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子里一左一右堆了兩坨粉紅的秘制肉,篆兒苦著臉兒夾起一塊囫圇著吞進(jìn)嘴里,略略嚼動,忽而眼睛一亮,連道:“這個好吃。”
良兒話不多,眼見篆兒這般說來,這才抄起一塊吃了,隨即連連贊嘆:“姑娘手藝愈發(fā)菁純,怕是宮里的御廚都比不得呢。”
邢岫煙笑著沒言語,待兩個丫鬟吃過這邊廂的的,便探手點了點另一邊廂的道:“再嘗嘗這個。”
兩個小丫鬟應(yīng)下,篆兒先行嘗了,略略嚼動便苦了臉兒。良兒面上雖不動聲色,卻也嚼動的慢了幾分。
那篆兒苦著臉兒道:“有些咸,旁的什么都沒吃出來……哦,還有些肉腥味,難吃的緊!”
邢岫煙笑而不語。那左邊廂的秘制肉,用的是六個月的小豬凈肉做的,輔料十足,自然味道好一些,便是比那粉蒸獅子頭也不差什么;右邊廂的,用的是收來的老豬,肉質(zhì)比不上,且輔料只用了鹽與些許胡椒,加之粉多肉少,吃起來硬邦邦的可不就難以下咽?
正待此時,有掌柜的入得內(nèi)中,躬身將一封紙箋奉上:“邢姑娘過目,這是今日的采買單子。”
邢岫煙掃量一眼,見菜價大差不差,撂下來便囑咐道:“采買一事煩請掌柜的上心,來咱們這兒訂制食盒多是官宦,便是味道略差一些,這菜品可不能差了。”
掌柜的忙道:“東家放心,在下省的,定然不會差了事兒。”
邢岫煙點頭又道:“如今菜譜業(yè)已定下,往后我便不會每日家都來了,許是隔三差五巡視一番,還請掌柜的多上心,回頭兒我與太太說過,年底必不會少了掌柜的的那份分紅。”
掌柜的頓時笑道:“一定一定,還請東家在太太跟前兒多多美言。”
掌柜的退下,篆兒這會子方才艱難吞下,瞪著眼睛道:“姐姐,咱們往后就不來了嗎?”
良兒道:“你若是耳報神,定會氣死個人。姑娘都說了,往后只會隔三差五來巡查,哪里說不來了?”
篆兒頓時歡喜道:“那就好,那就好。這外頭總比榮國府里自在了許多,又不用留心旁的。”
邢岫煙便吩咐道:“你們提了那些新制的,待壓成罐頭,還須得往海淀走一遭。”
篆兒眼珠轉(zhuǎn)動,一心撮合邢岫煙與李惟儉,趕忙便道:“上回是良兒跟著姐姐去的,這回總要輪到我了。”
邢岫煙猶豫不已,生怕這丫頭又在李惟儉跟前兒胡吣。篆兒立馬便道:“姐姐放心,這回我一準(zhǔn)兒守口如瓶,便是李伯爺問了也不說什么。”
邢岫煙聞言便有些心軟,頷首道:“那就如此,記得不許沒規(guī)矩。”
當(dāng)下主仆三人自鋪子里出來,篆兒遙遙招手叫了兩輛人力車來,一輛邢岫煙自己個兒坐,一輛她們兩個丫頭坐,報了地點,兩輛人力車便往外城而去。
過得小半個時辰,待到了蒸汽機(jī)廠子左近,遙遙便見煙塵滾滾,空氣中也多了煤煙味兒。
當(dāng)日李惟儉在外城買下來的地面還是有些逼仄,起先只是一個蒸汽機(jī)廠子也就罷了,待其后二十幾個廠子鋪展開來,就有些施展不開。因是自今年前,各處廠子便紛紛外遷。或遷至津門,或遷往通州,又或者遷往城外西南——原本李惟儉考慮到季風(fēng),要將廠子遷往城外東北的,奈何距離皇城實在太近,又不好取用上游水源,無奈之下只得放在了西南。
主仆三人進(jìn)得內(nèi)中,管事兒的忙迎了上來,邢岫煙交代了吩咐,管事兒的便尋了匠人處置。
三人略略小坐,只兩刻光景,管事兒的便送來了百多個鐵皮罐頭。旋即又道:“邢姑娘,如今各色罐頭造了幾千,約莫再有幾日光景便會盡數(shù)封裝完。下頭的匠人心下不安,不知李伯爺其后還有何吩咐?總不好讓人手閑置著。”
邢岫煙便道:“待我回頭兒問過了太太,得了信兒再來傳話。”
管事兒的應(yīng)下,又恭恭敬敬將邢岫煙送了出來。
出來時主仆三人就犯了難,這百多個罐頭單是一輛人力車怕是裝不下,奈何順天府又出了新規(guī)矩,尋常拉貨的馬車不得入內(nèi)城。正思量間,忽見一輛熟悉馬車行來,篆兒忙道:“姐姐,瞧著是伯府的馬車。”
邢岫煙應(yīng)下,眼看著那馬車到得近前,簾櫳挑開,小螺先行下來,瞥見邢岫煙歡喜著與內(nèi)中道:“姨娘,是邢姑娘!”
