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歌瞪著突然出現在挽院的彭厲鋒,“你來做什么?”
心中隱隱有些怒氣,他明明好好的,卻對外說是身受重傷,害她擔心了那么久,更甚至,他給大理寺交出了她的飛鏢,讓她在恭王世子遭刺殺事件里成了主謀。
她不知他幕后的用意是什么,總之他利用了她。
彭厲鋒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破敗的香閨,別說腐朽不堪的窗戶,桌椅,便是紀挽歌的繡床都是再破舊不過的,這京城里稍有些家產的富戶都不會讓女兒住在這種地方,更何況是當朝一品國公府的嫡小姐。
看著這樣的環境,彭厲鋒先是不可置信,之后看著紀挽歌的眼神中自然就多了一絲憐憫。
紀挽歌當然不喜歡這樣的眼神,非常的不喜歡,“有事就說,沒事快滾。”
看出她是真的動氣,彭厲鋒沒有再多做糾纏,只說道:“今日泓王對皇上開了口,要求娶于你。”
紀挽歌真沒想到夜未泓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不過聯想到昨日太子來過一趟,紀挽歌便懂了泓王的用意,不過是兄弟之間的爭斗,跟紀挽歌本身是無關的,他們在爭在搶的何止一樣,女人要搶,皇位要搶。
紀挽歌勾勾唇,都說皇家之人性格深沉,心思難猜,其實有時候真的很像小孩子,當時她被所有人唾棄,被太子休棄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管她的死活,現在皇帝不過是試探著問了問泓王,這形勢馬上就有了逆轉。
揣測皇帝的心思,這些皇子可真是費了大氣力。
只不過,紀挽歌的看法跟他們的都不相同,在紀挽歌看來,皇帝大概真的是看勛國公府百般不順眼吧,要不然怎么能讓紀挽歌在兩個最具實力的皇子中糾纏,兩子爭一女,這種事發生在皇室,皇子沒什么,那個女子卻必須是要死的。
皇帝這是想要害死她呀。
可是這樣話當然不能說給彭厲鋒聽,一個能悄無聲息的潛入挽院的人,不一定比皇宮里那些姓夜的人好多少,要是彭厲鋒想害她,比任何人都簡單的多。
“我知道了,你走吧。”紀挽歌說。
彭厲鋒是真的沒想到她會表現的如此平淡,無喜無憂,似乎這事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表現的冷淡,他卻有些受不了。
“明日宮中必有有人請你去,你一定要拒婚!”彭厲鋒說。
紀挽歌被他說的奇怪,“為什么要拒婚?”
紀挽歌想得出皇帝的想法,自然知道怎么化解,最好的辦法就是挑一邊趕快嫁,這樣就能快速的消失在風口浪尖。反正她現在對愛情對婚姻都沒有了憧憬,嫁給誰也不過是換一方天地,繼續過現在的生活,以她的身手,想害她的人能得手的不多。
比起太子,紀挽歌當然更中意泓王了,至少泓王府上沒有兩個紀挽歌橫看豎看沒一處合眼緣的庶妹,紀挽歌想保命,要是泓王求娶之后太子在作出什么來,她是真的不用活了,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定下是最最好的,這樣的話,太子考慮到自己的名聲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就該這么做。
而且想起泓王那張比女人還要妖艷三分的臉,紀挽歌更是覺得不錯,至少養眼吶。
“你想嫁給夜未泓?”彭厲鋒瞇起了眼。
紀挽歌誠懇的點頭,嫁給泓王總比嫁給太子,或者一直留在勛國公府里強。腦子轉的很快的紀挽歌已經開始計劃,若是她成了泓王妃,說想請母親去王府小住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只要年畫絨能離開勛國公府,紀挽歌就有自信能帶著母親遠走高飛。
紀挽歌越想越美,那幅表情真是憧憬的不得了,幸福的不得了。
“不準!”彭厲鋒沖口而出,“我不準!”
紀挽歌從幻想的世界里醒過來,不明所以的看著彭厲鋒,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他不準,他憑什么不準阿。
屋外的月色很好,紀挽歌瞪大眼睛的模樣看起來是那么清新脫俗,彭厲鋒話出口才覺得不妥,無論從任何方面,都輪不上他來阻止,紀挽歌上有帝后,下有父母,最不濟還有自己不是。
可是他還是不管不顧的來了,從聽到泓王求娶的那一刻開始,彭厲鋒滿心盤算著怎么才能讓紀挽歌退了這門婚事,甚至趁著夜色暗暗的跑到這里來。
這種心情他從未有過,但是為什么會有,他倒是想的明白。
“華貴妃肯定是要見見你的,你照著上次千秋節的表現就行了,聽到沒有?”彭厲鋒吩咐道。
紀挽歌像是看瘋子一樣的看著彭厲鋒,這個男人是瘋了不成,三更半夜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她嫁給什么人,不嫁給什么人,跟他有什么關系阿。
紀挽歌從來都是叛逆性子,最煩別人這樣趾高氣揚的告訴她該怎么做,這些年,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熬出來的,外面的人包括他的父親都沒有幫過她一分,她吃不上飯,冷的牙齒打顫的時候沒人管過她,那么現在這種假惺惺的關心她根本不需要。
“彭厲鋒,你以為你是誰?指使我?”紀挽歌冷冷的諷刺。
彭厲鋒看她犟起來的表情心中一驚,他跟紀挽歌接觸過幾次,對紀挽歌的性格不說十分了解,但是也明白一些些,看她那雙泛起冷意的眼睛,彭厲鋒就知道,他估計是踩到了紀挽歌的逆鱗,讓她起了逆反心情。
不得不語氣柔和下來,不再是剛才那般的命令口吻,“我這是為你好,你以為自己能這么容易嫁給泓王,太子不會那么容易就放過你,你明白不明白?”
