命而去。
她走到胤禩等人的大帳外,正好遇到胤禵也要進(jìn)帳。胤禵遲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你不是跟玉兒一起照看十八弟嗎?”洛靈知道他以為玉穗兒有什么事,忙道:“皇上差我來請八爺過去說話。”胤禵點(diǎn)點(diǎn)頭,掀起帳簾讓她進(jìn)去。帳內(nèi)眾人看見她,均有點(diǎn)意外。胤禩眼前一亮,站起來。洛靈向眾位阿哥福了福,才向胤禩道:“八爺,皇上請你過去說話。”
胤禩不敢耽擱,忙隨著洛靈出了行帳。“說了什么事沒有?”胤禩與她并肩而行,邊走邊問。洛靈緊跟在他身側(cè),滿眼的憂慮:“皇上問八爺,京里的御醫(yī)怎么還沒到。十八爺?shù)牟〔荒茉俚R了。”胤禩腳下微頓,沉吟了片刻,忙快步向康熙的御帳走去。
九阿哥胤禟等人一直在帳內(nèi)等胤禩,左等又等不見胤禩回來,眾人開始有點(diǎn)心焦。十阿哥不時掀起帳簾向外張望,九阿哥道:“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晃來晃去的,我眼睛都花了。”十阿哥這才坐下,“也怪了,今兒我左眼皮不停地跳,不知道是什么征兆,八哥去了大半天還沒回來,我這不是替他擔(dān)心嘛。”胤禵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十哥,你擔(dān)心也沒用。一切等八哥回來自有分曉。”他的話音剛落,胤禩就回來了。
胤禩告訴眾人,御醫(yī)已經(jīng)到了,給十八阿哥把過脈以后,開了方子正在煎藥。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御醫(yī)從京里帶了金雞納霜來,看樣子十八弟的病無大礙了。”胤禩語調(diào)和緩的說。胤禟和胤禵對視一眼,胤禵道:“我們也過去瞧瞧十八弟。”胤禩點(diǎn)點(diǎn)頭。
胤禟等人到十八阿哥的大帳時,眾人都在。胤禵留心看了一下,見太子胤礽并不在場。十八阿哥的看媽正在喂他喝米湯。康熙見愛子胤衸病情好轉(zhuǎn),心中大慰,激動的向胤祥道:“快,趕快給京里寫信,告訴胤禛他們,胤衸的病已有好轉(zhuǎn),想是沒有大礙了,讓他們也高興高興。唉,朕一把年紀(jì),遇到今天的事,也好像獲得新生一樣,沒有比這更讓朕神清氣爽的事了。”胤祥嗯了一聲,道:“兒臣這就寫信給三哥四哥。”眾人見十八阿哥病情好轉(zhuǎn),坐了一會兒也就散了。
康熙松了口氣,接過洛靈手中的茶一口氣喝了個干凈,看得洛靈不禁一愣。“痛快。”康熙哈哈笑了幾聲,洛靈淺笑著遞過帕子,伺候康熙凈了手,輕聲道:“皇上,您一夜沒合眼了,睡會兒吧。”“玉兒呢?”康熙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斜歪在軟墊上。洛靈忙轉(zhuǎn)到他身后,抬手輕輕替他揉著頭:“奴婢剛勸格格去歇一會兒,這兩日,眼睛都熬紅了。”
康熙微閉著雙目,低低嘆了口氣。洛靈取了錦被蓋在他身上:“皇上,您的喜怒牽著格格的心,只有您寬心了,格格才能放心。”康熙唇角牽動,掛著一絲淺笑,漸漸睡沉了。
眾人出帳后,見天已大亮,九阿哥、十阿哥說要騎馬出去溜溜,胤禵獨(dú)自往胤禩的大帳走去。
大帳中只有他兩人,胤禩命侍衛(wèi)在帳外把守。胤禵道:“剛才在大帳里,大家都去看望十八弟,太子沒去。”胤禩哼了一聲,心想太子剛被康熙責(zé)罰,以他的性格能去才怪。“太子心里有根刺。”胤禩在帳中負(fù)手而立。“你是說,十八弟?”胤禵知道胤禩話里大有深意,這么猜度著。胤禩回首,似在思索,沉吟片刻道:“十四弟,你有什么看法?”胤禵見胤禩問起,心里一笑,“八哥成竹在胸,又何必問我。依我看,當(dāng)然是順?biāo)浦邸!薄耙滥阒姡壳斑@種情境下,這事兒該找誰去接茬?”胤禩贊許的看著他,又問了一句。胤禵笑了笑,拿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疊了起來。胤禩也走過去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和胤禵交換后,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均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