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自知心情不佳,面色未必好看。 見龍書慧于紅花綠草中行來輕松愉悅,心頭更擰上一道,弄得自己痛如滴血,勉勉強強回以她認為的自然笑容:“到了這里,哪里不看看二弟妹的?說你在園子我就過來。”
出嫁的姑娘龍書慧再不濟也算半個主人,盡盡主人的情誼:“可曾見過老太太?”
“見過。”
“可曾見過國夫人?”
“見過。”
“可曾……。”
方氏哎喲一聲,酸溜溜道:“別人都懂事體,別當三歲孩子看。來到不拜本地佛,還敢在這里呆嗎?”
龍書慧忙笑道:“我一早知道長輩們分幾處坐著,怕你認不全路,所以…。本想帶你去,倒沒有別的意思。”
方氏覺得有火在心里亂竄般,焦躁下呈現的只是表面淡淡:“是啊,這是你的靠山家,我們哪能路認得全?”
她時常對龍書慧嫉妒,神色由心生,龍書慧看得出來。但像今天這樣直白挑明龍書慧不是這個家里的人卻少見。加壽生日,龍書慧不愿意跟她拌嘴。還有一個原因,讓龍書慧卻只好笑。
暗地里反駁真是好沒見識。誰不是這家里的人?你也往正廳上看看祖父母去。今天來的客人多,家里人分了待客的地方。稱心如意占據管事的地方,袁國夫人去正殿準備接太后駕。老太太約她的舊閨友們聽新鮮排出來的戲。九叔在書房見客,正廳奉請祖父母招待。
那可是正廳,九叔若不當祖父為親父般對待,怎么會請去那里。
對著諷刺的話,龍書慧不放心上:“大嫂既然全拜過,那我就放心。”
一般沒刺到別人,當事人會更難受的跟上兩句。方氏酸酸又道:“放心吧,哪里用得到你不放心。”
這句句不合適,龍書慧只能對她笑,竟然無話可說。笑不過幾下,方氏自己覺察出來句句犯嗆,像是自己不愛說話,心中驟然出來萬根尖刺,把自己扎個透心涼。
那凄涼往面上漫時,龍書慧為了難。讓客人不痛快可不好,但怎么才能讓這位大嫂笑的好看呢?把腦汁攪動著時,又走來一個人。
南安侯夫人先在遠處看了看,方氏背對看不到面容,但龍書慧滿面是笑熱烈真誠。侯夫人對丫頭嘆氣:“華哥和大奶奶不好了這些天,這方家真是怎么教的女兒,讓我只是擔心他們幾時好。問華哥緣由,想來不過小夫妻的事情又不肯說。害的我擔心華哥媳婦做客也帶出來。看她們在說笑呢,這就好了。”
帶著丫頭過來,笑問道:“你們在說什么?”等到方氏回頭,侯夫人面色微變,原來兩個人談話只有一個人在笑?侯夫人也是聰明的,不能做客的時候理家事。眼神一瞄到小孩子玩的大草墊子游樂場上去,樂得不行:“喲,這是誰想絕了,這個玩的東西好。”
龍書慧借機請婆婆走近去看,方氏跟后面也有片刻功夫又擺脫三分頹面容。
……
草墊子游樂場,有三間打開的屋子長,兩間打開的屋子寬,高度在兩尺左右,免得小孩子手腳其實是快的,麻溜的翻出來掉到草地上。
綠草正如織,但泥塊殘枝也有傷人的時候,遠不如草墊子上安全。
假山和樹是布里裹著東西做成,下面到處堆著四喜姑娘的大布偶,讓她們拖動的東一下西一下里。
近看,侯夫人更嘆為觀止,見容姐兒爬的飛快搶加喜姨媽的東西,又笑個不停。
龍書慧介紹:“這是九嬸和妹妹們做出來的,這塊假山是他們在外遇到的最好看一塊,這樹呢,是荔枝樹。”
“哦哦哦,”侯夫人伸長頭頸去看個究竟。加喜會錯意,走過來把手中的布偶丟下,小嘴兒里說著:“給。”轉身走開。多喜跟后面,依次是增喜和添喜來上一回。再看容姐兒時,跟在加喜后面又爬開。
侯夫人和方氏看布偶,見一個怪模樣大腦袋的魚,一個是手臂長長的猴子,一個是小馬,一個是魚身上長翅膀。都不認得。
“這是什么?”