他的話雖然讓紀挽歌反感,但是也點醒紀挽歌,若是紀挽歌明天敢透露出想嫁給泓王的意思,第一個不放過她的人,怕就是太子,太子先是被紀挽歌當眾嫌棄過,現在紀挽歌若是表示想嫁給泓王,那就是坐實了看不上太子咯。
皇家的人,自己人看自己人不順眼哪怕是你死我活都沒關系,可是外人要是敢看他們不順眼,那必是沒有好下場的。
紀挽歌原本的幻想瞬時破滅,但是對上彭厲鋒,紀挽歌繼續嘴硬,“為我好?我住進挽院的時候,她們也說是為我好?將我打得半死的時候,她們還是說為我好?我怎么知道你的這為我好,會不會害死我?”
彭厲鋒一堵,細細品了品紀挽歌話中的意思,在看看坐在床上瘦弱的人兒,彭厲鋒不止一次覺得紀挽歌瘦的嚇人。
勛國公寵妾滅妻在京城不是秘密,但是彭厲鋒從小家中沒有長輩,根本無法理解妻妾爭寵下的殘酷,也是無法想象,紀挽歌會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長大。
一時彭厲鋒有些心疼,他幾乎難以想象這樣的環境下,紀挽歌是如何長大的,一身的武功是從哪里學來的,滿口市井之語是怎么得來的,滿心的防備,濃濃的叛逆,這樣的性格,為人處事,實在不像一個千嬌萬寵的大小姐。
適當的示弱,紀挽歌用的很好,這一招為她從當鋪里能多掙來銀子,能從小販手里奪取肉包子,自然也能得到彭厲鋒的同情。
“我不會害你的。”彭厲鋒說,“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保證。”
當時的紀挽歌年級小,并不懂一個男人說出這樣話是什么意思,所以根本就談不上感動,只得意于自己剛才用的示弱得到了效果。
直到后來,彭厲鋒在紀挽歌懷中閉上眼睛的那一剎,紀挽歌才明白,原來在那么久以前,這個男人就給了他那般珍而重之的承諾。
這世間,有多少事,有多少情,當時只道是尋常。
“希望世子說到做到,別失信于人。”紀挽歌笑了笑。
彭厲鋒點點頭,轉身離去,消失在夜幕里,跟他來時一樣,他去時也是如此的悄無聲息。
這一夜,紀挽歌睜著眼睛到天亮,她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像上次太子的休棄一樣,將自己完全的摘出來,能讓自己全身而退。
她不能讓別人認為她是吸引了兩位皇子的紅顏禍水,更不能讓人看出她偏向于太子或者泓王的任何一方。
這很難,奪嫡斗爭中,多少大臣想當不倒翁,兩邊不沾手,可是最后卻是兩邊都不討好。
紀挽歌知道自己一個爹不疼,娘軟弱的女子,根本沒有跟皇室對立的能力,所以她只能裝,裝的讓皇室覺得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們動動手指取了她的性命。
心中有了主意,次日真的被請入宮的時候,紀挽歌坦然的很。
從如何打扮到如何說話,她心中都已經有了計較,一路入宮紀挽歌都表現的與上次千秋節的表現無異,甚至比上一次還要粗俗。
雖然彭厲鋒說的時候,她沒有好聲氣,但是做還是要這樣做的。
要不一個藐視皇后欺騙皇后的罪名,就夠她吃不了兜著走,進了宮,被內侍一路引至椒泰殿,紀挽歌才知道這一次召她入宮的人不是皇后娘娘而是貴妃娘娘。
只不過宮妃是沒有資格召見外臣之女的,故而打了皇后的旗號,但是能這般光明正大的用皇后的名頭召見人,可見貴妃娘娘目前在宮中的地位。
紀挽歌提起一口氣,走進椒泰殿,卻發現被召進宮來的女子不止她一人。
“臣女紀氏挽歌叩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紀挽歌規矩的行了禮。
華貴妃坐在高位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紀挽歌,心中說不出的復雜,她很想看看讓皇帝不管不顧放下自己要求見的勛國公夫人的女兒是什么模樣,看紀挽歌俗艷的打扮,心中又是解氣又是不平。
這樣子的女子的母親,憑什么能讓皇上癡迷。
華貴妃冷冰冰的說:“起。”轉而又示威一般的給紀挽歌介紹,“這位是景丞相府的葉兒,你沒見過吧。”
紀挽歌嘻嘻一笑,“是沒見過呢。”轉身給景葉青點了下頭,“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