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歌一言出,兩個男人都是愣住。
彭厲鋒倒是知道年畫絨沒有死的事,而且年畫絨還是他派人送到藥泉那里去的,讓彭厲鋒吃驚的是,按照紀挽歌的說法,眼前的人豈不是就是紀霆,彭厲鋒打眼看過去,面容兇惡,其實暴虐的男人與記憶里那個溫文儒雅的勛國公實在是相差太大了,彭厲鋒實在無法將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挽歌,你說他是........?”彭厲鋒站到紀挽歌身邊,挑眉詢問。
紀挽歌點點頭。
這么多年,紀霆的另一個身份從來沒有在明面上露出來過,現在那個勛國公紀霆以及死了,那么就只能用這個江湖人的身份存活在世上。
紀霆聽到紀挽歌的話,簡直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覺,雖然內心里他從來不認為年畫絨死了,但是他是親眼見過年畫絨的尸身的不是嗎?而且年畫絨活著的話,她又在哪里呢?
“你娘她........”紀霆有很多話要問,卻有問不出口。
想問年畫絨好不好,想問年畫絨有沒有思念他,想問年畫絨是否原諒了他,想問的太多了到了嘴邊卻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紀挽歌看出紀霆的緊張,心中有些震動,雖然紀霆與年畫絨之間,存在許多的誤會與無可奈何,但是紀挽歌卻知道那么多年畫絨甘愿受苦也要跟在紀霆身邊,要說是沒有感情,卻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現在,紀挽歌離開楚晏,當初給出年畫絨解毒地址的人可不就是楚晏,若是楚晏想拿捏住年畫絨威脅紀挽歌,那可真是不妙的很。
現在紀挽歌脫不開身,就算是她能夠離開去找年畫絨,憑借她的實力也還是無法與楚晏相對抗的,但是紀霆卻不同,有了紀霆,至少保住年畫絨不被楚晏捉住還是可以的。
紀挽歌沒有在隱瞞,現在橫在紀霆與年畫絨之間的所有障礙都已經沒有了,夜國,朝廷,夜宸帝,魏姨娘,一切都隨風而去,那么年畫絨與紀霆是不是也可以重新開始呢。
“當時娘的毒已經進入五臟六腑,若是不送出去解毒,怕是性命不保,但是您顧著勛國公府的基業,不能放棄一切陪母親走,我們也只能除此下策。”
紀霆臉上表情不動,只是伸出手捂在心口處,便來他的阿絨,經歷了這些個生死考驗,可笑他還在為夜國的前途盡心盡力。
到底是父女連心,紀挽歌能感受到父親的心肺俱裂,以前她小不明白,可是這一趟楚國,讓她感受到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奈與痛苦,甚至在與彭厲鋒的相處中,她不時會想,如是他們如父母一樣,被逼無奈不得不放開,那又是怎么樣的度日如年。
人也只有在自己有了切身經驗之后才會去體諒他人,紀挽歌便是如此,所以現在紀挽歌心中對紀霆最后的那一點怨尤也淡了,惟盼著父母能相守度過余生,他們這一生太苦,誰是誰非還有什么要緊,這多少年來,夫妻不得相守,女兒不能承歡膝下,對他們來說,痛苦已經足夠。
“您不必難過,這一次要不是您將國庫的銀子全部轉移,現在的夜國怕是早已經被楚晏占了,我們哪里還有容身之地,對祖上,您也算是仁至義盡?!?