寶琴自內(nèi)中下來,搭眼瞥見邢岫煙,趕忙笑著迎上來道:“姐姐怎地在此?”
邢岫煙也笑道:“伯爺交代了差事,方才趕制了罐頭來,正犯難如何往伯府送呢,可巧琴姐姐就來了。”
寶琴嗔道:“姐姐何必這般客氣?論年歲我比姐姐還小一些呢,合該稱為妹妹。”
邢岫煙卻笑道:“習(xí)慣了。”心下卻想,這姐姐妹妹算的可不是年歲,而是入門先后啊。
寶琴瞥了一眼手推車上堆積得老高的鐵皮罐頭,眼珠轉(zhuǎn)動便笑道:“可巧今日沒旁的事兒,若姐姐不急,那便多等我一會子。待我瞧過了賬目,正好我捎帶姐姐往海淀園子走一趟。”
伯府與海淀園子三兩日便有車馬往來,或送物件兒,或送信兒。邢岫煙原本想著借著往來車馬將自己與那罐頭一道捎去,如今寶琴有意往海淀而去,自然求之不得。便笑道:“我如今無事一身輕,姐姐只管去忙,我便在此間等候。”
寶琴笑道:“哪兒有讓姐姐曬日頭的道理?廠子里悶熱,不如姐姐先去馬車?yán)铮易屓送T跇涫a下。”
邢岫煙應(yīng)下,便進(jìn)了馬車?yán)锏群颉毲龠M(jìn)得廠子里,足足過了三刻方才盤過了賬目,此時小蛤業(yè)已往伯府去了信兒,紅玉不放心,還打發(fā)了幾名北山護(hù)衛(wèi)過來。當(dāng)下又雇了一輛馬車,一行人等便往海淀而去。
卻不知她們方才出城,寶釵領(lǐng)著鶯兒便從一旁的機(jī)械廠子行了出來。輕紗遮面,寶釵停步轉(zhuǎn)身,與那送出來的管事兒道:“陳管事留步,我回返家中計較一番,若拿定了心思,回頭兒便來尋陳管事。”
那陳管事笑道:“姑娘自便,只是這機(jī)器非一朝一夕便能造出來,刻下消息還不曾流傳出去,姑娘下了訂單,最多二十天便能得了成品。來日若訂單多了,姑娘說不得就得排期,那可就沒時候了。”
寶釵頷首道:“我省的,那我便先行告辭了。”
“姑娘慢行。”
寶釵略略頷首,領(lǐng)著鶯兒上了馬車,那陳管事拱拱手方才自行回了廠子里。馬車轔轔而行,一旁的鶯兒就撇嘴道:“不過蒸汽機(jī)帶動些精巧機(jī)械,竟開價三千兩!天爺爺,哪里就這般騰貴了?姑娘,左右這是儉四爺?shù)臓I生,不若姑娘尋儉四爺說句話,說不得就——”
“少胡吣!”
厲聲呵斥過,那鶯兒頓時抿嘴道:“我,我也是為了姑娘著想。”
寶釵搖搖頭,沒言語。回想過往,初見時儉四哥便盯著她若有若無的掃量,那目光……便好似剝了她的衣裳一般,讓她難忍。其后陰差陽錯,到底是黛玉嫁入了伯府,寶釵又如何好再去尋李惟儉?
