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謝謝你用十年世間打動我,人生有太多不確定,我不知道還能有幾個十年,但我許你下一個十年,換我來愛你。”
太過震撼,顧涼書忘了哭。下一個十年,多美的承諾。她從不信永遠,也從未期待過,他不會說永遠,卻許下最現實的承諾。終究是最合適的兩個人,得到這樣的圓滿,多好。即使日后再生變數,至少當前這一刻,擁有彼此,坦誠相待,誰能否認這種幸福。
顧涼書親吻著他的下巴,反反復復,慢慢往上移,貼合到那兩瓣柔軟。辰昕夕閉了眼睛,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加深那個吻。
“顧涼書,你沒有機會后悔了。”
痛,很痛,痛的顧涼書一瞬間清醒。他居然,居然,居然不提前告訴她一聲。
這不能怪她想不到。他們雖然一直住在一起,偶爾也有這樣動情的時刻,但辰昕夕從沒有真正碰過她。所以今天她也以為他只是點到為止,根本沒有準備。
然而不等她思考清楚,那種清晰的快要散架的疼痛很快將她淹沒,她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緊緊的抓著辰昕夕,感受著肌膚的貼合摩擦,聽他在耳邊沉重的喘息,仿佛這樣才能找回一點真實。
月色朦朧,春光正濃。
顧涼書醒來的時候,幾乎可以用痛不欲生來形容。骨頭縫里都扎得生疼,真正的歷劫重生。
伸手摸了摸辰昕夕的睫毛,嘆了口氣扎進他臂彎里。
“很疼?”辰昕夕沒有睜眼,捉了她兩只手貼在胸前。
顧涼書有氣無力:“嗯,好像不怎么忍得了。”這是實話,她實在是不大對勁,仿佛被拆了重組一樣,偏偏又麻木的說不出來哪里疼。
辰昕夕睜開眼,掀了被子。
“哎,你干嘛!”顧涼書驚叫,但話到嘴邊卻成了無力的低吟。
辰昕夕神色驟冷,盯著她身下那一大片鮮紅的血跡一秒鐘,抄起自己寬大的衣服將她裹了進去,立馬跳下床。
君徹剛剛結束早上的訓練,還沒進門就聽到辰昕夕的大吼,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顧涼書出事了。
即便是大型手術,君徹也沒見過這么多血。一邊下命令一邊吸引顧涼書的注意力。流著么多血,一旦休克就麻煩了。
“沒辦法,O型血不能輸太多。”君徹從手術室出來,如實稟告。
辰昕夕知道,不是真的沒辦法,君徹不會放棄。
幾乎是立即的,辰昕夕果斷又決絕的下命令:“連線托蘭特。”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救她,只有一個人。
“你到底是不是人!”瑟西亞慘白著一張臉從化驗室出來,見面就諷刺道。
辰昕夕沒有理他,繼續在沙發上當雕像。
“這是南美的十三家礦區和七駕最新的隱形戰機,歸你了。”一小疊白紙黑字甩出來,辰昕夕眼睛都不眨一下。
瑟西亞笑瞇瞇的接過,隨手撕掉。
“里面的人是我妹妹,從我決定放棄娶她那天起,你就沒有資格做唯一愛她的那個人。”
辰昕夕看著被撕得粉碎的紙片,挑了挑眉:“我的女人,不需要承別人恩情。”
“辰昕夕,你真是幼稚。你能獨攬一切,卻改變不了她是我妹妹這個事實。”瑟西亞笑得十分得意,幸災樂禍的表情太明顯了。
君徹一進來就感覺到劍拔弩張的詭異氣氛,不由得捏了把汗,在兩人發問前,搶先開口:“血是止住了,不過血樣檢測還要等等。”
聽完,兩個男人都陷入沉默。瑟西亞內心除了愧疚,其實還是有些后悔的。畢竟顧涼書被輻射,追根揭底還是他的錯。他和辰昕夕是勢不兩立的對頭,這樣的爭斗不可避免,然而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以后的爭斗卻難保不傷及到她。
“我們,講和吧。”掙扎片刻,驕傲如梭的瑟西亞托蘭特終于做出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妥協。
辰昕夕凝眉看向他,絲毫不意外。
“這個世界這個領域,最不缺的就是對手,少我一個不少。辰昕夕,做人不能太自私,你既然已經決定愛她,就該對自己妥協。”灰藍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鋒芒,他有點兒累了。
“我還不想那么早死。”辰昕夕瞇著眼冷聲說:“疲憊到放松警惕,便是死亡的開始。瑟西亞,這個世界不缺的不是對手,而是敵人。至少現在,我只有托蘭特一個對手。”別人,還不配。
瑟西亞笑了,沒有算計,沒有其他情緒,單純的開心而已。他說的對,那些光想置他死地的人怎么配稱作對手呢?連站到他對面平等開局的機會都沒有。
“好,既然這樣,送我回去。”瑟西亞實在半夜被辰昕夕的飛機接來的,既然他不想承他的情,那就送他回去吧。他的妹妹啊,終究是晚了一步,讓別人操了心。
顧涼書醒來還有些懵,抬頭辰昕夕的臉,瘦瘦的棱角,下巴上有些稀疏的胡茬。想到昏迷之前,她忽然就紅了臉慘叫一聲縮到被子底下。
被子被大力的扯開,辰昕夕皺著眉冷著臉看她。
丟人啊,丟死人啊。這算怎么回事啊!顧涼書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出來。”辰昕夕枕回到枕頭上,長臂一伸,示意顧涼書靠過去。
磨磨蹭蹭的往上拱,好不容易到頂了,顧涼書卻把臉使勁埋到辰昕夕胸口,打死不抬頭。
沒有繼續勉強,辰昕夕摸了摸她的頭發,細軟的,像極了某種小動物。
“我知道會這樣,一直都知道。”沉冷的聲音略微含了幾分抱歉。
顧涼書不明白的看著他。
“顧涼書,你會希望我為你的身體考慮而永遠都不碰你么?”辰昕夕摸著她的頭發嘆氣。
顧涼書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他說話怎么這么露骨。
“有人問我要不要為你好而隱瞞我們在一起的事實。可是為什么?憑什么?我愛你,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敵人。他們要對你不利是他們的事,只要我還在,你就不是一個人。我要是不在了,你又怎么能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
顧涼書聽得明明白白,因為他說的極慢。
“辰昕夕,你別怕,我會陪著你,照顧好自己,努力跟上你,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分鐘,無論生死,我們都要在一起。”她溫柔的抱著他,握住他的指尖,用力的想要傳遞信息。
抵著她的肩膀,辰昕夕笑了。
第二年春天。
“這個需不需要?”