龍書慧笑道:“這大腦袋的,胖隊長說了,這叫北冥有魚。手臂長長的,是九叔帶著加壽他們在南海見到的猴子,手臂很長。小馬是果下馬,這叫飛魚。我說魚怎么會飛,加壽也說有,加壽不會騙人。”
“是啊,魚怎么會飛呢?”在本朝描述海中魚類的書又不是隨手可得,侯夫人也不相信,拿起飛魚細細看看,展顏一笑:“他們說有,必然有。只是咱們沒見識吧。”
把飛魚放回去,眼神瞄回龍書慧身上笑容增多:“我說錯了,你出去走一趟,會做好些菜,你是有見識的。”
方氏把頭垂下來。侯夫人看到,龍書慧也看出來,一個面有怒容,一個想到身為主人頗為尷尬。
侯夫人沒出現時的為難又到龍書慧心中,這個時候又來一個人。
柳云若含笑過來,對龍書慧問聲好:“我來陪加喜。”龍書慧松口氣:“那正好,你要陪,一并兒五個全陪了吧。我陪我婆婆和大嫂往客廳上坐。本來我就要走,只是這樣沒有個主人。勞你站會兒,等下皮匠就帶著大花過來,你要走就交給皮匠。總是有個主事的人。”
柳云若知道皮匠叫小紅,大花是誰還沒弄懂。笑道:“我就是那皮匠,難道湊諸葛亮我不能算一個?姐姐請去吧,這一并兒我全陪了。”
“好。”多喜軟軟接上話。
“好。”這是加喜。
“好。”增喜從玩具堆里抬起頭。
“好。”添喜笑嘻嘻。
容姐兒不到一周歲不會說話,爬過來呵呵呵,滴下一長串子口水。柳云若跌腳大笑,見到加喜帶著昨天母親現取出來的新式樣絹花就笑得更為開心。龍書慧笑著陪婆婆和方氏離開。
天到這個時候,轉悠矛盾的也轉悠幾個回合,侯府的大門才正式打開。
沉重肅然的朱紅大門帶足驕傲一分分往兩邊移動,既是提醒太上皇太后駕到,也表示忠毅侯府這京中權貴結交四海的序幕。
加喜的生日是在宮里過,初回京家宴時,主人三年勞頓需要休息。只有這一次,借長女生日,才真正是侯府再次面向京都、面向全國上趕著來結交的人。
……
這是個早飯后、午飯前鐘點兒里最合適拜客的時辰,熟悉的人早早到來不趕這個鐘點兒,晚到必然有事主人也不會怪。不熟悉的人大多這個時候進門,往大門上看看,往角門去走。
門前街道本是私街,尋常時一目了然看到街口。今天人多難以看透下馬的坐車的后面,街口一頂轎子停下來,也就不怎么吸引視線。
轎旁陪著的家人問聲:“姑娘,怎么停下來了?”轎內坐的女子輕輕咬牙,一刻鐘后把帕子擰著回話:“起轎,送拜貼。”
貼子最早送到稱心手上,稱心念著:“……文家?”地名是外省的,又有一行小字,曾西伯郡侯府。
稱心不認得,她的母親連夫人舍不得會別人,陪女兒坐著,見女兒為難就要伸頭:“我的兒,我代你看看。”
稱心闔起貼子嘟嘴兒:“母親,這是自家,怎么好亂看?”連夫人輕笑:“是了,你分的很清楚。那請你婆婆幫著看吧,興許要緊客人我本不應該打聽。”
稱心轉嗔為喜:“母親不要生氣,實在是兩家各有事情不同,家里的事情我聽到,也不會對婆婆說是不是?”
