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畫絨帶著紀挽歌去了自己的院子,是年畫絨在出閣前住過的,年家長輩愛惜這個女兒,年畫綱更是愛惜妹妹到了極處,所以這個院子,多年來都是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甚至年畫綱還做主讓人牙子帶了丫頭來,傳話說讓年畫絨可著勁兒挑選,身邊才有兩個丫頭,在年畫綱看來,實在是太少,委屈了他的這個寶貝妹妹。
年畫絨自然不會客氣,她也是覺得身邊景葉紫與白銀兩個用的不太稱手,隨即從人牙子哪里買了六個丫頭,想著調教一點時間,看這些人的表現在定到底那個重用,那個打發出去。
起名字的時候年畫絨也很是順口,竹葉,竹瀝,竹茹,竹黃,杜仲,連翹一水的中藥名字,紀挽歌簡直對自己母親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出口成章,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紀挽歌身邊自然分到的是杜仲,還有連翹伺候,這些丫頭被送來之前都是經過調教的,燒水,沐浴,伺候的妥妥當當,衣服,首飾,年畫綱更是在第一時間全部送了來,這些原本是吳氏應該負責的,但是年畫綱唯恐吳氏照顧不周,竟然是事無巨細都是自己安排。
對此,吳氏很是憤怒。
“現如今,這是連我的管家權都要奪了去呢。”吳氏對身邊的小吳氏說。
小吳氏低著頭,很是為難,這么多年她都在這個嫡姐手下謀生,要說是一點都不恨,那絕對不是真心話,現在吳氏在年畫綱面前漸漸失了寵,很多事情年畫絨都不在交給吳氏去做,原本小吳氏該歡欣鼓舞的,但是結果卻是相反,她很擔憂。
吳家倒了,她們兩個都成了沒有娘家的浮萍,這么多年吳氏在后院雖說不是稱王稱霸,那也是很有威嚴的,那兩個妾室沒少在吳氏這里吃排頭,現在成了這樣,小吳氏是真的害怕她們這是要被遺棄啊。
她一個女人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年子愈可是她這么多年來唯一的希望,她絕不希望看到兒子的前路受阻。
“子慰這些日子可是一直都跟在老爺身邊的。”小吳氏說了這么一句。
現在男人的寵愛已經沒了,那么就只能靠兒子了,年子愈原先是很受重視的,但是最近這種狀況有了改變,年畫綱常常帶在身邊的,是次子年子慰。
年子慰的生母柳氏,是個難尋的美人,這些年要說年畫綱對誰有幾分真心,那么定然是這位柳姨娘莫屬了,尤其是這幾年年畫綱的年紀漸長,對女色已經不在那么貪戀,所以一個月下來,竟然是大半個月都歇在柳氏屋里。
柳氏的娘家父親是年家鋪子里的一個掌柜,柳氏的幾個哥哥現在也是年畫綱手下最得用的人,柳氏的出身雖然低,但是在年畫綱面前,也是有些資本的。
吳氏一聽這話,雙眼立刻就瞇了起來,“呸!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下流胚子!”
能讓吳氏這樣的官家小姐這般破口大罵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里面的緣由外人不知道,但是吳氏卻是清清楚楚的,當年她三年無子,婆婆張羅著要給年畫綱納妾,然后年畫綱自己提出要納這個柳氏,當時說已經是兩情相悅。
好一個兩情相悅!正經的閨閣女子,哪里能在未成婚的時候就跟爺們兒兩情相悅的。
簡直是無稽之談,說白了還不是故意勾引了年畫綱,為此吳氏很生氣,回了趟娘家說了此事,吳家人可不是傻的,一個被年畫綱愛重的妾室,這要是進了府并且生下長子,那將來吳氏就不用活了。
于是,吳家送了小吳氏來,言明若是小吳氏不生下長子,那么年畫綱絕對不能納其他的女子。年畫綱對吳家深惡痛絕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后來小吳氏肚皮爭氣,一舉得男生下年子愈,年畫綱有了長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柳氏接進了府,而彼時,那柳氏的肚子都已經顯懷了。
故而,年子愈與年子慰,雖然是長子與次子,但是年歲上也不過是查幾個月而已。
這么多年,吳氏家族勢大,壓著年畫綱不得對柳姨娘生的這個兒子過于疼愛,年畫綱隱忍多年,現在也是到了無需再忍的地步。
“夫人,這時候說這些還有什么意思,難道我們就等著被那柳姨娘踩上頭頂嗎?”小吳氏是真的擔心。
