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天晚上,月亮圓得像是貓眼,窺探著帝都夜色里發(fā)生的一切。
場面上,只有作為老板的時小酥和白芷荇在招呼賓客,萬眾期待的好男人白硯池并沒有登場。
每逢有人問起,時小酥只是淡淡一笑。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晚些才能過來。”
比起在這里追尋或有或無的蛛絲馬跡,找到并救出媛韻郡主自然更加重要。
唐印的好友遍布天下,媛韻郡主被囚禁在城外一座匪寨的消息,就是經(jīng)由他的人脈打探到的。
白芷荇能夠信任的人不多,礙于唐印的身份,又不能明火執(zhí)仗太過張揚,所以前去拯救媛韻郡主的隊伍構(gòu)成十分簡單。
唐印帶著三位江湖高手引路,白硯池輔助,另有唐印帶精兵三十余人在稍遠處埋伏,以防不測——畢竟是能夠從宮中不聲不響擄走媛韻郡主的存在,誰知道山寨里會不會有什么變態(tài)級別的高人?
媛韻郡主被囚禁的地方,是帝都西郊出了名的匪幫聚集之地,山勢雖緩卻處處設(shè)卡,想要潛入并不容易。
所以,唐印和白硯池選擇了更直接簡單的方式。
長驅(qū)直入,直搗黃龍。
上山的全過程中,白硯池幾乎沒怎么出手,唐印和他的三位朋友也僅僅是熱了個身的程度,危害帝都西郊數(shù)年的山匪就已然潰不成軍。
把所有的山匪都抽了腰帶反綁雙手,蹲在地上一個連一個捆起后,幾人在山寨內(nèi)好一陣搜索,總算在一座偽裝成枯井的地牢內(nèi),找到媛韻郡主救出。
此時的媛韻郡主身體虛弱至極,神志處于昏迷與清醒之間。被白硯池打橫抱起的時候,她微微睜開眼,臉上綻開一朵慘白的笑容。
“硯池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這是她昏死之前僅有的一句話。
換做是以前,白硯池必定心疼不已,可這一世發(fā)生過太多的事情,籠罩在媛韻郡主頭頂迷霧難以撥開,心里裝著太多太多的殘忍猜測,他根本提不起任何感情。
抱著媛媛郡主順利下山,將他交到云奉手中時,一向以鐵血兒男形象示人的云大將軍居然哽咽了:“小侯爺與唐大俠的恩情,云奉改日必當報答!”
“你少罵我兩句就行了。”白硯池一聳肩。
“云將軍只當沒見過我就好。”唐印嬉皮笑臉。
懷里抱著心愛的姑娘,雙手不得閑的云奉,只得深深鞠躬行禮:“難得今天學(xué)宮開放,小侯爺還是快去和少夫人團聚吧,媛韻這邊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白硯池果斷一點頭。
有人接手媛韻郡主最好,他現(xiàn)在只想騎上快馬乘風而去,瞬息趕往時小酥身邊。
盡管他們二人有約在先,外人在時,絕不能表現(xiàn)得過于親密,避免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發(fā)現(xiàn)“十娘愛上了小侯爺”,觸發(fā)白家滅門結(jié)局。
可心里,他恨不得能與她廝守在一起,度過每一刻。
那邊時小酥和白硯池摒棄前嫌兩情相悅,這邊云奉也做了最美好的設(shè)想,等媛韻郡主醒來得知他“英雄救美”后,一定能夠改變心意,對他刮目相看。
事實證明,他的天真單純遠遠超過媛韻郡主。
事先準備好的溫暖馬車里,媛韻郡主悠悠醒來,本來已經(jīng)做出的委屈表情,卻在看見云奉的瞬間變成慍怒。
“怎么是你?硯池哥哥呢?!”
“他走了啊,少夫人那邊辦宴席,他得趕過去撐場面呀!”云奉撓撓頭,仍是那副溫和脾氣,“媛韻,你快躺下休息,我已經(jīng)讓人準備了好飯好菜,一會兒到家你趕緊填飽肚子。被關(guān)了這么多天,你肯定餓壞了!來,先喝口水……”
好心好意送到媛韻郡主面前的水袋,卻被她毫不留情狠狠打翻。
“馬上調(diào)轉(zhuǎn)方向,我要去找硯池哥哥!”
“媛韻,你這一身衣服又是泥又是土的,怎么也得先洗個澡換身干凈衣裳再去啊……”
“你閉嘴!換方向,馬上!你要不換的話,我立刻跳車!”
媛韻郡主作勢要打開車門,嚇得云奉將她一把拉回來。
“好好好,我?guī)闳ィ阆茸潞貌缓茫课铱纯矗阌袥]有傷到哪里?”縱使心里有千萬個不情愿,云奉仍舊按照她的要求,讓車夫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奔明鈺府邸。
先一步趕回的白硯池已經(jīng)和時小酥碰頭,簡單和來客打個招呼后,匆匆忙忙把她拉到房間內(nèi)。
“媛韻的確是在山寨內(nèi)找到的,但是以那些山匪的功夫,根本不足以在學(xué)宮不留痕跡將她擄走。而且我檢查過,媛韻的衣衫上雖然臟污不堪,但她身上幾乎沒有傷痕,看上去不像是被強行帶走的。”
白硯池神情凝重,基本上已經(jīng)得出判斷。
媛韻郡主被山匪從學(xué)宮劫走一事,很有可能是自導(dǎo)自演的。
“當年那么天真善良的姑娘,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時小酥惋惜輕嘆,“七叔托人打聽,說是倒塌的房梁截面切口,與學(xué)宮那句無頭尸體所佩戴兵器相吻合,如果猜的不錯,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七彩無常所說的丹丘子。”
“丹丘子和青梅應(yīng)該都是三十六天罡的人,出于某種目的與媛韻達成秘密約定,他們替媛韻除掉她眼中的障礙,媛韻則替他們對你進行暗害。”
時小酥握住他緊攥的拳頭,努力擺出笑容:“還為這個生氣呢?我不是沒事嗎?”
白硯池不吭聲,臉色卻陰沉得嚇人。
倘若下藥被關(guān)地窖等陰謀成功,他無法想象,現(xiàn)在他與時小酥的關(guān)系會是怎樣,牽連其中的白家又會是何種結(jié)局。
“你們兩個躲在這里卿卿我我,想累死我嗎?”一臉怨念的白芷荇推開門,朝身后一指,“學(xué)宮那邊的人過來了,這可不屬于我的接待范圍。”
單獨請被猜疑的那幾個人,可能會招來他們的懷疑,所以時小酥讓白硯池在學(xué)宮也廣發(fā)邀請函,以混亂他人耳目。
如今的時小酥,儼然是鄧貞貞口中“關(guān)鍵時刻救人一命”的女英雄,那些學(xué)宮子弟一窩蜂涌來,也沒了當初的風言風語,一個個滿臉崇拜。
奇怪的是,鄧貞貞并沒有和他們一起出現(xiàn)。
此時明鈺宅邸冷冷清清的后門外,鄧貞貞正從轎子上走下,抬眸看見門口等待她的人,頓時笑靨如花輕綻。
“我得好好謝謝小侯爺夫婦才行,托他們的福,我總算能名正言順來一次你家里了。”