連夫人本就不生氣,反認為女兒明理方能管家。聽過更笑道:“家里的事情?這才是你的家,你從小在這里長大。家里不過是你歇腳的地方,是你大姑娘的上好客棧。”
稱心嘻嘻一聲,再正容吩咐丫頭送給婆婆:“從沒有聽過郡侯的話,這是哪一等的爵位?竟然按哪一等對待,請去哪個客廳說話,才有她的知己?請婆婆示下。”
寶珠收到也茫然,去見她的婆婆袁國夫人。袁夫人卻知道:“開國的時候有功同姓之臣封鎮南、梁山、忠勇王爵。又一等封郡王。異姓的封郡公、郡侯等。現在已沒有這個爵位,倒是這一家子來歷有些。”
“是哪家?”
“文家有一位姑奶奶入前太子府,生下一位殿下后,不等他有自己的府第就已身故。這位殿下是安王殿下。”
寶珠心中已有一個招待的主張出來時,袁夫人又道:“而來的這位文姑娘排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安王生母臨去世以前,為他指的親事。”
駕鶴將歸時為兒子指娘家的親事,指望有娘家的人照應,這不稀奇。寶珠答應著,心思又變一變:“那應當請這位姑娘去正殿見太后才是,說到底是太后的孫媳婦。”
袁國夫人是出來見的寶珠,笑道:“先別請,這里有兩個對待,一個當她普通姑娘,一個當她太后孫媳婦,等我問過太后,請太后自擇。”
婆媳來見太后。
太后剛到剛坐下,因念姐兒也為加壽而來,正問她新婚可好,家里人可難管,熱心出著主意。原本是滿面春風,聽完詫異的手按按額角,讓再說一遍:“誰家到了?”
“曾是郡侯府的文家。”
太后大吃一驚:“她們怎么來了?”
袁國夫人和寶珠讓太后嚇一跳:“不能來嗎?”
“奇怪!”太后明顯尋思著,好一會兒才解答:“開國時候有一些爵位,沒過兩朝就抹了。為了安撫,這些人家可以送人以近天顏,”對太上皇似笑非笑吃個沉年舊醋:“當年宮里是有這些人在?”
雖然沒有笑容,太上皇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生氣,一笑不做回答。只暗示太后:“你要說多少?”對小六等看看。
念姐兒最有眼色,見到起身:“外祖母和舅母有話回,我們外面轉轉,去問如意討東西吃。”
任保送走她們,又清了清閑人,正殿偌大地方只有太上皇太后和袁國夫人、寶珠。
太上皇閉目養神以前,喃喃道:“元皓今兒起晚了不成,明天不是約好早來陪我。”就神游走了。
太后壓低嗓音,既沒別人在可以說得詳細:“皇帝為太子的時候,就有這些人在,一家子送一個姑娘進來。可憐皇后當年吃不完的醋,卻不知道皇帝當年還算給柳家顏面,直到成親后方許這些人進門。不能和梁妃張賢妃趙妃她們相比,這些人雖得寵也是有限的。”
太上皇接上話:“吃醋這事情,是好事兒啊。你也喜歡過。”
太后佯怒:“眼睛也沒睜怎么聽到我說話?快去想你的胖隊長。當年我何曾這樣過。”說著自己也樂:“這個名字竟然成了正經綽號。”
太上皇繼續養精神,太后繼續說起來:“隨皇帝進宮后,我冷眼看著文家沒再得寵過,本來嘛,太太平平直到安王出宮。但那一年不是拿下靖和、東安郡王。文家的人跟在東安郡王帳下,仗著祖輩開國時的一點兒功勞,”
太上皇又插話,徐徐但有嫌棄:“哪有功勞?開國的時候死傷那么多,依你這樣說件件有功勞。后來抹去這爵位不用,而不是抹去襲爵,就是封本就不對。”
“是了是了,你是這樣想,人家是那樣想。人家以為有功勞,要為東安郡王夸口抹罪名,結果把你和皇帝一起惹惱。”
“哼!”太上皇嗤之以鼻。
“文妃的死對外說是病故……”
太上皇不悅:“你話太多了吧?又偏心過了,我要不天天跟著你來這里,不知道你還要說出什么。病故,就是病故。”
太后干瞪瞪眼:“好吧,文妃在東安、靖和郡王自刎前后病故了,是前還是后,我有年紀的人我記不清楚。”
“之前之后不打緊,反正病故。”太上皇一時沒忍住。
太后撇嘴一樂:“不讓我說,敢情你想說?”太上皇瞠目結舌:“上你當了。”再去閉目養神。
袁國夫人和寶珠忍住笑,聽占了上風的太后悠然道:“就是這樣,文妃臨死前懇求許親文家,皇上答應。論理呢,安王大婚前一年,圣旨到文家,文家的姑娘進京待嫁。安王親事在太子之后,所以她今年進京,我覺得奇怪。雖然不是不許她進京,但好端端的來,透著不矜持。要是圣旨宣來的,以我看不是更好?”
