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沙啞的聲音連顧涼書自己都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視線倒是清晰了，不過頭依然很疼，沒什么力氣。

“你醒了。”沙發上坐起來個人，顧涼書沖她點點頭，動作很輕。

陶瑨卿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蹦了起來，然后走到窗邊做伸展運動。

顧涼書覺得不對勁，按理說辰昕夕來救她了現在應該在她身邊才對，但這里除了陶瑨卿誰也沒有。

或許是被她盯的不自在，陶瑨卿轉過身，神色復雜的看著顧涼書，兩人就這么一直對視，最終還是陶瑨卿忍不住了，一咬牙一閉眼甩了甩頭才擠出半個笑：“餓不餓？”

顧涼書搖搖頭，繼續盯著桃花臉看。

“行了行了，就那么想見他啊……”還想抱怨什么，不過陶瑨卿還是硬生生的收住了聲音，腳尖轉了個方向就朝門口走去：“我去給你叫。”

顧涼書覺得莫名其妙，他既然在為什么還？難道受傷了？傷的是有多重？想到這里，剛剛收回到肚子里的心差點又蹦出來。

過了一會，門又開了，不過辰昕夕沒來，來得是一臉鐵色的顧昭赫。顧涼書心中咯噔一下子，辰昕夕真的出事了。

“別急著下床，再忍忍阿涼，我們每個人都在這里，別怕。”見顧涼書掀開被子想要下床，顧昭赫立馬沖上去抱住她，難過憤恨的表情讓顧涼書心中更加害怕。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呢？我要見他，現在就要！”啞著嗓子吼出來，顧涼書眼前又迷迷蒙蒙的，不過這次是眼淚。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好不容易熬過那么多，是死是活她都要見到。

顧昭赫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怪異的看了顧涼書一眼，什么都沒說將她放到床上，轉身出去了。顧昭赫剛出去顧涼書又想下床，門卻自己開了。

辰昕夕紅著眼睛站在門口，襯衣的扣子已經沒剩幾個，胸口還有被勒出的紅痕，眼角也掛了彩，很顯然剛打過架。不過除了這些，顧涼書卻沒看出他還受什么傷了。但看他表情這么難過，目光那么灰暗，顧涼書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

辰昕夕在原地站著，起初手足無措的看著她，后來在她哭的幾乎抽過去的時候還是嘆了口氣，上前緊緊抱著她，一點一點吻去她的淚，無聲的安慰著“不哭。”

顧涼書抓著他腰際的衣服，漸漸安定下來，不過怎么臉上還是濕的？驚訝的睜開眼，果然，顧涼書到手一口涼氣，微微推開辰昕夕，不可思議的盯著他。他哭了！辰昕夕在哭！顧涼書覺得喉嚨被撕裂了，再也發不出一個音，因為太過震驚，硬如鋼鐵冷血無心的那個人，永遠冷靜的那個人，居然在她面前崩潰了。

顧涼書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下意識的先做出了反應，學著辰昕夕，慢慢的吻上他的眼睛。

辰昕夕不動，就那么抱著她，任她笨拙又急切的安撫著自己。屋內的場景怎么看都應該是一幅溫馨又香艷的畫面，不過門外的人卻提不起興致觀賞，而是各個滿目凄惶悲從中來的絕望的樣子。

最后還是顧昭潯的到來打破了僵局。

顧涼書見門后那么多雙眼睛，瞬間巴不得自己化成水蒸發掉，太丟人了。不過他們的眼神能不能不那么，顧涼書總算明白不對勁在哪了，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寫滿了憐憫。什么毛病啊這是？她又沒缺胳膊斷腿的，至于一個個這么夸張么？

“瑟西亞逃回了北歐。”顧昭潯看了顧涼書一眼，目光還算正常，只是卻十分疑惑。好像在說，顧涼書，你怎么沒被嚇傻？

“殺。”辰昕夕不帶一絲感情的簡單的下達命令，祁揚點了點頭就要轉身。

“啊？”因為沒反應過來，顧涼書驚訝的聲音有些突兀，辰昕夕將她往懷里用力箍了箍，輕聲道：“別怕，這次不論什么代價，我都會讓托蘭特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顧涼書緊了緊眉目，確定辰昕夕不是一時沖動，而是認真思考之后作出的決定，不由得更加疑惑，試著開始理清頭緒。怎么說這次是瑟西亞先放手的，況且消滅一個托蘭特又不是吃一盤菜那么簡單，何必傾全力去做這個賠本買賣？即使這次辰昕夕真的生氣了，他也應該等到時機成熟，不會這么沖動的。但是實在找不到頭緒，所以顧涼書決定直接一點，于是清了清嗓子問道：“為什么？”

三個字能得到多精彩的畫面，顧涼書完全體會到了，她上說完這三個字，門口的所有人眼珠子幾乎全砸了出來，辰昕夕更是心痛的蹙緊了眉頭，眉眼間的殺氣呼之欲出。

“顧小書，你別這樣，沒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你還是我們的顧小書。”關黎紅了眼圈，笑得比哭難看不止百倍。

“阿涼，什么都沒變，我們只會更愛你。”顧昭赫倒是沒哭也沒紅眼，但那笑沒有半分人氣兒。

“好好休息，心理陰影什么的等你好了我們再說，我保證能治好你的，真的。”君徹白著一張臉跟無常似的。

顧涼書眼珠子轉了轉，他們每說一句話，扣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就用力一分，顧涼書毫不懷疑再多幾句她的腰就真的斷了。不過疼痛卻讓她腦子清醒了一些，忽然就想明白了，于是嘴角跟著使勁抽搐了。

