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苗日子
搭起溫棚,說是簡單,待到動手去做時,還真費了不少功夫。
包品之按著備料清單,呼來島外的一幫做防盜欄工人。
包工包料,彼此樂意,丁文等人也落個輕松。
雙手插在兜里,只能在一旁干看著,幫不上忙,純瞧熱鬧。
溫棚所覆的薄膜,則按丁文要求,用上透光不是很好的白色薄膜。
不是說花鰻鯢喜暗怕光,攝食時更是選擇黃昏或破曉之時?章守志倒事事在意,向丁文討教來了。
按說用黑色塑料膜,但空間之中還不是一片光亮?丁文只說這樣有利于池內的浮藻成長,能快速地養(yǎng)肥了池水。
章守志象位不求甚解的學生,聽了這個答案奉為圭臬,就不再存在疑問。
包品之過來搭訕,“估計要明天才能全搭好。”
丁文嗯了一聲,反正不急于這一時半會。
“小文,小文。”桑春站在成鰻池邊喊來,“菜苗運來啦。”
丁文穩(wěn)步行了過去,“這天氣...太好了,明兒若不變天,是潑苗的好日子。”
桑春咧嘴而笑,選到好天時就等于事成一半。
天時仍是農(nóng)事、海產(chǎn)的決定因素。
“運苗船停靠在村渡口,我回來拿那個‘水’。”桑春直截了當?shù)卣f,意指著“一滴泉”的水。
丁文帶桑春到了育苗室,在那兒早預備了兩魚箱的洪荒湖水。
桑春將魚箱搬上了板車,“等下將你的菜苗帶回來。”拉起板車匆匆地離開。
“記得算多少錢?”丁文見桑春急奔奔地便走,連忙沖著他背后喊。
“算啥錢,真是的...”桑春頭也不回,只幾息時間便消失在大門口。
丁文搖頭好笑,“還是那樣急性子。”
聽母親說,今天是臘月初一,早上還見到大舅媽和三奶奶她們到媽祖廟里上香,訴求潑苗時有個好天氣。這不,天遂人愿。看了天氣預報,只有元旦前后,天氣才起些變化。
但經(jīng)過了洪荒湖水的溫養(yǎng)后,又豈是原來意義上的菜苗,許不定能趕上別人的“頭水菜”收成日子。
丁文拿了把竹掃帚,一人來到了筆架島東面的絕壁下。
眼前盡是蔚藍,海天共一色。不禁心懷大寬,情不自禁干吼著唱起,卻是將休憩在巖石上的海鳥驚起。
嗯?有這么難聽。這吼歌在于時常練嗓門,估計幾個月不到歌房里吼吼,嗓子有點銹了。不然,咱也算是“沙啞流派”一員,就是那么點味道,但怎么覺得和早上“一撮白”它們的有點兒相似。
丁文站在海水邊一塊巨巖上,對著大海盡聲吼起。
吼,吼吼......
不會這么響亮吧?這似乎象嘟嘟的吼聲。丁文轉頭仰望身后的崖壁,只見那數(shù)十米之上,有條白色的尾巴在舞動。
果然是這小家伙跟著鬧哩。嗯?什么時候把窩遷至壁上的洞穴中,怪不得幾天不見影子,原來又發(fā)現(xiàn)好玩的處所了。
丁文轉頭不管了嘟嘟,卻是找了處干燥的地方坐下,托腮凝望向微波起伏的海面。
這臘月時季的海魚,應該有海鯽魚、馬面鲀、帶魚、烏賊......
對于海鯽魚,有人說,秋冬之季,海鯽魚加上豬蹄可以潤燥,喝鯽魚湯潤燥滋補養(yǎng)胃。但丁文卻是想念煎煮海鯽魚,不需太多的油,煎起肥嬾的鯽魚,自個兒會出魚油。此時的鯽魚,尤吃魚頭為佳。
曾經(jīng)有個外鄉(xiāng)人到漁家做客,受到漁家主人的熱情招待,但就是不理解主人的所為,為何偏將鯽魚頭讓給了他,而魚肉卻留給主人自己呢?便很生氣地質問后,欲拂袖離去時。漁家主人連忙留住人,解釋說這魚頭之禮在漁家最大,而且鯽魚頭的滋味是鯽魚的美味所在。客人不信,當場即試。魚肉入口即化,客人大贊鮮美;吃下魚頭,一番咀嚼后,客人慚愧了。魚頭幾是軟骨,越嚼越有味道,其中魚油更是讓人滿口生津。
當然鹽烤帶魚、豬肉烏賊卷也是另有一番風味。
嘟嘟無聲無息地到了丁文身邊,身上傳來濃濃的咸潮味,讓丁文只得退出“吃”的遐思。
“小家伙,該不會爬到崖壁上掏鳥窩吧?”