皺眉:“我見還是不見?我見她,可就要給她孫媳婦的厚遇,就得對念姐兒那樣對她。難免助長她在外的臉面。我要是不見她,她在外面又受冷眼,算我冷落安王?”
袁夫人和寶珠不說話,等太后自己拿主意。太上皇無奈:“我再多句嘴,念姐兒是你孫女兒,又已成婚,怎么能一般對待?讓她來,隨便給個座兒,說上幾句,就打發出去就成。等下元皓要來,元皓只要尋常親近他的人陪,不會要她,你留她當齊王妃看,元皓要惱。”
太后圓睜雙眸:“不留她在這長坐,她出這殿門犯惱怎么辦?”
“那正好看到她的性子好與不好,惱了,以后疼不得?不惱,興許明理。”
太后笑了:“我雖這樣想,卻不能這樣辦。多謝太上皇擔著,咱們就這樣辦起來。”對寶珠使個眼色。
袁夫人留下來,寶珠退出。在外面遇到元皓、好孩子和韓正經、小六蘇似玉跑來,拿著一個大風箏。
“舅母舅母,看我們現取來的,等下放了,給太上皇去病根。這上面拴著符,元皓一早求的。”元皓晃動胖腦袋,衣上白玉掛件隨著閃動。
寶珠微笑:“呀,這么好看,是誰給的?”
“舅母,這是柳壞蛋給我的。”元皓鼻子翹得高高的。
好孩子、韓正經歡呼一聲跑開:“烽火臺消息,他又說錯話了,不斯文不體面,拿盔甲來,拿席面來,給首飾。”去尋蕭戰。
寶珠也讓元皓不要說,為柳云若說幾句好話:“誠心為你備下,不是一年的功夫,再看水頭比舅母山西玉礦帶里的還要好,愛惜東西,也愛惜人吧。”
元皓乖乖點動胖腦袋,和小六蘇似玉拖著風箏跑進正殿。
寶珠去見稱心,打算讓小媳婦跟自己一起見見,路上遇到告狀回來的好孩子、韓正經。不遠處就是蕭戰,柳夫人在他身邊堆笑,好似奉承。
寶珠眼波方動,一個小丫頭伶俐,退幾步走開。很快回來:“可巧讓我聽到,不敢不回夫人。柳家夫人請三姑爺以后多幫忙,多帶喜姑娘去國舅家玩耍。三姑爺正不耐煩,又卻不過柳夫人的好話走不開。”
敢于打破太后沒發話時的局面,把加喜送去柳家的,以寶珠來想也只有戰哥一個。寶珠昨天和袁訓說過,準備下一件好東西單給戰哥。聽到柳夫人并不生氣戰哥必然去胡鬧說的有話,唇角往上勾了勾。
去對稱心說過,連夫人喜上眉梢,女兒換衣裳不多的功夫把寶珠奉承一通,目送婆媳走開淚如泉涌。
她的丫頭知道心思,奉承著她:“老爺慧眼定的好親事,如今除去太子府上,還有哪家是提前讓媳婦當家?也只有親家府上才這樣。”
“是啊是啊。”連夫人更沒有陪別的女眷說話的心,安心等女兒回來,繼續看著她做當家奶奶。
……
角門上的小客廳里,文姑娘等得焦急有了怨言:“這是什么道理?瞧不起我們文家不在京里嗎?我們雖長居外省,忠毅侯府也不一樣?他母親出自大同龍家,龍家除去封國公比我家強,別的家教談吐誰也不高過誰?怎么敢慢待我。”
陪她的丫頭因沒見過一同怨言:“大門大開還不讓咱們進?姑娘,等見到安王殿下,您記得說。”
寶珠帶著稱心進來,有人事先通報:“侯夫人和稱心姑娘到了。”
文姑娘難掩冷笑:“你們從天邊上請來的吧?這么久。”
寶珠稱心在臺階上聽到,稱心回道:“久等,實在今天客人多,尋我婆婆回話是個鐘點兒,去太后面前為您通報是個鐘點兒。”
她們在進門檻,文姑娘風風火火已到,眸子放光道:“太后?帶我去!”