寶姐姐心下苦澀不已,那日滴翠亭一念之惡,竟遺禍至今。真真兒是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仔細(xì)尋思起來,錯非媽媽太過寵溺哥哥,哥哥又是個混賬性子,自己便是不嫁李惟儉,今時今日張口求肯一番,以李惟儉的為人又怎會推拒?偏生媽媽、哥哥兩個將事兒做絕了,連帶著寶姐姐都回不了頭。
苦澀半晌,寶姐姐忽而醒悟。此事又豈能單單怨媽媽與哥哥?只怕當(dāng)日自己個兒也存了瞧不上儉四哥家世的心思。
罷了,事到如今,不求其提攜幫襯,只求其公事公辦就好。
馬車一路到得三眼井胡同,寶釵與鶯兒下了馬車進(jìn)得二進(jìn)門,便見薛姨媽好似方才回返,這會子正與同喜、同貴說著什么。
眼見寶釵進(jìn)來,薛姨媽歡喜道:“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那機(jī)器的事兒可還順?biāo)欤俊?
寶釵出了一身汗,刻下也顧不得擦拭,忙與薛姨媽說了內(nèi)中關(guān)要:“那機(jī)械女兒親眼見過,諸般技藝盡數(shù)傳授,半點也不曾藏私,只是這封裝的菜品須得咱們自己個兒想法子。”
“價錢呢?”
“三千兩。”
薛姨媽頓時蹙眉道:“不便宜啊……算算廠子開辦起來豈不是要五千兩?”
寶釵卻道:“怕是要六千兩上下……媽媽漏算了采買魚、肉、果、蔬的銀錢。”
薛姨媽有心勸說,眼見寶姐姐面上篤定,便知曉女兒拿定了心思,只怕改易不得。于是轉(zhuǎn)而說道:“今兒與你舅母好生說了會子話,你舅母到底憐惜你姻緣前程,這回啊,可算吐了口。”
寶姐姐面上不動,問道:“舅母說了什么?”
便見薛姨媽喜滋滋從桌案上抄起一封請柬來:“你瞧,承恩侯府的請柬。”
寶釵接過來瞧了幾眼,的確是承恩侯府的空白請柬,其上邀持有人三日后出席承恩侯府辦的實學(xué)社。
寶釵不禁納罕道:“實學(xué)社?我一姑娘家怎么好去?”
薛姨媽便笑道:“我的兒,這實學(xué)社原本只是實學(xué)士子參與其中,不想前幾日永壽郡主聽聞了此事,便與承恩侯夫人說定了三日后一定出席。承恩侯夫人情知單只是永壽郡主一個女眷只怕不妥,趕忙又四下派發(fā)請柬,請了達(dá)官顯貴家中的女眷。”
寶姐姐頓時心里有了數(shù),想來手中的這封請柬乃是表妹王云屏的。王云屏待字閨中,業(yè)已小聘過,自然再無法拋頭露面。
薛姨媽又道:“你表妹去不得,剛好伱去得。聽聞那實學(xué)社里除去新科士子便是顯貴子弟,你走一遭,說不得便得了好姻緣呢。”
寶姐姐有心推拒,迎著薛姨媽殷切的目光,心下嘆息一聲,到底應(yīng)道:“我知道了。”心下忽而晃過李惟儉的身形來,可惜已然見過這般出彩的男子,等閑旁的男子又如何入得了寶釵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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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
馬車徑直行進(jìn)園子里,寶琴見了晴雯、香菱等,自是好一番親熱,隨即又往青吟館而來。
黛玉方才午睡過,這會子正對鏡梳妝,聞聽寶琴與邢岫煙來了,拾掇齊整便出來相見。
寶琴笑瞇瞇見過禮,便親熱扯了黛玉說起了家中大事小情。伯府人口簡單,小楝兒生得白白嫩嫩,瞧著就可人;傅秋芳出了月子,這幾日整日在會芳園里游逛,恨不得將前些時日落下的都找補(bǔ)了才好;紅玉處處妥帖,偏又與林之孝兩口子鬧了別扭。寶琴去問,紅玉只是搖頭不說。
余下人等,甄大娘身子好轉(zhuǎn)了,這般炎熱下,依舊穿著細(xì)布衣裳,只說羅衣穿著有些冷。想來是前些年身子骨虧欠了太多,一時間補(bǔ)不回來;李紋、李綺兩個在家中無趣,吵著要來海淀,被劉氏教訓(xùn)了一通,便只好隔一日便邀探春、惜春過府?dāng)⒃挕?