嘟嘟倒好,索性趴伏在巖石,瞇起眼舒服地曬起陽光,理都不理丁文的問話。
小家伙還真拽。百無聊奈之際從空間拿了些青紅酒出來,悶了一大口后,雙手枕著頭躺在巖石上,就等著退了些潮,找?guī)滋帋r石涮涮待明日再來潑些菜苗。丁文的種殖壇紫菜,并不象大舅想象得那么難。
種殖在石頭上!似乎......小家伙可以在空間里的石頭縫種樹,咱也可以試試種殖紫菜?丁文浮想起空間里的那些層巒疊幛湖岸,這下樂得坐起身,將睡得正香的嘟嘟抓到大腿上,“小家伙,這次能種植得成,你可立了頭功。”
的確,在海潮間生長的紫菜,能在這不咸不淡、連沈老頭也不知為何特的洪荒湖水滋養(yǎng)下成長,不知算不算一種突破。但植物所需的光、氧氣、或說類似生命的“活性”都具備,這壇紫菜種殖出來是不是成了另類?
可嘟嘟對于丁文的稱贊興趣缺缺,不滿地嗚咽幾聲,依舊慵懶地趴在大腿上。
丁文知道小家伙最近饞得慌,可自己平常少有吃水果的習慣,趕明兒只得掏錢叫人到鎮(zhèn)上買。
為了試比出兩樣不同種法的效果,丁文還是找?guī)滋帋r石,認真地用竹掃帚涮擦去海青苔,然后順便到了小巷附近,摟了一魚箱的青苔絲和杵些巖蠣。收拾起家什,肩扛著魚箱,踩著夕陽下的鄉(xiāng)道回家。
雖然弄個滿頭大汗,但有一些海貨小小收成,也足以讓人愉快。
在操場大門口,碰上久等的桑木蘭。她見到丁文便迎了出來,含著深深地嬌嗔,輕聲問:“一個人跑哪兒去?一個下午都找不到人。”
丁文呵笑說:“這幾天嘴淡著,出去收些海貨回來,給大伙兒換換口味。”
桑木蘭緊跑了兩步,跟上丁文的大跨步,“文,放下來一起抬么。”
丁文見她有點嬌喘,便放緩腳步說:“不啦,看我扛得多輕松,沒準兒還可以再背上你一個人。”
桑木蘭皺了下鼻子,緩緩跟著走回了廚房。
廚房里只有大舅媽一人在忙碌,丁文支個聲放下了手中的魚箱,“大舅回來了嗎?”
“你大舅今晚在船上值夜,剛剛吃過晚飯就走了。”大舅媽打開魚箱,見是滿箱里的巖蠣和海青苔,撈出一大捧的海青苔,放到盆子里拿出沖洗,準備今晚再添一碗菜。
“叫大舅不要太過系心,那么以后還得將床鋪架到海上?”丁文揩了一把汗,拿面盆、扯了毛巾,準備洗臉去。
大舅媽嫣然一笑,“他那人就是這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守著也好,免得一個晚上睡不踏實。”
丁文點點頭,和桑木蘭一同出了廚房。
“整個下午就是泡泡找得緊,叫你馬上回電話給他。”桑木蘭道。
找得緊?丁文知是青石的事,草草地擦了把臉,給羅元去了電話。
一塊青石三十萬,這是對方出的價。羅元或認為對方在有意壓價,但田曉石更生氣,差些直接將那個品鑒師轟出自家的門。羅元說,這田老當真可愛,罵對方簡直在污辱他的眼光,讓那個品鑒師異常尷尬。
價格相差太大了。丁文直接吩咐,那兩塊青石全讓田曉石雕刻去,愛雕刻什么就雕刻什么,就算雕刻賴蛤蟆、烏龜之類的都成。掛斷電話后,倒愣了神。
桑木蘭默默地聽著,幾次想出聲卻又截住了,不想打斷丁文的想法。
“算啦,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等著悔腸子。”
聽了丁文這沒來由的嘟噥,桑木蘭終于忍不住問,“文,出了啥事兒?”