這些年她在吳氏這里受了不少氣不假,但是她也沒閑著,盡數的都將氣轉嫁到了柳氏的身上,柳姨娘是個軟和的性子,這么多年,竟然都沒有反抗過,可就是這樣毫無脾氣的人,卻讓小吳氏深深的擔心,她太明白了,這種積壓的怨氣一旦爆發,那可不是她能承受的。
吳氏被小吳氏這么一說,倒是真的冷靜了下來,她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在這內宅中本就不占什么便宜,而那個柳姨娘,年畫綱的五個兒子,三個都是柳姨娘生的,要說吳氏心中沒有忌憚,那是不可能的。
小吳氏擔心自己與兒子的前程,而吳氏,擔心的則是自己的下半輩子。
要想后半輩子能挺起腰桿,吳氏認為這個女婿的人選就至關重要了,這么想著她就說:“怕什么?我的衿姐兒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兒,便是做皇后都是當得的,有了衿姐兒,憑她柳氏,也只有伺候我的份。”
小吳氏聽的心頭直跳,“皇后咱家可真有,但卻不是大小姐啊。”
小吳氏指了指年畫絨院子的方向,想說真的皇后在那里呢,雖然現在彭厲鋒還沒有稱帝,但是看眼下的形勢怕是也快了,彭厲鋒做了皇帝,那紀挽歌,必定就是皇后無疑了。
其實小吳氏打的算盤是,有年畫絨,紀挽歌這樣的親戚在,她們何不上趕著多巴結些,到時候彭厲鋒看中紀挽歌,多少也能照應她們一些,若是在能重用年子愈,那就更是再好不過了。
吳氏當然知道小吳氏在想什么,但是她卻是知道不行的,當年她嫁入年家,每兩年就趕上年畫絨出嫁,年家當時給年畫絨準備的嫁妝,是她這個官家千金幾輩子都沒見過的好東西,作為嫂嫂,吳氏自然心中不是滋味的很,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她兒子的(當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終生無子),有了這樣的想法,對年畫絨自然是給不了什么好臉的,這是前因,再說幾年前年畫絨帶著紀挽歌來投奔,其中的道道吳氏不是很懂,但是卻也知道年畫絨是惹了皇帝,逃出來了,這還怎么得了,吳氏簡直要嚇死了,敢跟皇帝對著干,這是嫌棄命長嗎?
她也不是沒有跟年畫綱說過要將年畫絨送給皇帝,在吳氏看來當然是皇帝勝于一切的。
但當時的年畫綱,簡直是大發雷霆,次日就將年畫絨送走了,到底去了哪里,連吳氏都不知道,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這都幾年了,年畫綱從來沒有跟她親近過,更別提來她的房里過夜。
原先吳家還在,就是不得寵,這院子里的人也還是不敢怠慢她的,但是現在卻不同了,吳家沒了,她這個正妻,是真的形同虛設。
巴結年畫絨母女,就算是她現在有這個心,那對母女也是不會跟她交心的。
吳氏搖搖頭,“她紀挽歌憑什么做皇后?”
這話吳氏說的一點都不虧心,吳氏現在是沒了娘家的鳳凰,那紀挽歌可不也是沒了娘家的鳳凰,勛國公府已經沒了,現在的紀挽歌也是沒了靠山,在吳氏看來,這一趟年畫絨帶著紀挽歌來投奔,為的也是讓年家站在紀挽歌身后,給紀挽歌走靠山。
可是憑著紀挽歌一個外甥女,哪里有自己的女兒,堂堂正正的年家嫡女來的名正言順。
剛才紀挽歌還在的時候,小吳氏就覺得吳氏在說起彭厲鋒的時候過于熱情,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卻不能相信,這會子聽吳氏說起,才在心中抽口氣。
紀挽歌憑什么,就憑人家姓紀,那可是百年的書香門第,在夜國能數得上前三的豪門,而年家是個什么身份,商戶!
商戶說起來家財萬貫,但是在那些真的權貴眼里,可是真的什么都不是啊,當年年畫絨出嫁為什么陪嫁了那么多的東西,可不就是因為高攀了嘛。
小吳氏覺得自己的嫡姐異想天開,吳氏卻說:“現在這個年節,兵慌馬亂的,山中土匪都能一夜變身成為朝中大將,我們這樣的人家,為何就不能成為國丈。”
到了那個時候,她就是皇帝的丈母娘,看柳氏那個賤人還怎么囂張的起來。
小吳氏頓時可笑,現在彭厲鋒與紀挽歌的大禮都已經成了,便是納了年子衿那也只是個妾,沒人比小吳氏能更了解妾是個什么玩意兒了。
尤其年子衿這些年被寵壞了,哪里能受的了這份折辱,小吳氏斟酌著說:“這事怕還要大小姐自己個兒愿意吧。”
吳氏對此倒是很放心,“你放心,這條路還是衿姐兒跟我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