林林種種說了一堆,聽著絮叨,偏寶琴聲情并茂,于是那無趣的小事兒幾次逗得黛玉等莞爾。
待其說過,黛玉就道:“旁的也就罷了,紅玉那是家事,回頭兒讓老爺過問過問吧,咱們不好胡亂插手。”
寶琴笑著應(yīng)道:“太太說的是,傅姐姐也是這般說的。”
黛玉又轉(zhuǎn)頭看向邢岫煙,笑道:“邢姑娘太過爽利,這才幾日光景就造好了罐頭?”
邢岫煙笑道:“都是廚房里的小道,試了幾回也就弄出來了。回頭兒太太讓伯爺嘗嘗,若有偏差,我也好回去改易。”
黛玉看了看座鐘,說道:“四哥少一時便能回返,如此邢姑娘不妨多留一會子,也省得來回跑了。”
邢岫煙便笑著應(yīng)了。
恰此時,有丫鬟入內(nèi)回話道:“太太,老爺散衙回來了。”
寶琴頓時耳朵聳動,黛玉就好笑道:“我耐不得暑熱,妹妹去迎吧。”
寶琴起身一福,笑道:“多謝太太體恤,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起身就走,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喜意。
晴雯、香菱與琇瑩俱都掩口而笑,念及寶琴好些時日不曾見過李惟儉了,這會子倒是沒人去搶。
此時黛玉呷了口溫茶,低聲與邢岫煙道:“你是如何想的?既拿定了心思,總不能一直等著、靠著……莫非還要我提及不成?”
邢岫煙只笑著低聲道:“順其自然就好,也不用太太提及。”
黛玉嘆息道:“事主不急,偏我這瞧熱鬧的急切不已,也是怪哉。”
少一時,寶琴那銀鈴般的笑聲由遠(yuǎn)及近,須臾便見其與李惟儉一道兒入得內(nèi)中。眾女紛紛起身相見,李惟儉頻頻頷首,瞥見邢岫煙也在,便點了點頭道:“今日悶熱,值房里出了一身汗,我先去洗漱一番。邢姑娘若不急,不妨多等一會子。”
邢岫煙道:“伯爺自去便是,我不急的。”
李惟儉在青吟館打了個轉(zhuǎn),便去后頭沐浴一番,換了身紗衣回返——錯非邢岫煙還在,他就要穿那套不合體統(tǒng)的衣裳了。
待重新進(jìn)得青吟館里,李惟儉便先行與邢岫煙言說起來。
邢岫煙條理分明,將這幾日所作嘗試一一說將出來,其后又奉上兩樣罐頭。
李惟儉尋了匕首撬開,逐個嘗了嘗。那小豬肉做的也就罷了,留著作路菜正合適。倒是那供應(yīng)軍需的,李惟儉瞧著蹙眉不已。
挑剔道:“肉味寡淡,粉面有些放多了。另外,想節(jié)省成本,又何必非要用精肉?那心肝脾肺、筋頭巴腦,一道兒粉碎了豈不正好?”
邢岫煙眨眨眼,也不辯駁,忙道:“是我想差了,回頭兒我便重新嘗試一番。”
諸事已畢,邢岫煙便要起身告辭。篆兒在一旁看得干著急,偏生此時想要幫襯也說不出口。倒是同來的寶琴撒嬌道:“四哥哥,我留一晚上,明兒再回去可好?”
李惟儉笑道:“我說了可不算,你不如問問太太。”
寶琴又可憐巴巴的看向黛玉,黛玉就笑道:“幾十里趕過來,又怎能刻下就趕你走?”
