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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就抄起窗前擺放的盆栽,砸了過去。
來人輕巧的避開砸過來的盆栽,怒喝一聲,“誰準你下床的?”
那是刻意壓低的聲音,低低的,充斥著怒氣,卻在這樣漆黑的夜,這熟悉的強調,讓良辰存了片刻的溫暖,“皇上大半夜不睡覺,怎么來關鳩宮,做賊嗎?”
“還能說笑話,看來是沒事了。”祿升想進來點燈,被陌易唐止住了,他接過祿升遞過來的火折子,摸著黑走到案桌前,將宮燭重新點燃。
良辰微微抬眸,習慣于黑暗的視線,一旦觸及到燦然的光芒,不可抑制的滋生出一種刺痛。
室內被光芒充斥著,陌易唐就著亮光,小心的湊到她跟前,才看清她那眉頭都是皺著的,眼眶內隱約還著淚花,卻就是忍著也不肯滴落下來。
他被她用這樣無助又倔強的眼神瞪著,她的手還放在另外一盆盆景上,好像隨時準備端起來砸他一樣,這幅沒有安全感只能自我警惕的姿勢,無端的弄的他心疼不已。
原本囑咐過汪凌峰之后,他該回乾坤殿去的,祿升已經來報備說是乾坤宮積壓的奏折已有一尺多高,可他覺得這個時候,或許良辰是需要人陪的,他不想走出關鳩宮,便在偏殿的廂房衣不解帶的歇下。
偏殿的廂房許久沒有人睡,被褥也沒人抱出去曬曬太陽,他睡下去一股霉味,又加上心里裝著事,實在是睡不著。正起身準備喚祿升將奏折搬到關鳩宮的時候,便聽到她歇息的內室突然傳出驚呼的聲音。
“不要……他不會離開我……”那一聲聲的大喊,如同喊入了他的心里。
陌易唐驚慌得起身奔向內室,進門迎面招呼他的便是砸過來的盆栽,本想教訓她一頓,可在撞見她隱忍倔強的淚花,到嘴邊的訓斥變成了軟語,“怎么起來也不喊人來伺候,是身子哪兒不舒服?”
良辰此刻不想說話,只搖搖頭。
這映在陌易唐眼里,就變了意味,以為她是怕半夜驚動了旁人。
記得
以前她女扮男裝入宮作他侍讀的時候,有一次他非要纏著她一同就寢,她被纏的無奈,不得脫身之下,只好應下他的要求,卻任憑他說得天花亂墜就是不肯與他同床同寢,愣是站在他床前守著,說這樣也算一同就寢。
那時候他并不知她有著欺君之罪的秘密,只覺得這人不通情理,半夜醒來之時,果真仍見她立于床前守候,心里一軟就要喊別人來替她,想讓她回去睡個覺,哪料到她卻教訓起他來,“這大半夜的,誰不睡覺,七皇子以為人人都跟你一個樣愛折騰嗎?”
他明明是好意心疼她,卻被她一通教訓,難免心里有氣,便賭氣的裹被子轉過身自己睡去。
現在想想,當初的自己,明明已經動心動意,卻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跌跌撞撞地不得章法,只能跟她行胡攪盲纏。
事實證明,胡攪盲纏苦的是他自己,這女人雖心思玲瓏,可也有粗枝大條的時候,譬如現在。
“身子不舒服,就是不能拖。”他要貫徹自己的權力,這個女人跟她講理是不行的,對她好,只能硬塞給她,讓她無從拒絕,她才會伸出手來收著,“我給你喊太醫來探探脈。”
良辰一怔,他竟然不自覺中,對自己換了稱謂,那一聲‘我’,宛如一粒石子兒,在她心湖慢慢凍結的時候,生生砸出個缺口。
“沒……沒事兒……”
因為許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喝水的緣故,喉嚨仿佛被卡著,張口說話也不利索,見陌易唐已經轉身,良辰只好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陌易唐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個骨節分明的小手,再看著她明明蹙著眉頭偏偏逞強說沒事的樣子,就有些來氣,“沒事沒事,沒事你怎么跟丟了魂似地。”
她沒有丟魂,只是丟了一直惦記于心的那個人。
良辰不知道該怎么說,陌易唐,他橫豎都不像是能讓她傾訴心事的主兒,只好敷衍著開口,“只是做了個夢。”
陌易唐皺眉輕嘆,“什么樣的噩夢,把你嚇成這樣?”
良辰拿眼瞅著他,陌易唐何曾這樣軟軟的跟她說過話,他和她之間的相處,劍拔弩張是唯一的代名詞,良辰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和這樣的他相處,仿佛只有茫然才能配的起現在的情形。
“看來也不是什么好夢。”陌易唐沉吟片刻,又再度開口,“朕以前也老做夢。”
“你知道嗎,在皇家,其實遠沒有你們尋常百姓家來的幸福,別看朕現在好像什么都不缺,可還是皇子的時候,連在母妃寢宮留宿一日都不行,父皇寵愛與朕,卻也管教的非常嚴格,母妃只能每月的初一十五才能到棠梨殿探望我,那時候朕不理解,責怨著跟母妃訴苦,說是就連晚上做噩夢,都沒人陪我一起。”
她被陌易唐拉著坐下,手里還被他塞了一盞茶杯,“還好,還算溫熱,喝點潤潤喉嚨,會舒服很多。”
良辰依言喝了幾口,他仿佛墜入了回憶之中,“母妃心里也不是滋味,卻還是忍淚含笑的跟朕說,夢反夢反,在夢里的情景越是糟糕,現實中就會往越好的方向發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太緊張才會做噩夢。都是自己嚇自己。”
這是良辰第一次自陌易唐口中聽他提及母妃,在這樣清冷的夜里,原本隔著血恨而激烈對抗的兩個人,竟然有人起了憐惜之心。
良辰就算再愚鈍,到現在也明白他是在軟語安慰自己。
她現在宛如困頓中無可依靠的小獸,她可以躲起來自己添傷口,明天天亮之后又是戰斗力十足的白良辰,卻受不了有人這樣憐惜著她的苦楚,這會激發她體內自我壓抑的委屈感。
一旦有了委屈,一旦壓制不住,眼淚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止都止不住。
等到良辰終于止住了掉落的淚珠子,陌易唐微微抬眸看她,伸手將她未擦拭去的淚水,撫去,軟語安慰,“哭出來,就好了。”
良辰別開臉,眼淚又一次不爭氣的流下來。
【作者題外話】:我想說,這真的是寵文,乃們趕腳到了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