“阿涼，你……”顧昭潯還沒說完便被顧涼書打斷：“你們覺得我像是被人強、暴了的樣子嗎？”

鴉雀無聲，再沒有人說話，呆呆傻傻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還是陶瑨卿先反應過來，在辰昕夕幾近暴走的目光下哆哆嗦嗦的問了出來：“可是你躺的地方，有血，而且衣服還……”

“我又沒有**。”顧涼書無奈的說道。

“可是你嚇得瞳孔都散了。”關黎的聲音變成了機器人，磕磕絆絆的舌頭打結。

顧涼書頭痛無比，轉了轉眼珠子說道：“他給我滴了散瞳，想讓我把他當成……”說著抬眼瞄了瞄辰昕夕快黑成炭的臉色，趕忙補充道：“不過我沒上當，于是他沒辦法了，只好把我丟在那自己跑了。我身上的血是蕭堯弄得。”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一直一言不發的被點到名字的同志，就連關黎都向后退了一步，仿佛要證明自己和這個人沒關系，辰昕夕要殺要剮千萬別連坐啊。

蕭堯聞言挑眉瞪了顧涼書一眼，顧涼書自知闖禍，趕忙狗腿的解釋：“瑟西亞和蕭堯打的時候受了傷，那是他的血。”

呼——所有人集體吐了一口氣，又整齊的往蕭堯身邊跨了一步。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哈哈……”陶瑨卿干笑兩聲就要離開，幾人十分有眼色的跟著轉身，只有君徹臉色更加慘白，散瞳，散瞳……他怎么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當時下意識的判斷顧涼書是被嚇得，這下好了，死定了。

幾人就這么烏龍了一出，不一會就散的干干凈凈。

顧涼書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自己的腰上，真的快斷了啊喂。

“顧涼書。”辰昕夕繃著臉微微俯視著懷里的那張臉，恨不得將她刻進眼里。

“我知道，我錯了，沒有下次，再也沒有。”這個時候，顧涼書十分懂得如何看臉色，尤其是辰昕夕的臉色。

辰昕夕卻松開的扣在顧涼書腰上的手，在她單薄的后背上慢慢摸索，最終摸上顧涼書的手腕。那里脆弱的環著一個墨色的金屬鐲，他握住她的手腕，貼到臉頰嘴邊。

顧涼書睜大眼睛看著他，安靜的，乖乖的。

“顧涼書，十年。”

太過專注的看一個人，顧涼書幾乎沒有聽清他說什么。

“十年。”重復出來顧涼書才明白他在說什么。

十一歲到二十一歲，整整十年。她的人生，已經走過了兩個十年，仿佛做夢一般，轟轟烈烈的，如夢似幻卻又無比真實。

顧涼書細細的小心的看過辰昕夕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細微的睫毛。其實十年對她還有個特殊的意義，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愛了十年。

辰昕夕撫摸顧涼書的臉頰，掌心的粗糙落在顧涼書臉上滾燙，那雙如墨硯一樣的眼眸此刻盡顯溫柔。顧涼書想，這樣的場景哪怕一生只此一次也好，可以肆無忌憚的軟弱沉醉，可以忘情的迷失自我。忽然很想大哭一場，什么都不為，只想好好哭一哭。

“怎么了？”見那雙大眼睛里忽閃的糾結掙扎，辰昕夕輕聲問道。

顧涼書撲進他懷里，終于哭了出來。再也不需要隱忍，更不必傷心難過，她太累了，好在在她真正放棄之前，他給了她休息的港灣，那么前路再難，也有信心走下去。

那天下午，顧涼書哭的很暢快，聽在每個人的耳朵里，都有種心酸的釋懷。

驚險過去，自然該散的散該走的走，辰昕夕的城堡對除顧涼書以外的人來說，都是消化不良的存在。

“小沒良心的，老子馬上要回去送死，你還笑得這么開心！”顧昭赫黑著一張臉將行李箱踹到門邊。

顧涼書仍然微笑地看著他，并不生氣。仿佛那天之后她心情一直都這么好，因為有你愛，所以才會變得寬容么？

“真惡心。你笑的老子發毛。”顧昭赫先帝的抱怨著，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發毛？我看你是思春了吧。”顧涼書恢復了本來的面目，露出兇惡的表情。

顧昭赫白了她一眼，起身披上外套。

“真不回來了啊？”雖然知道答案，但顧昭赫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問道。

顧涼書收起所有表情，而后認真的點了點頭，道：“那不是我的家。”

知道她的潛臺詞，顧昭赫尷尬的笑了笑卻沒再逼問。其實，不說比說好，心里都清楚的事情，何必說出來讓大家尷尬以至于以后都無法面對了呢？

“那沒事我走了。”四目相對，最苦無言。顧昭赫抓耳撓腮了半天，終于提上了行李，決定結束這種詭異的氣氛。

顧涼書叫住了他，遞給他一個方形的絨布盒子，輕聲道：“幫我把它交給……”怎么也說不出那兩個字，媽媽，她的媽媽，卻又不是她的媽媽。

顧昭赫想了想就明白了，點點頭說了句你放心吧就開了門出去，顧涼書站在走廊里，看夕陽將那個精壯寬闊的背影拉的很長，不知怎么的就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