紀挽歌這樣說,紀霆有些不爭氣的紅了眼睛,他這一生隱忍,卻從沒有想過不忠于朝廷,給女兒紋藏寶圖,那是他給女兒的嫁妝,但是就他紀霆這里,卻是為夜國兢兢業業到最后一刻的,夜未澤那個蠢貨,一心想著找到銀子就能擴充自己的軍隊,將來就有了跟楚晏一較高下的可能,卻從沒想過,楚晏怎么會留給他這樣子的機會,現在的局勢已經能看出,夜未澤身邊的親信,早已經被楚晏全部收買,只要夜未澤能夠找到銀子,絕對下一刻他夜未澤就會身首異處,那時候楚晏長驅直入,夜國也就全完了。
紀霆也是當機立斷,才能保住那些銀子,也才能保得到目前為止,楚晏還沒有興兵到大夜。
楚晏可不是傻的,不打無準備的仗,若是這一仗打過來,滅了一國,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想來楚晏是不會來的。
想要吞并其他五國,第一站從哪里開始,這是頂頂重要的,起先選擇夜國,那時因為夜國兵將弱,皇帝昏庸,最重要的就是富庶,打下夜國,那么就能用夜國的銀子為后盾,將其他四國全部吞滅,但是現在因為紀霆這一下子,楚晏的計劃卻實施不了了,夜國現在找不到銀子,而且彭厲鋒帶著的彭家軍又深不可測,在楚軍中不知還有多少埋伏的人,楚晏不敢冒這個險,自然就要將這個目光轉向其他國家。
這給夜國爭取到了巨大的空隙,能夠得以整頓。
只是紀霆沒想到,他這一生殫精竭慮,沒有得到夜宸帝的理解,沒有得到妻子年畫絨的理解,到最后竟然是他一直忽略的女兒理解他的行為。
足夠了,紀霆笑出來,他這一生,功過榮辱,他以全不在乎,現在想著的,也不過是能陪著年畫絨過幾天安穩日子,做到他曾經給她承諾過的那樣。
“你娘在哪里?我去找她。”能見到年畫絨這個念頭在心中一起,紀霆竟然有些忍不住了,恨不能馬上就走。
紀挽歌對著彭厲鋒挑眉,意思很明顯,現在該是彭厲鋒表現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不討好老泰山,還要什么時候阿。
彭厲鋒當即上前,跟紀霆說了具體的路線,年畫絨現在所呆的地方,說起來有些神秘,叫做巫山,用巫這個字,自然是因為此地終日云霧彌漫,并且帶著瘴氣,地處夜國最南邊與齊國相交界的地方,有了這道天然屏障,齊國與夜國才能多年來相安無事,這不過這巫山之內,人很少能進入的,有些不怕死的去,都是有去無回。
紀挽歌原本是怕年畫絨去了遭遇什么不好,但是彭厲鋒拍了胸脯保證,這地方他絕對能保年畫絨一絲半點都不會傷到,紀挽歌這才放了心,將年畫絨交給彭厲鋒。
聽到巫山,紀霆眼神一下子變的犀利,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年畫絨那樣子的身體,去到哪里還不知道能不能行。
彭厲鋒現在知道這位刀疤男的真實身份,妥妥的準岳父,哪里還敢隱瞞,只沉聲說道:“不敢欺瞞伯父,這地方乃是家師長年隱居之地,我早已經寫信托付家師對伯母多多照顧。”
紀霆雖然放下了點心,但是到底還是不舒服的,他的妻子拜托給另外一個男人照顧,他可沒有那么好的胸襟,再說了,年畫絨為人單純天真,真要讓她遇上一個照顧她的男人,這還不一定會鬧出什么亂子來。
越想紀霆越心里著急。
偏彭厲鋒這會子想著討好紀霆,只說道:“我們已經決定啟程去南地,伯父可以跟著我們一行走,到了那邊就能見到伯母了?!?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紀霆惱怒的想,他現在恨不能立時就去。
但是見紀挽歌拉彭厲鋒的袖子,小兒女之間的延伸流轉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只能微微嘆口氣,他雖然看不上彭厲鋒這個女婿,但是女兒喜歡又有什么辦法。
“挽歌,你跟我來?!?
紀霆這樣說完,就轉身出了帳子。
紀挽歌自然抬步跟上,彭厲鋒當然不會放紀挽歌一個人,他可沒忘呢,這泰山大人進來開口第一句就是要紀挽歌跟著他離開這里。
他的人,他可得看牢了。
誰知紀霆腳步一頓,“你站住,別跟來?!?
彭厲鋒氣極,這個泰山大人怎么這么不可愛呢。
紀挽歌看著吃癟的彭厲鋒,輕輕的笑了笑,倒是沒說什么跟著紀霆走了。
出了營口,紀霆腳步輕點,施展輕功而去,紀挽歌只能跟從,只不過他前一陣子中毒,從湖底出來后雖然一直在練,但是到底比之以前差了些,等到看到紀霆落地,紀挽歌跟著落地的時候,紀霆已經開口訓斥道:“武功差了這么多,你倒是會偷懶。”
紀挽歌不說話,她不想解釋那么多,她中毒,也是自己不小心得來的,最近這段時間,紀挽歌跟著白銀倒是學了不少的醫理,一時半刻的學不成大夫無所謂,只要將來能辨得出毒藥就好。
紀霆聽紀挽歌氣息不穩,這才想起之前紀挽歌受傷的事。
中毒的事情,沒人知道,但是紀挽歌為了救楚晏傷了肩胛骨這倒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現在紀挽歌這樣,紀霆也是有些傷感,不說別的,若是女兒真的對楚晏有情,但是現在卻為了夜國跟楚晏翻了臉,那心底里怕是也是不好受的吧。
當父親的,總是猜測著女兒的心情。
卻有不知道怎么跟女兒講,只能化做一聲嘆息。
“出來吧?!奔o霆一令出。
從四面八方跳出來好多人,為首的有四個。
“青鳥?!?