寶琴頓時嬉笑道:“還是太太好。”
黛玉嗔看了其一眼,旋即與邢岫煙道:“既如此,我打發(fā)一輛馬車送邢姑娘回城。”
當(dāng)下打發(fā)紫鵑去送,邢岫煙乘黛玉的馬車回城自是不提。
待邢岫煙一走,李惟儉便扯開身上的紗衣,袒露著胸口癱坐椅上,任憑一旁雪雁打扇子,說道:“圣人定了本月二十二移駕北巡,隨同的還有一鎮(zhèn)京營。嘖,此番北巡怕是要撒出去三百萬銀子。”
黛玉說道:“北巡之事停了十幾年,此番重拾,圣人自然要好生安撫了蒙兀各部。再多的銀子也值得。”
李惟儉笑道:“妹妹好見識,可比朝堂上那些肱臣強(qiáng)多了。”
黛玉嗔道:“好好的說事兒,又來拿我打趣。”
李惟儉嘿嘿兩聲,自袖籠里抽出一封請柬來,說道:“坐衙時承恩侯親自送了請柬來,那勞什子實學(xué)社我怕是躲不過去了。”頓了頓,又道:“對了,承恩侯還特意說了嘴,可帶女眷同往。妹妹若覺無趣,不若——”
不待他說完,黛玉就搖頭道:“這等正經(jīng)事兒,我一婦道人家又何必?fù)胶停克母绲綍r自去便是了。”頓了頓,又問:“說沒說晉王去不去?”
李惟儉嘆息道:“還用問?那可是承恩侯的親外孫,便是沒派請柬也去得。”
黛玉沒了言語,這外頭的事兒,她處置起來還不如李惟儉妥帖呢。
過了好半晌,李惟儉就道:“要是晉王這幾日出個什么事兒就好了,如此也能避開。”
一語成讖!
這日夜里,京師內(nèi)城一處豆腐鋪子失火,一家五口盡數(shù)葬身火場。其后便有御史彈劾合順行縱容手下青皮打行強(qiáng)拆民居,致使一家五口葬身火場。其后又有御史翻出陶福記逼人跳樓之事,一時間太子與晉王焦頭爛額。
圣人大怒,當(dāng)下將太子與晉王叫去清溪書屋訓(xùn)斥了一番,轉(zhuǎn)頭兒太子回了西花園便砸了個筆洗。
李惟儉聽得心下暗樂不已!那京師改造的營生自然是日進(jìn)斗金,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換做李惟儉來,核算了成本,只管用銀子砸得人樂顛顛搬走了就是。偏太子與晉王只想著賺銀子,這放出去的手下人難免要沾染些油水,這才鬧出如此是非來。
他心下不由得暗忖,只怕經(jīng)此一遭太子與晉王更是相看兩厭,說不得彼此還會懷疑是對方下的絆子呢。如此一來,晉王怕是沒空往承恩侯府去參加勞什子的實學(xué)社了吧?
李惟儉打算的挺好,奈何卻落了空。
轉(zhuǎn)眼到得這日,李惟儉方才到得承恩侯府門前,晉王便興沖沖領(lǐng)著人迎將過來。
“竟陵伯!哈哈,真是好巧,本王方才進(jìn)門就聽說竟陵伯到了。”
“下官見過晉王。”李惟儉趕忙施禮。
不待其心下腹誹,那晉王便把住李惟儉臂膀,扯著其往內(nèi)中行去,口中兀自說道:“竟陵伯所造左輪好是好,唯有一點,射程太近。本王思慮一番,造了個長柄的左輪,偏生這銃管子長了,射程反倒短了。后來測算一番,銃管子一尺左右最合適,此時射程可達(dá)五十步。本王百思不得其解啊,正好撞見竟陵伯,還請竟陵伯為本王解惑。”
“哦,這個……”
不容李惟儉解釋,那晉王是個急性子,又道:“還有一事,本王翻閱前朝武備書冊,見內(nèi)中有石雷記載。心下便琢磨著,這石雷太過笨重,若換成鑄鐵殼子,點燃了丟出去,有個三、五十步……豈非可克騎兵?”
嗯?這不就是手榴彈嗎?
李惟儉正色起來,看著十四、五年紀(jì)的晉王道:“王爺好心思,下官回頭兒便吩咐武備院匠人試制,若果然能造出來,下官必上疏為王爺請功。”
“果真?哈哈哈,那本王可就當(dāng)真了。哈哈……呃——”晉王忽而收了笑,扯著李惟儉的手也松開來,瞧著自側(cè)花園行出來的李夢卿道:“你,你怎么也來了?”
永壽郡主白了其一眼,揶揄道:“李小二,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