“哎,阿涼的耳環呢?剛剛還看見了。”
“陶瑨卿,你見過誰結婚還帶貓耳朵的?”
“靠,誰!踩死老子的腳了。”
“乖乖,就拍一張啊。你這輩子雖然已經第三次穿這個,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
“哎哎,這誰家孩子,哭得跟什么似的。”
一向莊嚴肅穆的辰家城堡被顧涼書房間里幾個不著調的人鬧得雞飛狗跳。
自去年秋天辰昕夕求婚后,顧涼書就一直病著,再加上冬天冷不方便,婚禮一直拖到快五月份才舉行。
“阿涼。”顧昭潯一身純白西裝眉眼帶笑的站在顧涼書面前。
唇邊的笑意擴大,顧涼書很高興。
兩個月前,顧涼書小產,顧昭潯得知后從她長大的老家請來了顧夫人。原本顧涼書就不是多狠心的人,只是心中始終存了疙瘩,顧昭潯這樣突然,反而直接的砍掉了顧涼書心里的隔膜,母女二人重歸于好。
辰昕夕知道,關于顧家,一直是顧涼書的一塊心病。然而他再怎么心疼也不能出面,這不是他能擺平的事。所以對于顧昭潯,他是真正感謝的。
然而顧昭潯彼時淡淡的看他一眼,搖了搖頭,公子派頭十足的說:“我不是幫你,只是像她那樣美好的人。我想讓她獲得真正的愛情。”真正的愛情,不是兩個人的事,應該得到所有在乎的人的祝福。
“顧昭潯。”顧涼書笑彎了眉眼,一直保持著顧昭赫口中惡心至極的笑。
“幸福嗎?”顧昭潯眉目帶笑,溫柔地看著她。
“謝謝你。”不單單是母親的事。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以前和現在,謝謝你愛過我,謝謝你的放棄,謝謝你尊重我的選擇,謝謝你間接的給了我幸福。顧涼書張開雙臂,心無芥蒂的給了他一個擁抱。
顧昭赫垂了眼,許久之后吆喝著:“阿涼,我也要。”不一會兒就被陶瑨卿扯著耳朵帶走。
“你還好吧。”關黎趁著房間里片刻安寧,挪到顧涼書身邊,小心翼翼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顧涼書小產的時候她正巧也在,所以知道。她嚇壞了,又不好問蕭堯。于是半夜打給陶瑨卿,不巧是顧昭潯接的,她語無倫次沒聽清楚,就這么漏給顧昭潯了。這件事,只有這幾個人知道。
她聽到君徹和辰昕夕說,她不會有孩子了。
關黎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這么好這么好的一個人,好不容易看見幸福的終點,命運卻又和她開了個玩笑。
辰昕夕暫時不讓君徹告訴顧涼書,但是身體是自己的,顧涼書怎么可能會永遠不知道?關黎眼睛有點不舒服,見顧涼書沒什么事精神不錯,便找了個理由出去了。
婚禮隆重又簡單。
這一次,辰昕夕請的人隨便拿出去一個斃了都夠華爾街動蕩好幾個月的。顧亦詞看著辰昕夕,忽然就忍不住了。她對不起他,對不起他們。好在最后,他們如愿的在一起,盡管那么那么難。
顧涼書一手挽著顧韻成,一手挽著瑟西亞,以前所未有的形式出現在眾人面前,沒有任何裝點的簡單婚紗裹了美好精致的身線,眉眼輪廓加深,淡淡的唇邊始終掛著淺笑,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那個一身墨色站得筆直的人身上。
每一步,顧涼書都走得很穩,她想起了很多被遺落在時光里的畫面。
初遇時那驚鴻一眼仿佛開天辟地,他美得烙在她心上變成一點擦不掉的朱砂。
后來,櫻花火雨下,他帶她奔跑,第一次親吻她的眼睛,讓她從此染上了愛哭的毛病。
他說“總有一天你要習慣我”,想不到真的等到了這天,在彼此已經習慣對方的如今,什么都那么美好。
他開玩笑,“夫妻之間應當坦誠”,她聽到自己心中所有的城墻轟然倒塌,堡壘成灰。
她無意中發現了他的秘密,心疼的不能呼吸。發誓要對這個人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