“青雀。”
“青鸞?!?
“青鶴?!?
“拜見主公!”
紀挽歌有些狐疑,不解的看向紀霆,紀霆臉上淡淡,對這些人說:“她是你們的少主人,以后你們就聽她調遣吧?!?
“是!”
竟然是連問都不問一聲的,紀挽歌對這樣一些來去無聲息的人,還真是發自內心的驚訝。
“他們是我這些年收養的孤兒,早年你去煙雨江南的時候,他們也都是在的,只不過從未現身過,現在你們得以相見,也不算是陌生?!?
紀霆這么說,紀挽歌點頭,懂這些人是做什么的了,煙雨江南,紀挽歌也是曾仔細想過的,那里怕是紀霆建立的一個低下機構,用途嘛,當然是搜集各處的消息,別小看這些消息,這些東西可是千斤都買不來的東西。
紀霆看紀挽歌并沒有那么多問題要問,心中有些驕傲,他的女兒,雖然有時候叛逆的讓人無可奈何,但到底還是有些能耐的,沒有被教歪,這些人中很多都給紀挽歌的挽院做過暗衛,對紀挽歌并不陌生,尤其是他們是孤兒,這些年看著紀挽歌一步步長起來,同情兼理解,情分自然不同尋常。
雖然這些紀挽歌一點都不知道,但是紀霆卻一直在給紀挽歌謀劃著。
父親的愛吶,總是深沉些。
“青鶴,你與小主子說明情況吧,我現在要去巫山,你們全部留在小主子身邊?!奔o霆這樣說。
幾個青都有些詫異,沒明白紀霆這般去巫山是為了什么。
紀霆卻不想在多呆下去,一個閃身就消失在樹影重重的密林里。
青鶴心中雖然有疑問,但是對紀霆的話還是無條件的服從,對紀挽歌說了飛鳥閣的所有功能。
飛鳥閣,就是紀霆常年在經營的組織,是收集天下情報的組織。
這一次交接來的匆忙,很多東西青鶴都沒有帶來,但是他還是用盡量簡潔的語句將這些年飛鳥閣所作的是描述了一遍。
飛鳥閣主要的收入就是買賣消息,以及重金殺人。
就如當年紀挽歌做過的那樣,核心為十六人,四堂,每個堂門下四人,下屬人員無數。
青鳥,青雀,青鸞,青鶴是四個堂主,平時這個堂是各自獨自接單的,只有在紀霆有重要事情的時候,四堂才會齊心合力一同出擊。
紀挽歌靜靜的聽青鸞說,對于江湖,紀挽歌這樣長于內宅的世家子女并不是知道的很多,現在咋一聽飛鳥閣,一時有些分不清這飛鳥閣的地位。
“飛鳥閣在江湖上,是個什么地位?”紀挽歌覺得自己還是要先了解一下飛鳥閣的江湖地位。
說到這個,青雀站起身,輕快的說:“小主子,您隨便出去打問一下,飛鳥閣可是江湖第一的情報組織,能讓我們出手的人,就算是死,那也是光榮的死?!?
到這時,紀挽歌才發現,這青雀居然是個女孩子。
之前他們四人都是黑衣黑褲,全是利落的男裝打扮,現在這么一露臉,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來。
青鶴露出無奈的臉,青雀從小就跳脫,但是行事卻狠辣的很,有時候他們這些大男人都比不上,要不是如此,也不可能讓青雀一介女子登上堂主之位。
紀挽歌突然覺得肩上擔子好重,她對能不能將這么一個在江湖上久負盛名的組織管理好,現在倒是有些后悔剛才不該一時口快,跟紀霆說年畫絨的事了,要不然紀霆不會這么草率的撂挑子啊。
紀挽歌頓時愁眉苦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