跟的人笑了:“姑娘你莫著急,既然來了,自當拜這里主人。夫人可不是什么客人都見,您先見過夫人,再見過稱心姑娘。”
文姑娘對京里的消息一竅不通:“稱心姑娘?”她糊涂住:“這家里不是壽姑娘祿姑娘和福姑娘。”
跟來的媳婦丫頭看出她完全不懂,都有了一笑。
文姑娘不是滋味兒:“我剛到京里不應該笑話我。”稱心上前和她行禮,自我介紹道:“我是稱心,我是自小瑜哥定下的媳婦,這是我婆婆,忠毅侯夫人。”
跟她的人上前,怕受輕視,就道:“這位實在是我們的世子奶奶,如今還小,再過幾年就大了。”
一般不了解的人聽到未婚的小媳婦在婆家見客人,可能會笑,可能會鄙夷。但出言莽撞的文姑娘卻原地怔住,面上浮現出神思游走,定定的對著稱心一動不動。
“姑娘?你還好吧。”稱心叫上幾聲,文姑娘還是沒動靜。對婆婆道:“母親,應該讓人喚醒她,再請太醫來?”
寶珠頷首,稱心的小丫頭把文姑娘一推,哎呀一聲文姑娘醒來,就便抓住小丫頭的手,急急切切:“這是京里的規矩嗎?未成親就當家!”
除寶珠和稱心還算鎮定以外,家人們以為挑不好盡皆怒目。小丫頭按以前回的話憤然回她:“這是我們家的規矩,別人家里不知道,不過太子殿下府上,壽姑娘六歲就去當家了,我們姑娘學壽姑娘,早早跟侯夫人學著,怎么,不行嗎?”
“姑娘,這果然是真的。”文姑娘的小丫頭喜極而泣,和文姑娘相擁在一起,主仆全是沒遮攔:“這就好了,這就太好了。”
寶珠和稱心使個眼色,婆媳都看出來。婆媳忍笑,請文姑娘不要再耽誤,趕緊去見太后要緊。
送到正殿,婆媳事情多不陪著,走出來到甬道上,稱心笑道:“母親,依我看請她去近園子的廳上坐著,倒不是看她笑話,而是她剛到京里不懂規矩,那廳子僻靜,等下讓人引安王殿下過去,早見面早說話。”
寶珠猶豫一下。
“這姑娘存這樣的心,只怕又是要和大姐攀比的人。又是安王未婚妻子,有攀比的本錢。眼見要生嫌隙。在咱們家見太后是個捷徑,想入非非多過一夜越是不好。不如讓安王殿下親自打消她的念頭。安王殿下我雖不知心情,但聽聞他府中姬妾眾多,想來不會答應她事先入主府中。母親放心,咱們不打發人聽話,只兩邊有人代他們守住談話的地方,出來時只看兩人面色就知內容。”
寶珠笑一笑:“你辦事愈見老練,交給你了。我房中還有幾十位誥命,還是和她們說話去。”
稱心欠身送走她,安排下人,等文姑娘出來,引她去吃茶。太后見文姑娘不會太久,很快文姑娘出來,推說帶她逛園子,夏天走走就是汗水,請她去小花廳上坐,吃碗茶再繼續。
又一個人去請安王,推說侯爺那里看書畫,問王爺要不要去,為他帶路直奔小花廳。
文姑娘正吃著冰湃的茶水想心事,見外面幾個婆子亂跑上來:“怎么這里也有人?”