“不就是幾塊石頭的事。”丁文一點即止,說多了怕桑木蘭更擔心。
臘月初二,多云,偏北風,海水大潮。
丁文送了父母來到村渡口,卻見渡口站滿了人,連三奶奶和九叔公都來了,這是村里近來少有的熱鬧。
丁母和大伙兒一一招呼,三奶奶更親熱拉住丁母的手,說要經(jīng)常回桑家塢看看,別讓生份了。
今天是紫菜潑苗的日子,桑春似乎有意將場面搞得隆重,除了有份數(shù)的六家人外,其他人是來湊熱鬧的。
啟航!桑春站在船頭朝丁文幾人揮揮手后,高聲長喊。喊聲剛落,長長的年炮點響,響得各人耳膜失聽。
“呵呵,看大舅他們弄得,就差鼓樂喧天了。”丁文送了父母上渡船,和渡口上的鄉(xiāng)親們一起看著那潑苗船拉起帆向南行駛。
已經(jīng)有人在后悔今年放棄種紫菜。在農(nóng)村就是這樣的,閑的人看不得別人忙著,心下就會閑得發(fā)慌。再加上這樣鼓動人心的場面,話里更不是滋味。
遠帆已盡,鄉(xiāng)親們漸漸散去,九叔公卻蹲在一旁不動,默默地抽著長煙桿。
“九叔公,您老看是閑不住啦,不是家里也在挖魚塘嗎?”丁文拉著桑木蘭走近前。
九叔公長唉了聲,卻說不知大虎他們瞎整弄,讓人心里沒有一點底,咋瞧得玄乎。
丁文雖然對桑大虎沒好印象,但對九叔公和桑二虎等人還是親切,便說:“真想養(yǎng)泥鰍的話,土池的底和壁一定不要開了縫。春季下苗的時候支個聲,我會現(xiàn)場看看。”
九叔公聽了后,本來皺巴巴的臉倒舒開了些,拍了煙頭站起,“大頭,那時你就算不去,我也會上門硬拉著你。”
“那咱們就說定了。”丁文揮別了九叔公,和桑木蘭慢慢踱回。
與桑春大張旗鼓下紫菜苗相比,鰻場下鰻苗卻是靜悄悄的。
原池和幾個分池池的溫棚都搭好了,白色的薄膜在陽光下耀眼閃亮,但透進溫棚里的陽光暗淡了許多。
現(xiàn)階段的鰻苗,一天一個樣。昨天傍晚時,將餌料碾成碎粉,開始了首次的人工喂食;今天拉開魚箱蓋時,居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有東西在游動。章守志和虞翠花他們高興得笑咧了嘴,但丁文知道,洪荒湖水所特有的活性,對于幼苗的效果尤其明顯。
這些極喜好動的白色精靈,本來在入池前需經(jīng)過鹽水浸泡消毒,但丁文覺得毋須事事照套別人的法子。
也許天性使然,當白苗們放入原池中,全部沉入水底,靜靜地躲在暗影處。
“喂食就定在黃昏和破曉。”丁文認真地交代了章守志和虞翠花,至于鰻苗馴化和成鰻培養(yǎng)野性,只能等林雪芹來了再說。
原本章守志還在擔心這些幼苗如何喂食,看到丁文將碾成細末的絲蚯蚓餌料投入水中,竟能引來鰻苗們尊口大開,連聲道還是老弟有辦法。虞翠花見章守志自來桑家塢,臉上的笑容越多越多,心想住在這桑家塢看是選對了。
一個原池分養(yǎng)了六十余萬尾線苗,只待成長之后,根據(jù)個體大小分別移住幾個分級池中。
“老弟,再過十來天,咱們先賣了一批苗渡過難關再說。”章守志已經(jīng)做好了這個打算,大抵提請丁文定奪。
丁文瞧了身邊的桑木蘭一眼,笑著說:“聽咱們蘭總決定,我現(xiàn)在純替你們義務打工的。”
楚婉玉笑嘻嘻地說:“丁阿哥真要算工資的話,咱們付不起嘍,所以木蘭姐只能以身相許。”
桑木蘭啐了一聲,臉色有點羞紅,卻是滿心歡喜說:“賣苗的事就麻煩老章和虞姨。”
丁文見幾人談得火熱,說道:“老章能者多勞,你再去打聽魚場那些成魚銷售門路。想來就以你們桑家魚莊的名義吧,原供售的價格依然不變。”
“不是要等常知偉他們回話么?”楚婉玉不解地問。
“沒這么快的,很難談得攏吧?”丁文曾與粵省的客戶打過交道。他們都精于商業(yè),談判之時極盡所能地給自己謀劃更多利益,待合同簽定后,卻是一板一眼執(zhí)行得認真。這方面比之北方的客戶有著巨大差別,合同好簽執(zhí)行卻難。
現(xiàn)階段桑家魚莊面臨著巨大困難,談判的主動權幾乎喪失殆盡,那個素未謀面的湯寶來估計不會放棄自己的優(yōu)勢。
楚婉玉一想起那瘦個子的湯寶來,深有同感地點頭,一雙水靈的大眼緊盯著丁文。
丁文淡淡地說:“那咱們繼續(xù)賣咱們的魚,別管了他們。我想桑家魚莊總會東山再起,你們不覺得海對岸的老渡頭位置也蠻好的。”
老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