陪的人笑道:“姑娘要進園子,走到這里累了,吃碗茶。這是客人不可以沖撞。”
婆子上前行禮:“那請姑娘和跟的人噤聲,安王殿下去見侯爺,這是個近路,要從臺階下面走,請回避不發一言才好。若是沖撞了,稱心姑娘會罵我們沒提醒到,要扣月錢呢。”
文姑娘和跟的人面上凜然,慢慢的還以為不動聲色:“多謝提醒,我自然回避。”婆子出去,這碗茶就吃得慢下來,一面往廳外面看。
陪的人故意走出來裝催招待的飲食,或是打聽園子里哪些路上沒有男人隨意可走。留下文姑娘主仆自在說話。
丫頭歡欣:“姑娘算來著了,本以為不方便往安王府上去,跟來的長輩先面圣再和王爺說會面的話,還要慮到王爺見不見,沒想到這就可以見到。”
文姑娘也暗暗下精神,讓丫頭多留神。
安王讓人帶著從臺階下過時,正眼也沒有看這小花廳一眼,笑道:“你家侯爺又寫字了?我也想要一幅。”
帶路的人笑道:“十一殿下您放心……”
文姑娘聽到“十一”二字,就全身精力暴漲,和著同樣抖擻的丫頭一躥出了去:“原籍來人見過王爺。”
把安王嚇得還以為行刺的,往樹后一跳擺出防御的姿勢,同時大叫:“護駕護駕!”他有一個跟隨的家人“嗆啷”拔出暗藏短刀,把文姑娘主仆又嚇壞,丫頭沒口子大叫:“王爺,我家姑娘是您的未婚妻子,是您舅親家的孫女兒,最出挑的三姑娘,您不能不記得!”
等到安王回魂,抹額頭一把汗水往下滴,后背衣裳在樹下涼風里也濕透。他又氣又怒,哪怕這姑娘生得不錯也跺腳罵道:“混帳!我的親戚哪有這沒有王法的人!來人,帶走,送順天府審……”
文姑娘也大怒,一仰臉兒:“請王爺看,我確實您的未婚妻子,我和文妃娘娘生得像,你自己看。”
安王差點大罵不知羞的男人,難道臉兒是隨便給人看的嗎?但一眼掃過去,真的恍然見過母妃,又是一陣透心涼。這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這是山海經里逃出來的女妖精吧?有規矩有禮儀嗎?野人才是她這亂躥亂走的模樣!
“事出有因。”文姑娘這樣道。
事出必有因,安王也在想。鎮定下來把閑雜人等打發走,雖然尷尬,也不得不即時聽一聽可以在這里聽的話。
頭一句就是埋怨:“你怎么來了?原籍出了什么事情!”
文姑娘怒從心頭起,化為陣陣悲涼。看來他并不歡迎。因怒而字字不瞞:“王爺出宮有府第后,家中祖父為王爺籌劃,有些老親舊知己要走動。因有些人家只有女眷們在,男子上門不好說話,讓我一處一處拜見。離京里近了,又寫信讓我伺機進京,打聽圣旨幾時下,再回家接旨不遲。加壽姑娘生日是個好機會,不敢不來拜見,既來了,自當的見見王爺。”
安王皺眉,這只有女眷還籠絡什么呢?這是袁家不方便詢問,說聲:“知道了,那你哪天回去?圣旨后年下,你可以回家了。”
文姑娘目不轉睛盯著他:“王爺,跟我來的是家中號稱智囊的長輩。”
安王本能覺得不妙:“怎么講?”
“離京里近,消息快。聽說王爺在女人上面不檢點,太子殿下潔身自好,獨您沒分清輕重。長輩和我商議后,一面寫信家中,一面送我進京見您。”文姑娘憋著氣:“京中風氣大改,未婚妻子幫忙主中饋這事情您只字沒提過,如今我只得自己提出,橫豎,為著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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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噠么么,明天會更早些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